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幕降臨,小區裏面的幾盞路燈點亮,柔和的燈光勉強能照清石磚小道,玩耍了一天的孩童念念不舍與朋友告別,跟在父母身後往家的方向走,從宋家庭園門前經過,一整日未見藏肚子裏的話語帶着歡笑聲傳到宋晚洲的耳朵裏,他靜靜坐在搖椅上,無聲嘆了口氣,放下手機。
剛給遠在武漢的關之文打了電話,對方聽說宋景因為和室友處得不好想要搬出去住,一開始很震驚,不大同意,但和宋寬予讨論了好久最終還是松了口,讓作為哥哥的宋晚洲先好好安撫一下心靈可能受到創傷的宋景。畢竟還是青少年的階段如果受到校園霸淩,肯定不願意告訴年齡更大的父母,會更加願意親近兄長,最好是将心頭的苦悶全都引出來,避免二次心理創傷。
回想起剛剛宋景聽到自己願意去陪他,臉上先是顯露了驚喜,随後又是不相信,讓宋晚洲不要騙他,俨然一副被欺騙過的模樣,讓他很是心疼。
宋晚洲覺得自己可能誤會了宋景,以往他古怪多變的脾氣可能是有因可循。
宋景淡淡的一句“哥哥不要騙人了”讓宋晚洲陷入深深的愧疚中,這麽久以來他一直不知道宋景居然在育才過得這麽不開心,一直也沒提過,憋在心裏。想到小時候自己受的苦,宋晚洲是越來越自責,覺得自己是關心太少了,才會讓宋景被迫想要搬出去一個人住。
難怪對方在家裏只對自己的态度産生了變化,本來最信任最依賴的人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敏感期的少年自然很是受傷。
宋晚洲回到房間,看見宋景靠坐在窗邊,眼眸低垂,眉宇間是緊緊皺起的溝壑,聽見腳步聲轉過頭,原本下撇的嘴角上揚,淡淡地說:“哥哥。”
“小景,怎麽了?”宋晚洲走過去,蹲下.身與宋景平視,伸出手撫摸在他額頭,沿着那一道道褶皺來回描摹,“再皺就變成小老頭了。”
宋景将臉靠得近了些,看着宋晚洲眼中一閃而過的慌張,挑起他的頭發在手中打轉,嘴巴撇了撇:“我作業做完了,好難,你不教我就出去了。”
“剛剛給媽媽打電話去了,她和爸爸同意了。”宋晚洲僵硬着身體,心裏告訴自己宋景只是沒有安全感,眼中的波光卻止不住地顫動,不動聲色地稍微退了半步,站起身,平複着心情,“哪裏不會?做标記了嗎?我先幫你看看,你先去洗澡,待會兒我給你講。”
宋景拿着換洗衣服在門口站了好久,輕飄飄說了一句:“哥哥不用勉強自己。”
手機‘滴’的一聲傳來訊息,姜新知發來的短信,說已經幫他打了掩護,生活阿姨沒發現他不在寝室。
他回了個‘嗯’,順便提到姜新知上次說的那套房還在不在,在的話他要,不在就算了。
發消息說不清楚,姜新知幹脆打了電話過來:“景哥,要從家裏搬出去?你和你哥鬧得這麽不愉快?”
宋景看了眼燈光亮起的卧室,壓低聲音往樓下走,反問對方:“我和我哥什麽時候不愉快了?”
“你上次不是連你哥的名字都不能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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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宋景沿着宋晚洲水杯一圈摩挲,就這他剛剛喝過的地方抿了一下杯沿,“你也別問,過段時間我從寝室搬出來。”
姜新知執着要提宋晚洲,還要問清楚理由讓宋景非常不爽:“姜新知,你作為朋友是不是管得太多?”,電話不歡而散,房子的事情也沒問清楚。
在樓下坐了好一會,等到心頭的陰郁消散,宋景才動身去洗澡。
“小景,你保存得好好。”宋晚洲見宋景洗澡回來,笑着讓他過來看,指了指手裏的東西,“這是小時候我給你做的那個,還是你自己後面又做了的?”
宋晚洲手中的是他們倆在宋景三歲生日拍的合照。那時候宋晚洲才滿八歲,把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宋景緊緊抱在懷裏,兩人笑得燦爛,臉上還有白色的奶油。尤其是宋景,一個勁挂在他哥哥脖子上,快門按下的那瞬間甚至沒有看鏡頭,眼裏全是他哥哥,咧着嘴,臉上蕩漾着幸福。
相框背面是一朵玫瑰花的标本,宋景得到的第一朵玫瑰花,用标本的方式,永遠留住它最美麗的片刻,放在宋景的視野範圍之內。
“哥哥做的。”宋景拉開凳子,低着頭看宋晚洲給他寫的筆記,聲音不帶任何起伏,“不記得了嗎?”
“小景又在笑話哥哥年紀比你大了,哥哥送給你的小禮物怎麽可能不記得呢?太小看哥哥了。”宋晚洲把相框上的灰塵擦幹淨,重新将它擺放在顯眼的位置,看着照片裏兩個笑得無憂無慮的小人,欣慰地笑了,忍不住地來回撫摸曾經小小一只的弟弟。
宋景擡起頭,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我也不想比你小。”
睡覺的時候宋景再次将宋晚洲留了下來:“哥哥今晚不和我一起睡了嗎?不做噩夢了?”
在學校睡了一周,一直不安穩,夢裏總是出現一些黑暗碎片,常常半夜驚醒,又不能吃藥。他已經答應過宋景,要減少藥物的依賴,自然是要遵守約定的。
宋景繼續說:“哥哥介意和我一起睡覺嗎?因為我長大了?”
宋景的每個字都正好戳在宋晚洲心坎,他稍微一放軟,宋晚洲就說不出拒絕,只能順着他的意思。
關上燈,宋景緊緊抱住宋晚洲,沉聲問:“哥哥有沒有乖乖聽話?還在吃藥嗎?”
“小景怎麽像個大人模樣,現在開始管起哥哥來了。”宋晚洲難耐地動了動身子,語氣輕柔,笑了笑,“沒吃,但是睡得一直不好,早上打瞌睡還被班主任發現了。”
宋景的氣息落在宋晚洲耳廓,癢癢的:“那哥哥要喊我哥哥嗎?”
宋晚洲略感不适,摸了摸有點發燙的耳垂,突然想起白羿羽來的時候給了他兩張門票,十月三號的比賽,兩個人正好都有空,自然先想到問他弟弟去不去。
“小景,去嗎?阿羽第一次公開比賽。”
宋景收了收放在宋晚洲腰上的手,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獅子在他兄長胸口來回蹭着撒嬌:“哥哥想讓我去嗎?”
“不和你去,和誰去啊?”
宋晚洲摸了摸宋景冰涼的耳垂,軟乎乎的,“小景,睡吧。”
等宋晚洲睡熟後,宋景再度睜眼,在他已經退紅的耳垂上落下輕輕一吻,對着裏面的小絨毛哈了一口氣:“哥哥只能和我一起。”
第二天宋寬予抽着空再次給宋景打了電話,問他是不是認真,得到肯定回複後,倆人出去住的事情也算是板上釘釘,讓他們在家裏好好學習,回來後會幫他安排。
宋景還真就像一夜長大了,突然收起了以前的脾氣,變得溫和許多。白天纏着宋晚洲學習,還要帶着他一起打游戲,晚上就纏着他一起睡覺,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軌,宋景以前的叛逆就好像是宋晚洲夢裏面的小段插曲,醒來後宋景還是那個軟糯小團子,只不過現在團子要比自己高一些。
三號一大早,宋晚洲和宋景就出了門,白羿羽今天要準備上場,沒空來接他們,在外面随便喝了碗豆漿就打車往比賽場所去。
聽見宋景還沒睡醒的哈欠聲,宋晚洲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昨晚是不是讓你別玩游戲那麽久的?”
宋景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可是哥哥不也陪着我一起的嗎?怎麽你一點都不困呢?”
宋晚洲精神飽滿,臉上挂着舒适的笑容
:“可能因為睡得比較香?”
看見電競文化中心的标志性Logo,兩人下了車,門外拍着人山人海的觀衆,顯然宋晚洲兩個人是最不激動的,跟在人群後面緩慢往裏面移動。
先給白羿羽發了消息,告訴他,他們已經到了,讓他不用出來,安心比賽。
“小景,你以後想做什麽?”回着白羿羽的消息,突然想起從來沒有問過宋景他的想法,收起手機擡起頭,“阿羽剛剛告訴我他以後可能就要做職業了,你呢,有什麽想法嗎?”
宋景正看着排在前面激動不已的人群,下意識把宋晚洲拉進了一些,反問:“你呢?”
“醫生。”這是宋晚洲第一次主動說出自己的想法,迅速,沒有一絲猶豫。
宋景也沒問他原因,靠着他哥哥往裏面,思索了一會兒,咧開嘴笑着說:“那我可以當病人嗎?這樣就有正當理由可以在哥哥上班的時候找你了。”
宋晚洲看着他眼中的點點光芒,順着他的玩笑話說:“小景可以當明星,你長得這麽帥氣,肯定會受到很多人的喜歡。”
“最主要的是,”宋晚洲看了一圈,笑顏盈盈,“小姑說明星可以住院請假。”
難得宋晚洲會表情如此輕松地開玩笑,宋景盯着他看了好久,等到當事人的笑容斂去,才淡淡開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