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景一直在房間裏也不知道在忙什麽,整個上午都沒出來,午飯前,宋晚洲接到關之文的電話。

“陽陽在家了嗎?”

宋晚洲輕輕答應了一聲:“嗯,回來有一會兒了。”

“那見着小景了嗎?”

宋晚洲睜着眼睛說瞎話:“嗯,在樓上學習呢。”

電話那頭的關之文失笑出聲,語氣裏帶着一點責備:“陽陽學壞了,居然替你那不懂事的弟弟向媽媽扯謊了。”

謊言被輕易揭穿,宋晚洲有點不好意思,說話也有一點着急:“媽媽不是,沒...”

“知道陽陽沒學壞,不用幫着他騙我。在家就好,今天可能會晚點回來,昨晚奶奶說身體有點不舒服,今天我們帶着來醫院檢查一下,我走之前給小景說了的,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我讓保姆早點來給你們煮飯。”

宋晚洲聽到譚菁身體不舒服,心下一緊,追問怎麽了。

關之文只說是點老毛病,檢查結果還沒出來,讓他不用擔心,也不用來醫院,自己在家裏做作業,看着點宋景,別讓他出去又闖禍。

宋晚洲應下了,讓他們有什麽要告訴自己。

關之文聽到他慌張的口吻,輕嘆一聲氣,淡淡開口:“陽陽,你也還只是個孩子,不要把應該大**心的事情扛在肩上,輕松點,可以像小景那樣偶爾不懂事,不用這麽成熟,有些事情交給大人就好了。”

挂斷電話後,宋晚洲坐在書桌前發呆。他習慣在光線充足的地方學習,白天總是将窗簾拉開,讓陽光能夠照**來,然而他的方向朝着西方,只能看得見夕陽。天氣好的時候,橘紅色的暖陽充滿整個房間,略有遺憾,但也能讓他的心稍加平靜。

無風無陽,是個陰天。

宋晚洲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将床頭櫃上的護眼燈搬到書桌上,開到最大檔,依然微弱的白光照在翻開的作業本上。他對着還沒做完的作業放空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去觸碰發熱的燈罩,等指尖感受到燙意後才拿開,清醒過來後幹脆合上書本,站起身去樓下。

路過宋景房間的時候,意外發現他沒有關上門,窗戶大大開着,他沒在做作業,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Advertisement

宋晚洲沒打擾他休息,輕聲替他掩上門,下了樓。

保姆還沒來,宋晚洲在空無一人的客廳坐了一會兒,心還是沒靜下來,食指依舊發燙,換了鞋走到庭園。

角落的兩棵老桂樹花期慢,年齡大了,幹癟的軀幹互相纏繞,快分不清到底是一棵還是兩棵,走近了才能聞見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桂樹旁種着幾平米的向日葵,種子是當年宋景手心裏那幾顆,當晚兩人就迫不及待翻土播種。旁邊還插着一塊牌子,上面有兩人塗了蠟筆蓋上去的手印,時間長了,雨水沖刷下已經看不大清楚上面寫的字。

宋晚洲伸出手在斑駁的木板上摩挲,小聲念着上面的字:“小景永遠愛哥哥。”

字是宋寬予替宋景寫的,他年齡太小,話都說不清楚,卻抱着宋寬予的小腿非要在宋晚洲的名字旁邊添上自己的。

許久沒有人來料理,雜草叢生,地上落滿枯黃的葉子,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幾株向日葵長得格外好,大抵是院子裏光照足,有一株甚至快比宋晚洲高。

宋晚洲蹲下.身鋤草,地方不大,草卻長的茂盛,雖然不是什麽重活,等他站起來還是流了一頭的汗,汗水滴落在地很快便被泥土吸走,他仰着頭呼着重氣。

風起,吹起他發尾,宋晚洲閉上眼睛感受涼爽的風帶走身體的熱氣,睜眼發現不知何時宋景房間的窗簾被拉上了,還在晃動。

保姆來的時候他正好收拾完,澆上水,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他露出滿意的笑容,洗了手跟在保姆身後進了屋。

宋晚洲剛勞動完,比較精神,想要幫忙,保姆哪裏會讓他動作,把人攆到樓上去洗澡。

他拎着衣服聞了一下,确實有股汗味,只好上樓,讓她煮好了喊自己。

拿上換洗衣服準備洗澡,結果發現浴室門是關上的,宋晚洲敲了敲門,小聲詢問:“小景在嗎?”

沒人應。

宋晚洲權衡再三還是松開了門把手,剛回頭就看見他喊的人在自己身後,貼在臉上的濕發還冒着水汽,彙聚在一起的水珠順着脖頸滑入上衣,浸濕了前襟,領口露出少年隐約的肌肉線條,冷淡地開口:“喊我幹嘛。”

“以為你在浴室,”宋晚洲替他找來幹毛巾,“別感冒了。”

宋景不接,任由水打濕衣服。

宋晚洲無奈地笑了笑,說:“怎麽還像小時候”,然後把人推到卧室,讓他坐在床上為他擦頭發。

宋景習慣性地閉眼低頭,感受宋晚洲輕柔的動作,正要開口就聽見保姆在樓下喊。

“走吧,吃飯了。”

兩人坐在飯桌上,沉默不言,又回到之前的狀态,宋晚洲偶爾問兩句他這周怎麽樣,宋景要麽不吭聲要麽就是随便敷衍兩句。

宋晚洲幹脆閉了嘴,怕話說多人惹人嫌。

吃過飯後宋景出了趟門,回來的時候鞋上沾了泥,帶着一個包裹上了樓。

宋晚洲看着茶幾上宋景留下來的練習冊,嶄新的紙張,封面上甚至連名字都沒寫。他拿着上,門沒關,他還是敲了敲門,小聲問在打游戲的宋景:“小景,要我輔導你做作業嗎?我正好有空。”

宋景取下耳麥,剛到嘴的“不用”,轉個彎又答應了下來。

宋晚洲對宋景松動的态度感到驚喜,從外面提了板凳進來坐在他旁邊。

展開練習冊,問他哪裏不會,宋景一通亂指,一頁十二個題,他就指了十一個。

宋晚洲笑了笑,從兜裏掏出皮筋把頭發綁起來,抽了張白紙鋪在兩人面前,每道題的解題步驟都工整寫在紙面上。

他講題很細心,也很投入,就算是宋景亂指的基礎題也不會說什麽責怪的話,低眸眼中只有題幹,完全沒注意到宋景投在他臉上的專注。

“懂了嗎?”

宋景收起眼神,沒吭聲,嘴巴輕抿。

宋晚洲只當他沒聽懂,但又不好意思開口,于是再講了一遍。

三遍之後,宋景才點頭,随後又從書包裏抽出一張英語試卷,上面只有名字,一道題也沒做,零分:“全都不懂。”

宋晚洲沒問他為什麽沒參加考試,想也知道宋景不會說。

每道題挨着給他講,從最基礎的語法講到語境,在看到宋景點頭後才會講下一道,講到作文《李華的理想》,宋景突然按住宋晚洲在試卷上比劃的手,嘴角微動,咽了咽口水,問:“你想去哪裏讀大學?”

宋晚洲沒擡頭,也沒回答,眉頭輕攏,眼皮微微垂下,睫毛隔了好久才緩緩眨動一下,似在思考,又似逃避。

宋景按住他的手用力,不依不饒地追問同樣的問題。

宋晚洲淺笑一下,眼裏點點星光卻慢慢變暗:“就在杭州吧。”

宋景有點生氣,語氣明顯不爽帶着些質問意味:“宋晚洲,你不想繼續深造鋼琴了嗎?你不是喜歡嗎?為什麽喜歡的東西不去學。”

這下輪到宋晚洲沉默了,彈鋼琴只是他的興趣愛好,繼續深造也不一定能做出什麽成績,要是以後他搬出去了也不能靠着它養活自己。可是宋景非要聽個所以然出來,宋晚洲只好苦笑一聲,說:“也不是特別喜歡。”

宋景不信他的鬼話,抓住宋晚洲手腕,站起身俯視他,眼神疏離:“宋晚洲,你每天累嗎?”

感受到手腕傳來的疼痛,他溫溫淡淡地笑着:“挺好的。”

對視半晌,宋晚洲臉上的表情還是沒變,宋景眉頭緊蹙甩開他的手,奪門而出。

宋景剛走,宋晚洲癱坐在椅子上,筆直的背脊微微彎起,靜坐一會兒,在他留下的試卷空白處給每道題做好批注,然後才關好門走出去。

晚上睡覺前宋晚洲給白羿羽打了個電話,半天沒人接,想着他可能去了基地,于是就把手機放在一旁準備睡覺。

剛閉上眼睛,白羿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晚洲,怎麽了?”

宋晚洲就着涼水吞了一顆安眠藥,抿了抿幹燥的唇,問:“阿羽,今天吃飯怎麽樣?見着人了嗎?”

“見着了。他還問你來着。”

白羿羽那邊有點吵,鍵盤敲動的聲音和少年們的叫喊聲混雜一片,沖擊着宋晚洲的耳膜。

“問什麽了?”

電話裏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開個會!”,白羿羽捂住手機蹲在地上悄聲嘀咕:“晚洲,等會兒說,隊長喊我。”

宋晚洲“嗯”了一聲主動挂斷電話。

他沒關卧室門,晚飯宋景沒回來,電話也沒接,現在才從外面回來,聽到他關門聲,宋晚洲才安心,起身輕聲把門掩了過來。

把床頭燈打開,燙傷過的手指控制不住地伸向燈罩,發燙了也不願意拿開,指尖傳來灼燒的疼痛感,一雙寫滿疲憊的眸中卻含着盈盈笑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