第52章 猝不及防的轉折

九爺的右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點着扶手,敲擊的聲音像是敲在我心上,劉秘書剛才的話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我凝神靜氣,呼吸放的比剛才還輕,甚至比劉秘書還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他受傷是真的,設局是假的。

他換藥是真的,算計是假的。

就連劉秘書突然伸出的援手,也是經過他的吩咐。

可他為什麽這麽做,除了加深我對他的怨恨,還能得到什麽。

我怔然地望着那個眉目冷清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看懂過他,一次都沒有。

“我在幹什麽。”

九爺低喃,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用手斜撐着自己的頭,輕笑出聲。

“我也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劉秘書不明所以,卻又不敢開口,垂首恭敬地站在一邊。

“劉啓,你覺得蘇錦傻嗎?”

劉秘書搖頭,說蘇小姐不傻,相反他是他見過難得聰明的女人,可就是因為聰明,才惹人厭惡。

“可我卻覺得她挺傻的。”

九爺側着頭,眉眼清冷,可眼底卻帶着一絲淡淡的柔,“我問她怕不怕死,她說怕,但誰讓我愛你。”

我愣住,沒想到他還記得當初在山路上遭遇到金将軍刺殺時候,我為了化解被他撞上和江念白有關系的事,而随口胡編的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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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對我這種人來說,太奢侈,不敢有,也不應有,以前對我說愛的人,都被我殺了,可她,沒等我動手,自己卻選擇去死,為我去死。”

劉秘書也愣住。

人在危險關頭,求生是本能,他不知道刺殺當時的情況,更不知道他口中那個陰毒如蛇蠍的女人會有這樣的勇氣。

“西南頭把交椅,劉啓,你要嗎?”

九爺突然話風一轉,劉秘書立刻滿臉肅然,說屬下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想。”

劉秘書想了想,最終開口,說是不想。

我看着九爺那張清冷俊逸的臉,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孤獨寂寥。

頭把交椅這個名頭,看着顯赫,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可誰又知道這頭把交椅上沾着多少條人命。

我剛到昆明的時候,黑道尚未統一,大大小小的派系不下百個,各個後頭都杵着更深的利益,明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裏你死我活,明天手指頭被剁下來,後天胳膊被廢了,老大鬥不贏,就去弄老大的家人,綁架強暴無所不用其極,就算老大硬氣禍不及家人,但對頭的小弟争着拍老大馬屁,留下的孤兒寡母的下場只會比死更凄慘。

九爺接手黑道之前,我一姐妹兒親眼看着前任交椅本來都準備金盆洗手了,結果被之前的仇家在街頭砍的稀巴爛,凡是跟他相關的女的,都被玩死在糞坑裏,下面全給捅爛了。

後來因為九爺講究,這種事情就再也沒在道上聽過。

九爺的眸子隐在黑暗中,我看不見其中的情緒,卻聽到他清冽的聲音緩緩流出,嗓音平靜。

“我讓她嘗過背叛,見識殺戮,看過醜陋,她才能認清現實和世道,認清她将面對怎樣的敵人。”

他嘆口氣,似無奈,又似寵溺。

“她那麽傻,我必須親手栽培她,教她殘忍,教她無情,教她堅強,哪天我死了,她才能真正無畏,也不枉她跟我一回。”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劉秘書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低頭說屬下知道了。

九爺的聲音不大,卻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我心上。

清冷的月色從窗戶灑下,落在他冷冽鋒銳的臉上,讓他整個人像是籠上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

可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卻都無比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裏,經由腦子,再直達我的心裏。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想從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他的眼神,他任何可能的微表情上面看出有絲毫謊言的痕跡。

可或許是他的演技太好,我沒有看出來,什麽都沒看出來。

錯了,一切都錯了。

招待所裏的空氣似乎讓九爺很不習慣,他呆了一會後就皺緊眉頭離開房間,而我則趁這個空檔離開招待所,渾渾噩噩地回了張家。

我進門後,張姨連忙上前問我怎麽哭了,是不是剛才那夥人又回來了。

我這才恍若夢醒般摸了摸自己的臉,只摸到一片冰涼。

張姨看我發呆,臉上的表情更急了,自責地說都是她的錯,如果她不給我打電話,我也就不會遇上這種糟心事。

我連忙解釋說我這眼淚跟她沒關系,是剛才出去是自己不小心撞上路墩子,給疼哭的。

她半信半疑,卻還是停止了哭聲,給我拿藥,我躺在床上,滿腦子卻全是九爺說的話。

我應該開心的,九爺說的這番話,無疑是告訴我之前我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我的謊言,真的達到了最佳的效果,那個矜貴冷情的傅九爺,終于被我打開一個缺口。

只有動心,才會想要保護。

只有動情,才會想要栽培。

我離成功又近了一步,我離完成秦漠野的交易又近了一步。

他說我傻,他才是真的傻。

枉他還是傅九爺,他以為我這種出身風塵的女人會說真話,愛他,那不過是我為了保住自己的安全,而胡編亂造的假話。

什麽栽培我,我不需要他的栽培,我只需要平淡地和家人一起過上安寧的日子。

“真是我見過最愚蠢的男人,太愚蠢了。”

我喃喃自語地說出這句話。

可為什麽。。。會這麽疼。

我低着頭,緊緊地按着自己的心口,原本應該歡欣雀躍的內心此刻就像是被扔進了絞肉機裏,被翻攪的血肉模糊。

蘇錦,是假的,他說的話是假的。

我用手敲着自己的頭,想将那些話敲出自己的腦子,可每敲一下,那些音節,字符,就更加清晰,直到刻進我的心裏,滲透進我的靈魂。

別想了,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仰躺在床上一夜無眠,直到第二天聽到張姨的驚呼聲才從房間裏跑出來,看到張姨指着空蕩蕩的床鋪,說張朵不見了,而醫生歪倒在一邊,像是被什麽東西砸暈了,而房間的窗戶大開着,顯然張朵開窗跑了。

以張朵現在的精神狀态,如果是跑到村子裏,肯定會被人發現,我連忙叫上留在外面的保镖幫忙,可将村子裏裏外外都找過了,都沒看見張朵的蹤跡。

我看着周圍還未開發的野山,隐有擔憂,該不會真的跑到山裏去了吧。

村子處在邊境位置,這也是當初張叔和張姨要來避世的原因,如果張朵真的跑到山裏,稀裏糊塗出了境,這可就麻煩了。

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知道這點人手不夠,但九爺身份特殊,如果調動人在邊境找人,麻煩更大。

我想了想,決定先帶着兩個保镖找找,實在不行,在走邊防的路子,請他們幫忙尋找,我讓張家二老繼續在村子裏找,以防止張朵又回家,而自己則帶着保镖像山裏走去。

走了一段路之後,果然看到樹叢上挂着布料,我走進拿起一看,是張朵昨天穿的睡衣,前面的山路還有植被被踩踏的痕跡。

“往這邊走。”

可走着走着,卻出現兩條踩踏痕跡。

我跟保镖說了一聲,讓另一個保镖找邊防幫忙,另一個保镖沿着其中一條尋找,自己則繼續沿着剛才被踩踏的痕跡走。

萬幸的是,沒走多遠,我就看到了張朵的身影,此時她正往山坡上面的斷崖爬,看樣子,是想自殺。

“朵朵,你幹什麽!”

我大喊一聲,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更加奮力地向上爬。

張朵這丫頭從小就認死理,可我沒想到她居然會為想不開要自殺。

我快速地沖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說她別幹傻事,她哭的很凄涼,讓我別攔着她,她沒有退路,必須得死。

“為了一個人渣死值得嗎,你死了,你爸媽怎麽辦,難道你要像我一樣當不孝女嗎!”

我見她不聽勸,大火出聲,狠狠地拽着她的胳膊就往下拉。

她掙脫不開我,也急了,甩開我的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穩,整個身子直挺挺地就往下面砸。

我眼角的餘光一看,我身體倒向的方向全是被村民砍伐的樹木斷截,根根尖利。

張朵的尖叫聲響起,我下意識身子猛地翻轉過去,險險地避過樹枝,卻避不開另一邊的正在盤旋休息的眼鏡蛇。

那蛇猛然看見人類,整個身子已經樹立起來,三角形的蛇翼打開,鮮紅的蛇信子吐出來,朝我的臉飛撲過來。

我已經沒有能力再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閃着寒光的獠牙。

砰!

蛇頭炸裂在我眼前,蛇身啪的一下掉在地上,還在移動抽搐。

我驚疑不定地看向槍聲傳來的方向,槍口的硝煙之下,九爺的臉鋒銳而又冷厲,大步走到我面前,一腳踢開蛇身,狠狠地瞪我,低斥。

“胡鬧!”

他眉眼冷厲,但我仍能察覺到他眼底的擔憂,那抹擔憂像是藤蔓,一點點地纏繞進我心底,最後,生根,發芽,再也無法拔除。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眼前有點模糊,剛想說話,就聽到幾聲子彈上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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