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限循環（一）
周圍是漆黑的海面，向後延伸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向前則能看到繁華的城市。這樣遠的距離，所有的建築都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圈黑色輪廓，唯有那标志性的五棟大樓，亮着暗紅的燈光，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那裏是……橫濱。
那……這裏又是哪裏？
低頭看向浮現透明光芒的雙手和身體，一瞬間，有龐大的力量自身體中湧出。恍惚明白，正是這股無形的力量讓她得以站在海面上，不用擔心掉下去。
然而，這股力量似乎并不甘心被這具肉-體所束縛。越是壓制就越是狂暴，仿佛要撕裂她的身體，沖破枷鎖，将目所能及的一切全部破壞殆盡。
可是……為什麽要抑制這份力量呢？如果包容它，接納它，是不是就不會那麽痛苦了呢？
她不知道，只是下意識地就去做了。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如果不這麽做，就會發生讓她追悔莫及的事。
就在這時，心悸的感覺一閃而過，她似有所覺地擡起頭，看向頭頂上的那片天空。在那裏，懸浮着一把白色的巨大長劍，劍身殘破不堪，似乎下一秒就會分崩離析。
她看到鑲嵌于劍柄的那顆寶石，它的光芒在閃爍了三次後，終于沉寂。
剎那間，枷鎖崩毀，王劍墜落，狂暴的力量終于失去了控制，化為可怖的巨獸，将所有的一切吞沒。
……
自黑暗中醒來，尤尼感到頭疼欲裂，她甚至無法馬上起身去确認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腦袋裏被塞了多餘的東西，這種感覺很不好。她記得自己和枝子，還有中也君，三人被那個少女的異能力強行拉進了黑色的漩渦中，再之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記憶中就多了一些東西。那是一個夢，一個關于她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的夢。
尤尼确信這不是屬于她的夢。因為無論是成為王之前，還是成為王之後，她都沒有做過類似的夢。她承認自己害怕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墜落，但這絕不會成為她的夢魇。
——那這個夢是從何而來的？又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懷着這樣的疑問，尤尼從躺着的木板床上起來，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裏是一個簡陋的房間，狹小的空間裏只夠擺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桌子。牆壁上的白漆只刷了一半，而且還有明顯的掉漆痕跡，露出了底下一大片紅磚塊。
心中對這個地方是哪有了猜測，尤尼打開了房門走出去。果不其然，門外的景象很熟悉，在半個月前，她就來過這裏了。
這裏是擂缽街，但絕對不是她所處時間線的擂缽街。
“——叩叩叩。”
略微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打斷了尤尼的思路。她走過去，打開房門，卻在看到門外的少女後，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少女和那個将他們拉入黑色漩渦的少女長得一模一樣，區別只在于眼前人顯得更年輕一些，身高也矮了不少。
尤尼記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柚杏」。
“尤尼，你快跟我來！我們找到中也了！”
柚杏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尤尼對她的戒備态度，她上前一把拉住尤尼的手腕，然後拉着她跑到了街上。
“晶和省吾他們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抓走了，現在必須快點找到中也去救人。中也他也真是的，這麽重要的時候，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尤尼你也是，這幾天總是在發呆，問你怎麽了，你也不說……”
因為從柚杏的口中聽到了中也的名字，所以尤尼沒有拒絕被她拉着。一路上，柚杏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說着，尤尼在後面始終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聽着，然後從柚杏碎片化的言語中提取到了重要的信息。
關于「羊」的往事，尤尼聽中也詳細提過，她猜測這個奇怪世界的時間線應該正對應中也加入港黑前，「羊」和港黑敵對的時候。
“……啊，到了！就是這裏。白濑說，他剛才看到中也好像出現在了電玩街。”
當柚杏拉着尤尼走到電玩街入口的時候，白濑已經等在了那裏。看到尤尼兩人，白濑眼睛一亮，主動跑了過來。
“太好了，尤尼你也來了！趕緊進去吧，情況緊急，必須快點找到中也。”
白濑走在前面，尤尼被柚杏拉着走在後面，三人進了電玩街。電玩街裏的游戲廳有很多，不過，白濑很熟悉中也的喜好，在他的帶領下，尋找的範圍就小了很多。
推開玻璃門，走進又一家游戲廳，白濑和柚杏張望了下，沒有見到熟悉的人影，準備拉着尤尼離開。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中也的名字，然後，就看到了坐在前方游戲機邊上，将衣服帽子罩上的中也。
“中也原來你在這裏！”
見到一直在找的人，白濑和柚杏連忙跑了過去。也是在這個時候，緊緊抓着尤尼不放的柚杏松開了手。
尤尼順勢停住了腳步，隔着幾步遠的距離，靜靜看着那邊發生的一切。她站的位置很好，被一排街機擋住了身體，所以刻意回避「羊」成員的中也并沒有發現她也來了。
不過，坐在另一邊的少年太宰治卻沒有漏掉尤尼。他的目光在尤尼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就轉到了另外兩人身上。
“——等一下！你們去了河對岸？！你們怎麽又去偷酒了！那裏離港口黑手黨的據點特別近，現在又是對抗最激烈的時候，這和「羊入虎口」有什麽區別？！”
原本，聽到同伴被抓的消息，中也還在思考如何救人，然而，當知道他們是主動招惹的一方，他終于忍不住從凳子上站起來，厲聲質問白濑和柚杏。
可惜的是，中也在為什麽生氣，「羊」的兩人并不能理解。相反，他們覺得自己并沒有錯，甚至覺得中也的付出都是理所應當的，唯一擁有異能的他就應該擔負起保護組織和組織成員的責任，包括給他們的愚昧無知善後。
尤尼突然覺得心裏堵得難受，一種無言的酸澀和憤怒從心底冒出。
她想要站出來說些什麽，但她沒有。因為她害怕，失去記憶前的自己……也許也是加害者呢？
放任矛盾的滋長，明明很清楚，卻什麽也沒做。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她也并不無辜。縱使中也早就對她說過，這不是她的錯，心中的擔憂和困惑也只是消減了一些而非消失了。
必須親自确認……必須知道，到底對于她來說，「羊」的成員們有着怎樣的意義？中也君又有着怎樣的意義？
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要找回那些失去的記憶。
“……喂，尤尼，你也說點什麽吧？”
見無法阻止中也和太宰治一起去調查「荒霸吐」，白濑于是将尤尼搬了出來。
直到這時，中也才注意到站在兩排街機後面的尤尼。他見尤尼也在，下意識以為尤尼是被白濑他們拉來當說客的。
“抱歉，尤尼……這一次，就算你阻止，我也必須去調查清楚「荒霸吐」的事。”
中也的語氣帶着商量的意味，這和他面對白濑兩人時的強硬不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中也君認為自己會阻止他，但尤尼還是表達了她的想法。
“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吧！我沒有理由阻止，也不會阻止。”
聽到尤尼的回答，中也悄悄松了口氣。他向尤尼保證很快就會處理完這件事，然後就和少年太宰一起離開了。
等到他們離開後，站在旁邊的白濑和柚杏才回過神。
白濑沒想到尤尼會站在中也那一邊，而不幫他們。他氣憤地想要發洩一番，卻在對上尤尼轉過來的視線後，動作一滞，最終沒有将怒火發洩到旁邊的鐵箱上。
“……喂，尤尼，你為什麽不阻止中也？那個人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啊！這樣下去，中也他會離開我們的！”
尤尼沒有回答白濑的問題，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臉上時常挂着的微笑已經消失了。她看向白濑和柚杏，語氣認真地問道：“你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不對的地方嗎？”
對上尤尼的目光，白濑突然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全都暴露在了少女面前。他有點心虛，于是刻意移開視線，不去和尤尼對視。
“我們……我們有什麽不對的？有問題的是中也他吧！以前，他都會保護我們，然後将那些威脅「羊」的人和組織全部摧毀。他自己也說過，因為手裏握着「力量」這張牌，所以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尤尼搖了搖頭：“我說的是，你們為什麽要主動招惹港口黑手黨？在中也……在他提醒過很多次，在明知會給他帶來困擾的情況下，還要這麽做。”
雖然不知道過去都發生了什麽，但這并不妨礙尤尼從剛才三人的對話中推測出大概的情況。她相信，同樣的事情應該不止發生過一次。
眼前的少年和少女被尤尼說的啞口無言，然而他們并沒有因此而有所醒悟。他們只是找不到反駁的話，所以只能在原地幹瞪着眼。
尤尼閉上了眼，她從白濑和柚杏的反應中已經明白了什麽。意料之中，所以沒什麽可驚訝、失望的。
“……如果你将我困在這裏的目的就只是這個，那麽，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說完，尤尼擡眸看向站在白濑後面的柚杏，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回應尤尼的卻是整個空間和時間的靜止。緊接着，周圍的一切便像打碎了的鏡子一樣，支離破碎。
尤尼像來到這個世界前一樣，被無形的吸力向後拉扯着，掉入了黑色的漩渦中。有一瞬間，她感覺到了消失的「王之力」又回到了身體裏，但很快又不見了。她的意識也被迫沉入了黑暗中。
……
再次從木板床上醒來，尤尼看了看周圍熟悉的環境，垂眸思考了起來。
她又回到了之前醒來時待着的那間房子裏，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按了重置鍵，回到了最初的時間點。
“——叩叩叩。”
敲門聲準時響起，尤尼知道，那個名為「柚杏」的少女來找她了。
直覺告訴她，關鍵點就在「柚杏」的身上。如果她想找到失蹤的枝子和中也君，就必須從這個少女的身上尋找突破點。
回想剛才時間線重置時發生的事，尤尼心中有了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沒有看過文野，向她科普了中也和羊的這段關系後，她問了一個問題：一般來說不應該可勁地讨好他嗎？
我：……大概是被慣壞了吧？（所以中也真是個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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