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找到了嗎?”李岚伺候着她兒媳婦兒躺下,細心蓋上薄被,出來尋她大孫子,才走出病房就看到韓君靖沮喪地低着頭,“沒找到嗎?怎麽臉色這麽差?”
韓君靖心裏不停念着宋晚洲的名字,失落地說:“沒有看到人。應該是我認錯了,他不是陽陽。”
李岚把他摟進懷裏,嘆了口氣:“沒找到就算了吧。”
“奶奶,你聯系上陽陽的舅舅了嗎?他今年還是不帶陽陽回來嗎?”韓君靖擡起頭,不死心地追問他陽陽弟弟的消息。
李岚何嘗沒有試着聯系過,當年陽陽他舅舅留下的電話早就成了空號。
多少空頭承諾成了泡沫。
“別擔心了,你陽陽弟弟跟他舅舅在北京肯定過得好,等他長大了就回來了,”李岚揉了揉韓君靖的腦袋,把他帶進病房,“先進來,外面冷,你媽媽等着你呢。”
韓君靖扭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點了點頭跟着他奶奶關上病房門。
“醫生,怎麽樣?”宋寬予牽着宋晚洲的手,看到醫生推門出來立馬迎上去,“病人還好嗎?”
醫生摘下口罩,長呼一口氣,神色輕松地說:“幸虧送來的早,老人家已經沒事了。像是咳嗽這樣老人經常出現的症狀,你們做子女的一定要上心,稍稍不注意就得感染肺炎。還有就是還好這次老人家摔得不嚴重,不幸中的萬幸。老年人骨質疏松,盡量別過多勞作,出院後在家裏要好生靜養。”
醫生數落着他們對老人的不關心,宋寬予也不反駁,跟着點頭記下注意事項,并詢問了後面需要什麽合适的補品。
“醫生叔叔,剛剛那個小弟弟呢,他怎麽樣了?”聽到白羿羽的奶奶沒事,宋晚洲懸着的心松了一半,另一半還在昏迷不醒的白羿羽身上。
醫生搖了搖頭說出宋寬予最熟悉也是最不想聽到的三個字:“心髒病,先天性心髒病。情況不太好,似乎一直沒有吃藥控制,現在還沒醒,得再觀察觀察。”
“心髒病...心髒...”宋晚洲嘴裏念念有詞,手腳吓得冰涼,緊緊握住宋寬予的食指扯了扯,“爸爸,阿羽不會有事吧?”
誰能想到好好一個除夕發生這麽多事情呢?寒風更加肆無忌憚地掠奪這片土地。
白羿羽的奶奶沒過多久便轉到普通病房,只剩白羿羽留在觀察室。宋晚洲趴在玻璃窗上往裏面打望,看見他的好朋友戴着氧氣罩孤獨地躺在冷清的病房裏,心電監測儀上彎彎曲曲的線條記錄着他紊亂的生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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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我明天還來看你,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啊。”
折騰到快十二點兩人才回家,宋寬予扭動僵硬的脖子,把困倦的宋晚洲背在背上,沿着小道平穩地走着。
“陽陽,今天看到你好朋友和他奶奶生病,害怕嗎?”
宋晚洲乖巧地趴在他爸爸背上,從鼻腔裏輕哼一聲‘嗯’。
宋寬予想了一會,笑着說:“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必須要經歷的人生歷程。現在陽陽還小,老病死都見得少,等你長大後才會發現這都是生活百态,躲不了避不開的。你爺爺去世的時候,爸爸比你大不了多少,剛那一陣子根本接受不了,每天鬧着你奶奶要爸爸。現在想來也真是胡鬧,你奶奶何嘗不想爺爺呢,唉。”
“爸爸,你怕嗎?”宋晚洲将臉貼在宋寬予的寬厚的背上,聲音吶吶的。
“只要在意就會怕。可是死亡真的來的時候,反而不會怕了...哈哈哈哈,陽陽現在還小,輪不到你操心,別想這麽多,好好休息,明天不是還要去看你的小夥伴嗎?明天見到他肯定就好了。”
本以為其他人都睡了,結果才一進屋,就從沙發上竄過來一道影子,直直奔向正在換鞋的宋晚洲。
“哥哥...”宋景緊抓住宋晚洲的褲腿不放,有力的小腿蹭着他往上爬要他抱。
宋晚洲踩着他沾滿泥漿的鞋子,立馬把人抱起來,“小景乖,哥哥鞋子髒髒了。”
關之文看了一眼指針已經過12的鐘表,從廚房裏端出一碗湯圓,喚來兩小的在桌子上慢慢吃,自己扯過宋寬予到一旁。
“怎麽樣了?人沒事吧?陽陽不是說白羿羽的奶奶生病了嗎,你電話裏怎麽說是白羿羽比較嚴重啊?”
宋寬予扶了一下鏡框,指着心口的位置,小聲地說:“老人家應該沒什麽,主要是陽陽的那個小同學,這裏有問題,還挺嚴重,不知道能不能從鬼門關走回來。”
“今天我和陽陽去的時候,正巧救護車把人擡下來,沒看到其他人,家裏就好像就倆祖孫,挺可憐的,我們能幫襯就幫襯着吧。”
關之文期中考試完開家會的時候見過白羿羽,他奶奶來不了,他就自己坐在位置上代替他奶奶。白白淨淨一孩子,除了成績不好,什麽都好。聽說她是陽陽的媽媽,立馬去辦公室給自己接了杯水,就算班主任當着所有人的面批評他,他也不惱,臉上随時挂着燦爛的笑容,仿佛從小吃着蜜糖長大沒吃過苦一般,什麽都不在乎。
她怎麽也沒想到白羿羽的笑容背後居然還有這麽一段,真是世事無常,關之文長嘆一聲點了頭。
宋晚洲把湯圓餡和糯米皮分開,用筷子蘸了一點芝麻醬抹在宋景貪吃的小嘴上,等他舔幹淨後又蘸取一點,他弟弟還小不能吃湯圓,只能稍微讓他過過嘴瘾。
宋晚洲拿紙擦掉宋景吃得滿嘴都是的芝麻醬,“小景,哥哥明天要去醫院看你阿羽哥哥,你就乖乖在家好不好?”
宋景一聽到又要留他在家,立馬都不高興了,鼓着腮幫子将嘴角狠狠往下撇,拿着兒童勺子的手上下揮舞,叫嚣着:“要和哥哥一起!”
“可是哥哥不是去玩啊,”宋晚洲怕勺子傷着他,從宋景手裏摳出來,輕言細語地解釋清楚,“哥哥的好朋友生病在醫院,哥哥很擔心他,所以想去看他,不是去玩。”
不管宋晚洲怎麽解釋,宋景都還是鬧着跟着他一起,宋晚洲拿他沒辦法,征求了宋寬予的意見,得到肯定後才點頭。
關之文把碗筷收走,把小家夥攆到樓上,“趕緊睡覺去,明天還要早起,別起不來。”
第二天一大早宋晚洲就醒了,輕手輕腳打開隔壁卧室的房門,發現他弟弟正睡得香甜,就又輕聲關上門,自己先去浴室洗漱。
等到家裏其他人醒來的時候,宋晚洲已經收拾妥當,把小書包裝得滿滿背好坐在沙發上。
關之文揉着惺忪的眼睛,打了個哈欠,走到宋晚洲面前捏了一把他的小臉:“陽陽怎麽起來這麽早,餓了嗎?媽媽去給你做早餐。”
“不餓。”宋晚洲搖搖頭,眼睛一直往樓上飄,“媽媽,爸爸呢?起來了嗎?我們什麽時候去醫院啊?”
“陽陽你看看現在才幾點,六點都還沒到呢,”關之文圍上圍裙,拿了瓶奶遞給宋晚洲,然後去廚房給他準備帶去醫院的便當,“你要不要再去睡會兒,等會兒爸爸起來的時候,媽媽上來喊你。”
宋晚洲食指來回攪動,不情不願地上了樓。
他不想睡也睡不着,幹脆打開宋景的卧室門,和他躺一張床上的時候心裏不安的感覺才稍稍舒緩一些。
“哥哥...”宋景一覺醒來就發現他哥哥躺在身邊,立馬爬過去趴在他胸口,小手戳着他的臉,止不住地笑。
一不小心睡着了,宋晚洲撓了一把睡亂的頭發,趕緊坐起身把宋景抱着去洗漱。
“快下來吃早飯。正要喊你們,你爸爸已經收拾好了,等你們吃完就去醫院,”關之文擦着手裏的水,指了指茶幾上放着的飯盒,“想着小羽那孩子要是醒了,應該吃不了醫院的夥食,專門給你們準備了便當,做得比較清淡。”
譚菁在廚房裏忙活煲湯,等晚點給白羿羽的奶奶送去,“路上注意安全,小景別調皮,在醫院跟着哥哥不要亂跑。”
醫院
他們到的時候白羿羽還沒醒,但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了,只是太疲需要足夠的休息。
懸在所有人心頭的石頭終于落地,宋寬予忙着去辦理各種手續,留下宋晚洲抱着不願意下地的宋景,靜靜坐在病床旁等待。
和他弟弟玩了好幾輪‘睜眼捉迷藏’後,床上的人才有醒來的跡象。
“晚洲,”白羿羽臉色慘白,嘴唇發烏,呼吸罩下的聲音嗡嗡的,聽不大清楚,“我奶奶呢?”
看到白羿羽醒了,宋晚洲欣喜萬分,親了一口他弟弟白嫩的小臉,迫切地說:“剛剛護士姐姐推着奶奶過來看了一趟,結果你還沒醒,奶奶需要休息,就讓她先回病房了。你放心,奶奶沒事。”
“晚洲,謝謝你。”白羿羽垂眸,睫毛微顫,眼淚說掉就掉,“我欠你好多啊,萬一還不上怎麽辦。晚洲,謝謝你謝謝你...”
“說什麽欠啊。阿羽,你忘了嗎,我們是朋友啊,一輩子的好朋友。”
“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我寒假作業都做好了,等着給你抄呢,你肯定還沒做吧。”
“阿羽,我新學了曲子,等你好了來我家玩,我彈給你聽。”
...
宋晚洲一直在說,害怕他停下來後白羿羽又會閉上眼。
白羿羽活到現在沒遇到過什麽好事情,對他來說能算得上幸運的是在他父母抛棄他的時候,住隔壁的白瑜奶奶把他撿回家當自己的孫子撫養到現在,然後就是在附小遇到宋晚洲。
他感謝當初主動搭話的自己,不然也不會和宋晚洲做朋友。
白羿羽躺在病床上,破涕而笑,掙紮起身要和宋晚洲拉鈎,拉鈎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