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念睡醒的時候, 房間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窗戶的窗簾沒拉，窗外的月光隐隐綽綽的投射進來，在房間裏投下一層明滅的陰影。
林念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睛，無意識的盯着天花板發呆。
記憶讀條——50%——98%——100%。
林念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撐着床爬起來，卻感覺到身邊有什麽不同的凹陷。轉過頭去，林念頓了頓。
黑發青年正躺在她身邊, 安靜的沉睡着。身體側卧着，占據着整張床的一小部分。
月色柔和, 照映下的青年輪廓清晰, 睫毛纖長。比起平日裏居高臨下的威勢，反倒多了幾分屬于這個年齡的稚氣。
林念頓在原地, 安靜的側頭看着霍钊。這個時候倒不覺得他是什麽大魔王級別的危險人物了，嚴格算算兩個人年齡相差的也不多。
更難以相信的是，這麽一個人, 這麽一個世界，居然只是劇情中所存在的世界。
林念翻身下床，沒叫醒霍钊, 自己走出房間, 穿過走廊, 下樓倒水喝。
她擡頭瞥了眼頭頂高懸着的時鐘, 深夜淩晨兩點半。
前廳還有一些沒能收拾幹淨的狼藉，不知道宴會舉辦到多晚才結束。
林念站在廚房喝水，腦子還有些亂。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重要的可能, 正在努力回想着。
“霍钊...霍钊...”林念皺着眉，顯得很苦惱。
怎麽想都覺得霍钊突然到她房間去的行為太奇怪了。霍大佬是什麽樣的人，他不可能因為覺得累就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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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思索着，腦海裏有一些模糊的線索浮現。
她懷疑，或者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覺，在某一個時刻，霍钊是不是說過“生日快樂”？他是對誰說的？什麽情況下說的？
這四個字不常見，林念想，自己真的出現幻覺也不應該是這四個字。
霍啓雄的壽辰就算了，按照他們兩個的關系霍钊也不可能祝他生日快樂；霍潮？霍越？這兩個人的生日也是有跡可循的；原著裏提到生日的次數不算多，林程珠那些配角更不算。
林念拿着水杯的手一顫。想到某種可能，她睜大眼睛。
不會吧...這天過生的難道是霍钊嗎？他和霍啓雄居然是同一天生日？
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劇情裏霍钊的生日側面提及是在秋天，也就是現在；霍钊比霍越要小一輪半，時間線裏也能大概推算是十一十二月份；
霍啓雄原話裏也有提及對霍钊的厭惡，包括他們“很多相似的地方”，霍钊曾經嘲諷過霍啓雄說他們的交替可能也是“命中注定”。
還有，這麽反常的表現。最能證明的還是林念半夢半醒中聽見的那句話。
“......”
如果是真的，林念冷靜的想，她應該是看破了連作者本人都不一定知道的秘密。
霍钊是被人推醒的。
黑暗裏，他幾乎是瞬間睜開眼睛，烏黑的瞳眸看向月色下模糊的人影。
好幾秒鐘的停頓。
霍钊坐起身，掃視了一圈身邊的環境，很快反應過來。淩晨四點鐘。
“抱歉，我似乎不小心睡着了，”嘴角挂上習慣的微笑，霍钊禮貌道，“給你添麻煩了嗎？你好好休息吧，我...”
“你先等會兒。”林念嘆了口氣，無奈的打斷霍大佬的話。
她站在床邊，似乎有些遲疑。視線飄忽，明顯的猶豫之色。
霍钊很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一般情況下，他探測人心的本事還是可以的，只是，他沒法明白林念現在在想什麽。
短短的時間裏，林念咬牙做下決定。她把床頭的燈打開，“你過來吧，過來這邊。”
在她的面前，擺着一張小方桌。桌子不高，上面用蓋子罩着，有東西放着。
霍潮沉默片刻，翻身下床，站在床邊。“...你打算讓我坐在地上？”
林念已經盤腿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了，她眨眨眼，有點懵，“不行嗎？”
林小姑娘就是個普通人，活的也糙漢，她沒法理解一些豪門世家要守的規矩，也不明白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麽失禮。
霍钊是知道的。他靜默片刻，還是沒說什麽，依言在地毯上坐下。
林念低頭搗鼓了一會兒，擡起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把黑貓抱了起來，放到小圓桌上。
Azrael懶洋洋的舒展着身體，在圓桌上縮成一團，腦袋放在林念手邊，長長的尾巴一晃一晃的，勾着霍钊的手腕。
林念有點緊張。她把兒子都弄醒了，還不是為了給霍大佬過個生日？反正也沒條件，将就将就吧。
“那什麽，你直接打開吧。”林念原本想走個儀式，又覺得霍大佬萬一不願意就麻煩了，她咽了咽口水，還是沒這個膽子。
霍钊沒說話，他也停頓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掀開圓桌上的蓋子。
熱氣騰騰的霧氣直沖而上。模糊的霧氣裏，霍钊看清楚裏頭的東西。
用着瓷碗裝好的一碗面條，上面鋪着滿滿的肉沫，青菜，西紅柿，牛肉，還有一些別的配料。
在這碗面的旁邊，卻畫風詭異的放着一小塊蛋糕。正方形，只有巴掌大。
“這個，想着你還沒吃飯呢，晚宴上吃不了多少吧？”
林念謹慎的開口道：“我就随便做了點東西，你餓嗎？要不吃點？”
“也沒什麽東西，我學了一段時間，做的應該還行。”
“你要不嘗嘗...餓着也不好啊，吃點吧，蛋糕也是我做的，用了廚房的剩餘材料，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味道也不會差。”
霍钊低頭，看着面前放着的東西。林念看不見他的神情，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一片安靜裏，霍钊沉默的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
林念松了口氣。她沒說是給霍钊慶生的。而且這也确實很寒酸。霍钊不嫌棄就好，管他是什麽。
霍钊低頭，嘗了一口面條。面條是最平常的白面條，上面的配菜卻很多，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加了不少東西在上面。
味道也很不錯。林念以前不會做飯，在這裏當傭人也學會不少，偶爾也會跟着一起做點東西。但是給除了自己之外的別人嘗，這還是第一次。
昏黃的床頭燈下，霍钊在吃面條，林念撐着下巴坐在對面。
他吃的很快，動作卻很優雅。一碗面很快就吃掉表層，霍钊又伸筷子的時候，卻碰到什麽東西。
他用筷子把被藏在面條底下的東西撈起來，是兩個荷包蛋。
林念瞥見了，趕緊解釋，“這個是荷包蛋，放在下面的，寓意是團圓平安，你吃吧。”
霍钊聽完，點點頭，卻沒動筷子。
“你是知道的吧？”他突然說。
“剛才過去的那天...你知道是我，過的生日。”
霍钊安靜的看着她。神色平靜，語氣肯定。
林念看不透他的心思。實際上她一直都不懂霍钊是怎麽想的。
不過她還是點點頭，承認道，“是啊，我猜的。”
***
又一次深夜。
空曠奢華的霍宅仍舊亮燈到很晚，霍钊收起手裏的鋼筆，把批改完的文件放到一旁。
他用手按了按眉心，閉着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睜開眼睛，霍钊擡頭掃了眼書房的時鐘。
淩晨四點鐘。
萬籁俱寂，霍宅安靜的像是沉睡在黑暗中。這個點，也的确只有現任的霍家家主才會工作到深夜。雖然他早就沒有必要這麽拼命。
往日的霍宅不是這樣的。霍家當家家主愛好熱鬧，又好虛榮，每當這天前來祝賀的人絡繹不絕。
一絲淺淡的冷笑爬上黑發青年的唇邊。每年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麽？
是在卧室裏閉門謝客，還是被霍啓雄送到霍家的別宅，亦或是，站在那些熱鬧的人群裏，也做那麽一個向霍啓雄道賀的人呢？
“我們還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霍钊往後仰了仰，神色平靜。
“那天說了命中注定...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吧。”
霍钊不信命。之所以那麽回答，他漫不經心的想，就是想刺激刺激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前任霍家家主最信命，也最怕命。
這樣也挺好的。沒什麽不好。
霍钊站起身，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夾，推門走了出去。
黑色長衫下擺微微浮動。他這幾年偏好黑色，別的顏色倒是少見。衣擺的金龍浮動，行走之間若隐若現。
幾年之前察覺到的人還會譏笑他“不自量力”，短短的幾年過後，看見的人無一不給予敬畏。
有人這麽和他說，得到什麽，失去什麽。
霍钊面色平靜，卻突兀的笑出聲。很輕的笑意，帶着點嘲諷。
他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什麽東西，又談何失去？
他擁有的，只是他能夠用盡計謀得到的。也有他得不到的。
這盤棋局，他下的已經足夠精彩。
《豪門霸少》節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