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通話

謝群之很快就離開了拍攝地。他是大忙人, 不可能終日守在沈惠子的身邊陪着她早起化妝拍戲卸妝。沈惠子對此很清楚, 也很理解。

謝群之一開始還擔心她有些小脾氣, 事情來得急, 他走得匆忙, 都趕不上時間和沈惠子見面。那時候她還在拍戲呢。謝群之思來想去,交代了林小夢給她了一張紙條。

沈惠子剛拍完跳舞那一場戲,渾身上下酸痛無比。何冬被圈內人诟病的龜毛清楚無比地在她身上展現了出來。光是為了讓攝影捕捉到一個轉身扭腰回眸的鏡頭, 沈惠子反反複複來了七八次。頂着滿頭的首飾,腰都快扭斷, 臉上還要露出妩媚柔和的笑容。女演員,當真不是人幹事。

何冬其實一開始就找好了舞替,他得做兩手準備, 誰知道這沈惠子當真是會跳舞呢?不會的話,局部拍舞替的身體動作,再單獨拍她的臉,剪切在一起就完事。可偏偏沈惠子真的會,他于是更覺得有緣, 折騰起來更追尋所謂的精益求精。

拍出來的畫面是挺好看的。

美術搭的景特真實,古韻十足。宮廷宴席之上, 在座各位美女皆争奇鬥豔。層層疊疊的目光之下, 出現的是枝妃。她步步生蓮,眼帶笑眉梢俏,長袖一甩,勾出的便是百年光景。

她含情的那一眼, 直視着鏡頭,有把所有人拉扯回過去時光的魅力。

何冬拍完這一場很是興奮,這是一個影視工作者的快樂。他已經開始想象觀衆看到這一幕時的反應了,他老臉通紅,叫來人照顧着沈惠子下去換衣休息。沈惠子拖着已經“風燭殘年”的身體往前走,時不時擡手錘着自己那酸痛到不行的腰部。林小夢跑過來,特不好意思,又特八卦地喊了一聲,沈姐姐。

哎喲喂。

“幹嘛?”

沈惠子以為她有什麽大事。

林小夢癡癡一笑,掏出一個被疊好的小的紙張信封,遞給沈惠子。

“老板讓我給你的。”

這時候沈惠子才想起來,哦,原來世界上還有謝群之這個人啊。

“他人呢?”

林小夢眨了眨眼,“他走了啊。”她打量了下沈惠子的表情,替謝群之解釋,“沈姐姐,你不要生氣呀。我看老板他也真的挺忙的,那樣子不像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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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惠子哭笑不得,“我生什麽氣?”她不能理解,問林小夢,“我在你心中就是這種容易生氣的人咯?”

林小夢腹诽,那可不是嗎?特別是對謝群之。對她倒是特別随和,特別好。沈惠子一遇上那謝群之,就跟那氧氣和氫氣被共同放在某個空間裏一樣,一點就着。她可半點不想惹禍上身。

心中這麽想,話可不能這麽說。

林小夢心裏清楚,這話說出來了,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祭日。她的兩個哥哥得在墳前撒花慶祝。

她才不呢!

于是林小夢讨巧地笑了下,說,“哪裏。只是我有好多朋友都是這樣。”

“哪樣?”

沈惠子捏着信封,閉眼接受別人的卸妝。她來了興趣,問林小夢。

林小夢支支吾吾了下,說,“就現在啊,我經常聽我朋友說他們吵架分手什麽的都是因為男朋友不秒回消息,不陪在身邊,這種事情。”

“小夢。”

“啊?”

沈惠子真的很好奇,“你談戀愛了嗎?”

林小夢慌亂搖頭,“沒,沒,沒這打算!”

撲哧。

沈惠子笑出聲來。

“小夢,你要知道,人的失望從來不是在一瞬間裏就被點燃的。”那工作人員正在幫沈惠子拆假發造型,扯得她頭皮發痛。她皺了皺眉,忍住了。沈惠子繼續說,“要讓一個愛你的人徹底決定離開,小夢,那從來都不是片刻的事。”

只有累積,無數次的累積。

愛着男孩的那個女孩一遍一遍地把碎片裏的失望攢起來,放進自己的小小空間裏。忽然有一天,一陣風吹開了整個房間。她回頭去看,才發現整個房間裏竟然已經堆滿了那些失望。她一點也沒辦法了。

才會離開的。

“還有,你太小了。”沈惠子語氣輕柔地說,“再大點就懂了。”

她喜歡上謝群之的時候,好像正跟林小夢一樣的年紀。懵懵懂懂,對于戀愛的想象和猜測都是來自別人的故事。她特別黏人,一天見不到謝群之,心裏就發慌。特別難受的那種。她可以一整天什麽也不幹,就是想他。想他的眉眼,想他學習的時候的表情,想他和高揚聊天時那股子淡淡的親密與恰到好處的生疏。想他想到矛盾。

後來時間一拉扯,八年。

沈惠子反反複複去品讀過那些回憶,以一種害怕忘卻的心态。她的想念也被碾碎,被分割在每一分每一秒裏,好像不見了,又好像随時都能找到。從濃烈變得淺淡,幾乎不存在。

她要生活,甚至是生存。

現在和謝群之的接觸已經很多了。

她不會再像小時候那麽不懂事,吵着鬧着要見他,甚至直截了當地找上門,迎接她的只有謝群之一臉的無奈。

這樣挺好的。

沈惠子想着。

“好了。可以睜開眼了。”工作人員溫馨地提醒她。

沈惠子看着卸下了古典妝容的自己。

“你皮膚可真嫩,還白。”那小姑娘挺羨慕地說。

沈惠子笑,說,“我可奔三了。”

過了二十五,那可不是要奔三嗎?

後面又是一通忙碌,等到了房間,脫了鞋子,沈惠子任由自己倒在床上。翻了個身,舒暢地嘆了口氣,這才想起林小夢好像是給了她什麽東西。她起身找出來,趴在床上,打開床頭的閱讀燈,撕開了那小信封。

那信封疊的實在是太劣質,刺啦一聲,就碎開。

信封裏面是對折好的一張紙。

沈惠子打開來。

那字跡太熟悉不過了,是謝群之。

——》

吱吱。

實在有事,先走一步。

放心,我會一直挂記着你。

正在追你的某。

——》

幼稚。

沈惠子想,這種招數還是她高中時候玩膩的。

她看着大大咧咧,有事說事,但總有那麽些細膩或者不好意思的時刻,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心思,說不出口,不好表達。想要藏起來,卻又想要人發現。

她就喜歡給謝群之寫這種小紙條。還花心思地藏在某個地方,一定還要不着痕跡的露出一點馬腳,叫他可以牢牢抓到。

那時候,他從來沒回過她一張紙條。

她倒是不在意。

現在忽然收到了他寫的紙條,一下就有些恍神了。

她捏着紙張,不知道幹嘛,沉默半天後,掏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聯系方式。

撥號鍵就在眼前,但她遲遲按不下去。

要不算了吧。

沈惠子剛想把手機丢開,忽然一下,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沈惠子吓了一跳,以為是自己撥了出去,尴尬得不行,低頭一看才發現,那是謝群之打過來的。

她深呼吸,接通電話。

“有事?”

謝群之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麽事。”

“嗯。”

“就是有點想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複健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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