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告白
沈憓那件事怎麽處理的沈惠子已經無心考慮了, 她正家裏拉開衣櫃, 對着一水的性/感內/衣仔細挑選。
那件黑色蕾絲的好像不錯, 可會不會太沉悶了?黑色沒有什麽新意。這桃紅的有一種豔俗的美感, 胸口的綁帶也很精巧, 非常別致。沈惠子拿起來對着自己的身體比劃兩下。不行,不對勁。不是她要的感覺。沈惠子嘆了口氣,又埋頭翻找。白色的過于純情, 她今天不想當天使。愁,就特愁的那種。沈惠子轉過身對着鏡子, 看着鏡子中的那個女人,她一下又全明白了,想通了。
她愁什麽呢她?她生了這麽一張好看的臉蛋, 身材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有肉,那內/衣能被穿在她的身上是內/衣的福分。就她這樣的,穿什麽能不好看嗎?
心理建設一旦成功,沈惠子就滿心得意了, 開開心心拿起最初的那一套黑色換上。換完後她擡手看表,晚上八點二十多。
謝群之究竟是什麽時候到?
她耐不住性子, 給他發了個消息。
沈惠子:人呢?
謝群之馬上回, 在路上。
他剛發完消息,就聽見理發師問他,先生,你看看現在的發型你還滿意嗎?謝群之瞥見了理發師手裏的噴霧, 連忙說,這樣就好了。
等會定型噴霧一噴上去,那不全完蛋了?他一個大男人就能明顯看出來,更別提沈惠子了。
那理發師還特盡職盡責,特別認真地問,“帥哥,真的不噴一下嗎?這噴霧特好用,定型時間久,而且不傷頭發。”
謝群之都想直接站起來走人了。
“真不用了。”他起身去付款。
“帥哥,辦張卡嗎?我們這會員卡打九折,還有白銀黃金鑽石王者。”
謝群之:你是欺負我不玩王者榮耀是嗎?
“我說了,不用了。”他付完款,跟收款的小女孩說了聲謝謝,往外走。小女孩就在他的身後捧着臉蛋發花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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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這個客人好帥。”
理發師翻了個白眼,“帥又什麽用?這麽認真打扮,肯定是去約會的。你別想了啊,好好收你錢的。”
小女孩無語,又開始想象這個帥氣男人要去往何方。
被她惦記着的帥氣男人此刻正站在小區公寓樓下。
謝群之很少這麽緊張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
其實大家都多多少少有些預感,預感今天之後,有什麽東西會悄然無聲地發生變化。可究竟是往好的方向變化,還是壞到一發不可收拾,謝群之說不準,沈惠子也講不明白。沒有人可以給出答案。男和女之間的變化,有時候不過是一個眼神,一個呼吸的瞬間,一種無法言表的感覺。如同一朵花的綻放與枯萎,總是在不經意之間。
電梯叮鈴一聲響動,門開了。
謝群之知道沈惠子住哪兒,他給買的房子。他站在門口按響了鈴聲,沈惠子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又立刻穩住情緒,理了理衣服,慢慢走過來開門。
“來了?”沈惠子拉開門。
謝群之嗯了一聲,他面不改色地撒謊,“停車位有些難找。”
沈惠子沒給他拖鞋,丢給他鞋套,謝群之乖乖換上。趁着他彎腰的時刻,沈惠子打量着他,覺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樣。
空氣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沈惠子心中暗動,湊到謝群之的面前,輕輕嗅了嗅。
那小動作跟小貓一樣,謝群之心癢癢的,問她,“怎麽?”
沈惠子挑眉,心中暗爽,卻不明說,只笑嘻嘻答,“沒事。”
謝群之就以為真沒什麽事了。他弄好鞋子走進來,反客為主地在沙發上坐着,那動作特別自然。
本來想饒他一命的沈惠子瞧見他這樣,心中又有點不爽了。她問謝群之喝什麽,謝群之說礦泉水就行。沈惠子洗了杯子接了水拿過來,遞給謝群之。就在謝群之接住杯子準備喝的那個瞬間,沈惠子忽然就漫不經心地說,“我怎麽感覺今天你頭發上的味道挺熟悉的,跟樓下那家造型店常用的洗發水味道一樣呢。”
就這麽一句話,謝群之剛剛喝進去的水就嗆在喉嚨裏,他開始咳嗽。
陰謀得逞的沈惠子絲毫不給他面子的大笑,扯了幾張衛生紙給他,又湊近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順氣。
沈惠子心中哼哼,你說這人天天裝什麽裝呢?以前讀高中的時候他裝起來還挺可愛,現在一把年紀了,再玩這一套,說實話,雖然也挺可愛,別有一番樂趣,可心中不免有些,不确定的埋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平日裏生活已經夠累了,實在是沒心思猜來猜去。
得虧他謝群之碰上的是她沈惠子這麽一個女的,每天樂此不疲跟他單挑,要是碰上別人……
沈惠子還在拍謝群之的背呢,謝群之早就不咳嗽了,她力氣有點大,拍得謝群之以為自己一口老血就要嘔出來了。
“可以了。”他說,“一樣是應該的。”
這下輪到沈惠子傻眼了。
“啊?”
謝群之轉過頭來看着她,凝望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為了見你,特地在樓下梳妝打扮了一下。”
沈惠子一時覺得好笑。
這家夥,梳妝打扮這四個字都能用得出口。
“原來我這麽榮幸呀。”沈惠子驕矜地說。
謝群之揚眉,問,“所以,有什麽獎勵嗎?”
此話一出,沈惠子當即對謝群之的厚臉皮表示贊嘆!
不過誰叫她沈惠子也是臉皮厚如撐牆呢?
沈惠子妖嬈一笑,指尖落在睡裙的裙擺上,她往上一挑,露出那腰間的黑色綁帶來。她站着那,直截了當地問,“那我這精心準備,有什麽獎勵嗎?”
謝群之當下血液湧動,上腦也不是,往下也不對,整個人腦子就憑空斷片了一兩秒。
“可以嗎?”他問。
沈惠子絲毫不扭捏,把謝群之往後一推,叫他靠在了沙發背上。她腿一邁,屁股一擡,手一伸,就把謝群之的脖頸給摟着了。
“現在還不可以。”她笑着說,“你得給我把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謝群之哼了一聲,說,“那你呢?”
沈惠子其實不太願意自己去講述自己的故事,可箭到弦上不得不發,為了從謝群之的嘴裏撬出點東西了,她也要擺出相應的砝碼。
“好啊。”沈惠子答。
謝群之問,“誰先來?”
沈惠子看着他的唇,笑了。
“我有個辦法。”她貼近,嘴唇在他的唇邊摩挲,“接個吻,誰先喘不過氣,誰就算輸。”
高中的時候他們常常來這一套,沈惠子因此把謝群之吃得死死的。
不想寫作業了,就跟謝群之比這個,把他親的暈頭轉向了,自己就樂得自在了。
沈惠子犯了個錯誤,她還以為面前的謝群之就是當年那個人。雖然是當年那個人沒錯,可人是會變的。謝群之知道,他必須偶爾得讓沈惠子在他這裏品嘗到輸的味道,眼下就是這個機會。
兩個人纏/吻在一起。
這吻是不熱烈的,不爆發的。它綿長柔軟,一點一點把他們兩個人周圍的空氣都吞噬殆盡,世界都消失模糊,失去存在。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是真實存在的話,那沈惠子只能說,就是眼下和她接吻的這個人了。
緊接着,消失不止外部的空氣了,還有他們彼此之間的氧氣。
謝群之的手搭在她腰間,他很認真自持,一點也不亂動。可沈惠子卻希望他有所行動,她在暗自期待一些可以發生但是沒有發生的事。
她分了神,謝群之卻是聚精會神地享受這個吻,毫無雜念。
他蛻下了冰冷的外皮,變得溫柔,甚至是脆弱。他分外珍惜這個瞬間,在呼吸的起起伏伏之間,他頭一回清楚的感知到了,他的生命又完整了。
那個在夏日裏煙火一樣闖入他的人生的少女,如今已經成長為女人。他捉不住風,只好變成天空中的一朵雲。她去哪裏,他就飄向哪裏。适時的時候,他也願意變幻成雨,冰雹也行。他給她安穩,也給她所有她需要的新鮮感。
沒見過燦爛煙火的人,在那一天以後,會為了永遠留住那種絢麗而不斷追逐。追逐她,也追逐煙花落幕後的孤寂。
吻着吻着,沈惠子全身都軟軟綿綿的了。她退開來,一雙眼水光潋滟。“我認輸。”她說着還瞪了謝群之一眼。可那又哪裏是瞪呢?分明就是奶貓撒嬌的一巴掌,是撩撥。
謝群之低沉地笑了。他親了親她的嘴角,“乖。”他把她抱在懷裏,以一種沈惠子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姿勢。他像是兜着自己的小女兒,暧昧情/欲全都退散開,只剩下他的溫柔懷抱。他一下又一下清還地撫弄着她的長發,“可以告訴我了嗎?”
謝群之其實也很緊張,他知道這代表着揭開沈惠子的傷疤,可如果想走近她,他就必須這麽做。他其實很病态,好的壞的,只要是關于她的,他全都要知道。
沈惠子往他的胸膛上貼緊了些,把他的手拽下來,捏了捏他的掌心,沒說話。謝群之也不說話,兩個人沉默。但這種沉默不是壞的,是下春雨前的那種寂靜的天氣。
終于,沈惠子緩緩開口了。
“我要講故事了。”她聲音裏還帶着笑,“你真的想聽嗎?”
“當然。”
謝群之想,八年前他就已經把她計劃在他的人生裏了。那個時候就已經确定了,不論過去還是未來,沈惠子都會融入他的生命。
何止是聽一個故事,他還想跟她創造更多的,屬于他們的故事。
十七歲之前,沈惠子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她有最愛她的爸爸媽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在家裏說一不二,呼風喚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從幼兒園開始,她的爸爸就教導她,人的一生裏很多東西都是靠搶過來的。所以就算她那時候不懂事,搶了幼兒園小朋友的玩具,也沒有人會怪罪她。能夠從別人手裏搶過來的東西,那就不算是別人的。
眼看着沈惠子這麽成長下去要變成一個混世魔王,她遇到了宋一滿。一個分外知書達理,溫柔可人的姐姐。跟着宋一滿,沈惠子變了不少,但骨子裏那大小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勁沒變。
在遇到謝群之之前,沈惠子不是沒有喜歡過別的男孩。相反,她是那種很早就春心萌動的女孩。幼兒園時分會因為小男孩走過來跟她分享一塊巧克力,扮演過家家小游戲而大放厥詞聲稱以後要嫁給他。事實上到了小學,人家小男孩拿着鑽石糖戒指過來害羞地送給她時,沈惠子連別人名字都不記得了。
“你誰呀。”沈惠子絲毫不給別人面子。
小男孩哭唧唧,“你不是,不是說好了以後要嫁給我嗎?”
彼時沈惠子身邊正跟着他們班的數學課代表,也算是個小帥哥,聽了這話,問她,“你要嫁給他?那我算什麽?”
“哪有,我都不認識他欸。”沈惠子驚吓,心想不能讓着小帥哥從她手裏溜走。
她那時候就已經是個花心大蘿蔔,當代女版陳世美了。
沈惠子遇到謝群之的時候也覺得,雖然這一次心跳挺快,聲音也挺大,都快把她自己給震聾了。可不過是一個男的,就像以前她心動過的每一個男的,兩三下就消停了。
人算不如天算。
沈惠子就天天躺在那床上,捂着自己的小心髒,很是疑惑為什麽如此久了,心髒還在繼續為謝群之跳動。砰砰砰。謝群之肯定給她下蠱了。還是那種苗家老寨獨門秘方,非常人可接觸的那種。
以至于有一天她問謝群之,“你到底是不是漢族人?”
謝群之正在看書呢,默默無聲地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遞給沈惠子。
沈惠子看了一眼,的确是漢族。她又看一眼,哪知道這一眼下去問題可就大發了。
謝群之他媽的照個證件照怎麽就還能帥成這種樣子!
天理難容!
實在是天理難容!
沈惠子壓下心中的激動,把身份證還給謝群之。
“有事?”謝群之問。
沈惠子搖頭,說,“我懂了。”
“你懂什麽了?”
她看着謝群之,第一次坦然認栽了。
“我就是喜歡你,跟別的亂七八糟的沒關系。”
謝群之翻書的手頓住了。
沈惠子很是不滿意,“你就沒什麽表示?”
我都說了我喜歡你了啊!你這什麽狗屎反應啊!
大小姐不開心了。
謝群之輕笑了下,說,“嗯,我知道了。”
“噢,你知道了。”沈惠子哼哼兩聲,品味着這幾個字,居然就越想越開心了。
可以因此推斷出的是,《沒頭腦和不高興》,或許是以沈惠子為原型創作出來的。她不高興歸不高興,沒頭腦也挺沒頭腦,于是又很容易高興起來。
謝群之可以看作是《心思深和假正經》。
他聽着沈惠子的告白,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十七歲那年,沈惠子終于丢掉了沒頭腦的标簽。而這就是整個故事最重要的部分,一個能夠完全摧毀沈惠子之前生活中建立出的所有信仰的部分。
哦,沒有你想的那麽狗血。她當然是沈家父母親生的。
不過劇情是另外一種狗血。
事情是這樣的,這一天,沈惠子跟往常一樣,高高興興背着書包回家。那時候她已經在外面跟謝群之沒名沒份地同居了,她回來收拾東西。一推開門,發現整個家的氣氛好像不對勁。再往自己的卧室走,哎喲喂,吓死!一個女生坐在她的床邊,翻着她的日記本。那女生見她回來了,還沖她笑。
很顯然,這個女的就是沈憓。
沈惠子以前聽說過家裏有個姐姐,但是身體不好,去世了。她見了沈憓,一下就以為見到了鬼,驚聲尖叫,引來了沈家父母。
不叫不知道,一叫吓一跳。
沈家父母說,惠子啊,這是你姐姐,她叫沈憓。她以後要搬回來住了。
沈惠子挺開心的,拉着沈憓的手喊姐姐。她沒見着的事,父母的表情都很怪異。沈憓打量着她,笑而不語。
然後又過了一周,沈惠子和沈憓吵了一架。
争吵的原因是沈憓想要住沈惠子的房間,還要用她的東西。沈惠子不幹。沈家別墅那麽大,空房間多的是,沈憓幹嘛和她争搶這一個?這是她睡了十七年的地方。在沈家父母出面解決問題之前,沈憓就耀武揚威地說,“你肯定搶不過我的。”
這輩子沈惠子還真沒聽過這句話,脾氣一上來,兩人開始争鋒相對。
沈憓也是個年紀輕輕沒腦子的,什麽都敢講。很顯然,她後面長大了,也沒見腦子有什麽變化。
她說,她才是沈家父母的女兒,是沈媽媽懷胎十月生出來的。
她出生就被确診有心髒病,配型極為難得,活不過多少年。
沈媽媽瘋了,想了個法子,讓沈爸爸找了代孕,培育了好幾個小孩,出來一個沈惠子。
沈惠子就是那個,心髒完全符合情況的小女孩。
本來就想着把她随随便便養着,等需要的時候再換換心髒就好了。可沈爸爸不忍心,主要是給沈惠子代孕的那個媽媽長得太美麗,沈爸爸不忍心。又聽人說什麽,換了心髒以後,其實靈魂多多少少也會跟着變動,性格也是。于是沈爸爸出了個爛招,說要把沈惠子當公主養着,這樣等他們的阿憓以後換了心髒好起來,才會開開心心。
狗屁不通的邏輯。
但是人有時候走到了絕望和瘋狂的邊緣,還真就會想信這狗屁不通的邏輯。
加上沈憓一直身體不好,在重症病房裏待着,夫妻倆多少有點移情作用,就對沈惠子好了點。
那種好不是爸爸媽媽愛你,教育你,想讓你好好長大成人的那種好。
那種好是你養了一只小狗,你每天給它東西,高興的時候逗逗,不高興的時候不管。
父母啊父母。
有時候父母施舍給孩子的不過是他們人生中聊勝于無的部分,在小小的孩子看來,那就是足以充斥全世界的愛了。
“你以為我現在為什麽會回來?”沈憓冷笑,“我和你的人生,早就該換過來了。”
憑什麽她要一直待在醫院的白牆裏?雖然醫院是自家醫院。沈家是搞醫療的,家裏開大醫院的。
她打小就聽着沈惠子的故事長大。
她一直都把她當作是自己的替代品。
她是為她生的,也是即将為她死的。
沈憓倒是對她用了沈惠子的心髒,沈惠子就要去死這件事沒有半點憐憫和糾葛。因為從邏輯上來說,如果不是确定了沈惠子要為她奉獻出心髒,那麽世界上根本不會有沈惠子這個人。
一想到沈惠子在陽光下燦燦爛爛地生活了這麽多年,沈憓就很生氣。
“你這十七年的人生都是偷來的。”沈憓說,“你根本不是什麽公主,你就是個替身。”
沈惠子還有閑心想,她看到她日記上寫的那些話了呢。那些在少女歲月裏,有一些厚臉皮地稱呼自己為小公主的時刻。
後來發生了什麽沈惠子挺模糊了,結果就是她的房間的确被沈憓用了。她都不敢問沈家父母沈憓說的是真是假,那故事聽起來太玄幻,太不真實,跟電視劇裏的一樣。
當天晚上,沈憓胸口痛,沈惠子被拖拽着上了車。
她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開始哭鬧,但沈家父母根本無心顧及她。
那一天,沈惠子覺得自己是在鬼門關裏走了一趟。她手機被搶了,人被關在醫院裏,得虧她機靈,偷了一小孩的電話手表藏着。晚上的時候,她想了想,該給誰打電話。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救她?給謝群之?她不敢。她哪裏敢。她想到自己以前在謝群之面前耀武揚威的模樣,她害怕他知道了一切也會說,沈惠子,原來你也不過如此。更重要的是,沈惠子清楚,謝群之沒有一點能力。當真是沒有。他沒錢,沒權。她不敢把他扯進來。于是她想到了一個人。
她給宋一滿打了電話。
後來的事情就挺驚心動魄了,羅知棋上門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搶,于是把沈惠子偷了出去。把她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送去飛美國的私人飛機了。護照都沒有,屬于嚴重違法。羅知棋那時候說,要是你想,她可以打官司。天底下哪裏有這種荒唐事。
可是沈惠子一顆心碎成玻璃渣了。
她現在就只想逃跑。
羅知棋一想,也是,的确是沒有什麽證據。
那天之後,沈惠子就像一只金絲雀,張開了翅膀,飛了出去。
她來不及跟謝群之說一句話。
就連丢給他一句“我們分手吧”都不行,因為他們沒有在一起過。
“你喜歡這個故事嗎?”沈惠子還賴在謝群之的懷裏,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今天講完才發現,原來說出這種東西沒有想象的那麽困難。她不是那種很願意一次次挖開自己的傷疤把痛苦顯露給別人看的那種人。現在,她破罐子破摔地把一切都告訴謝群之了。她是有一些小心思在的。
她的裙子哥哥看到了她的傷痕,還會愛她嗎?會更愛她嗎?會因此心疼嗎?有一點點賭氣的成分,自私的考量。但這無疑是一種風險極大的豪賭。脫下一身的防備赤/身/裸/體來到這個人的面前,他只需要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可以把沈惠子這麽多年來建立給自己的勇氣和安全感全都揉碎。
愛和痛苦都一樣,是盔甲也是利刃。
謝群之長久的沒有言語。爆/炸般的信息堵塞住了他的大腦,連帶着把表達的出口也堵住了。他還能說些什麽話?是不是說什麽都晚了?素日裏可以一心二用處理文件的他,大腦的消化機構也都停止了作用。
他垂眸看着懷裏的女人。
她褪去了一身的張揚,小小的,縮成一團,把他整個心都填得滿滿當當。這一瞬,那種誇張的念頭又點燃了起來。只要是她,是她的話,給出什麽都可以。
她在呼吸,身體跟着呼吸起伏,那種起伏又順着兩個人相貼的地方傳遞。謝群之感受到一種難言的生命的觸覺。
他現在還有一種失而複得的驚喜,以及對自己沒由來的一種恨意。他怎麽可以讓她一個人帶着這樣的過去,孤孤單單地在異國他鄉扛了這麽多年。他不敢去找她是因為害怕,他現在用這種爛辦法騙她回來,也是因為害怕。
沈惠子身上那種忽明忽暗但一直存在的光,把謝群之照耀着,讓他看清了自己。他沒有哪一刻怨恨過自己心中升起過的那些懦弱,那些對于男女關系過多的考量。是他不夠勇,沒有千軍萬馬都直闖。
他抱緊了懷中的女孩,想說,我喜歡你。
可是嘴巴張了張,又一個字蹦不出來。
謝群之在心中嘆氣,親了親沈惠子的發旋兒,輕聲說,“現在沒事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個一無所有的謝群之了。
他可以好好保護好她。
沈惠子又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她吸了吸鼻子,轉移話題,“那你和她呢?”她帶了點算賬的意思,從謝群之的懷裏起來,挑着眼看他。頗有一種:老娘倒要看看你要怎麽編的意味。
謝群之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一聲。
沈惠子逮着他逃避的那點小心思,講,“你說不說?”
“我說我說。”謝群之把事情的原委講了個遍。
原來那是沈憓威脅謝群之,說她手裏有跟沈惠子有關的東西。雖然謝群之自己都查得明明白白了,可還是忍不住,想着或許有他不知道的事。但現在不必要了。
還有一個理由謝群之沒說,那就是羅知棋給他出的馊主意。
那女人也算是個通透的人精,只說,沈憓是沈惠子一生的命門。她沒說的是,謝群之也是。
女人是很別扭和複雜的生物,沈惠子可以一直把謝群之藏在心裏,不去想。可要是闖入了她眼底下容不得的對手和情敵,那她就會憤怒,感到受侮辱。她不允許謝群之找上這樣一個人訂婚,好像要把她這麽多年賴以為生品味的回憶都玷污。
謝群之半信半疑地賭了一把,果然,她回來了。
“那你還要和她訂婚嗎?”沈惠子又問。
“當然不。”謝群之脫口而出。
“是嗎?”沈惠子陰陽怪氣了起來,“我看那報道裏可說那訂婚宴花了大價錢準備,還請了不少人,就這麽不辦了,你不可惜?”
“我可惜什麽。”謝群之瞅着那張小臉,淡淡地說,“錢而已,不礙事。”
已經體會過什麽叫缺錢的沈惠子:……
“不高興了?”謝群之問。
沈惠子搖頭,“我能不高興什麽?”
“要是你舍不得那些錢,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解決辦法。”
沈惠子:“什麽?”
“未婚夫有了。”謝群之拉着她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下,“我還缺個未婚妻。”
“謝群之!”沈惠子聲音大了一倍,“你做夢。”
“不行?”謝群之知道沈惠子最受不了他這麽看着她。
沈惠子果真受不住,拿手把他那張臉推開,“你給我起開。”
“你不想當我的未婚妻?”他問。
沈惠子斬釘截鐵,“不想。”
“好吧。”謝群之佯裝失落,又說,“那女朋友呢?”
沈惠子冷哼一聲,“也不想。”
“那你想幹嘛?”謝群之也不生氣。
“我不管,你自己看着辦。”
好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謝群之認認真真想了半天,說,“我懂了。”
“你又懂什麽了?”
謝群之很嚴肅地說,“你想當我的祖宗。”
沈惠子被逗笑,“你少來啊,又暗裏咒我入你家墳呢?”
謝群之考慮了起來,只說,“也不是不行。”
沈惠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謝群之牽着鼻子走,彎彎繞繞掉進坑裏了。
謝群之看着她,問她,“那這樣好不好?你追了我三個月,我也追你三個月。三個月後我們就訂婚,然後看個時間結婚。”
沈惠子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叫我追你三個月?”她拽着謝群之的領着,“你把話說清楚,難道我沒有追你一年?”
謝群之很是無辜,說,“我以為,從我喜歡你開始,那就不叫追了。”
沈惠子一時愣住。
“那你現在還喜歡我嗎?”她還是問了。
謝群之搖頭。
沈惠子有些失落,又聽見他說,“不是還,是一直。”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到一萬,太累了,大家将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