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宋晚洲半天沒反應過來,顫抖着嘴唇:“什麽時候的事情?”

宋景早就預料到他的反應,手擱在桌上,輕敲了兩下。

玻璃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扣在宋晚洲停滞不動的心房。

“一直都知道。”

宋景喜歡宋晚洲,不是相依為命的親情,而是墜入深淵的愛情。

發現得不早不晚,正值青春懵懂期。

小時候他當宋晚洲是麥芽糖,舌尖上嘗過最甜的滋味,不喜歡吃糖的他卻忘不了那種滋味,每當宋晚洲投喂出第一口甜,他就已經期盼着第二口,乃至第三口。因為那是他哥,所以他可以肆意霸占宋晚洲所有‘甜味’,從他那裏沒有限額地索求,理所應當,理直氣壯。

然而宋晚洲不是一塊糖,他是販賣糖果的商人,他的糖可以送給所有人,只要你想要。

宋晚洲陪着他一起長大,兩人形影不離的程度讓宋景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持續嘗着甜意的同時,他從他哥身上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像是散發暗香的紅玫瑰,悄無聲息在深夜裏綻放,是對旁人沒有的感覺。總是忍不住去觸碰,一旦感受到花瓣上的嬌柔便再也放不開手,想要索取更多。

花瓣是他的,就連彌漫在空氣中的花香也不會放過。

宋景從小就對宋晚洲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控制欲,展現在所有人面前的過度依賴只是為了讓他哥哥的眼裏只有自己,他不允許其他人的視線落在宋晚洲身上,會讓他莫有來的心慌,乃至恐懼。

恐懼會産生失去的錯覺,盡管宋晚洲就在他面前也會有不真實感,需要宋晚洲不斷證明他的存在,他的愛意才可以。

小孩子表達需要愛意的方式無非一種,哭鬧着發脾氣,博取大人的關注。

他的早熟讓他懂得如何能通過控制情緒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眼淚是他用來哄騙和吸引宋晚洲關注的工具,運用娴熟,展現在宋晚洲面前的永遠是脆弱,極其缺愛的他。背地裏他厭倦同齡人的哭鬧,他冷漠到不會朝任何人遞紙巾,除了他哥。

他的眼神具有欺騙性,不僅能騙別人更能完美騙住自己,連他自己都沉浸在角色扮演的游戲中。他可以是哭哭啼啼喊哥哥的宋景,也可以是在班上漠視同學親近的宋景,在他看來與其和同齡人玩着幼稚的游戲,還不如想想放學後見着宋晚洲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

宋晚洲實實在在認為宋景是個時刻需要抱抱親親,長不大的狗崽子,然而宋景自己明白他就是看守獵物的狼崽子,無論是誰觊觎他懷裏的寶貝,他就不爽,想要剜掉那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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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親情的庇佑下,宋晚洲從不生氣,也不會拒絕任何他提出來的要求。他可以打着年齡的名義,心安理得享受所有宋晚洲的好。宋景原本以為他能和他哥哥就這樣保持某種合理的平衡過一輩子。就算不是親兄弟也沒關系,他們倆比親兄弟還親,沒有人不羨慕他有一個好哥哥。

十一歲生日他第一次沒有和宋晚洲一起度過,因為沒能和宋晚洲一個學校讀書的事情,他記挂在心裏,尤其宋晚洲選擇住校而不是走讀,甚至沒有告知任何人,他又留上了長發。

宋晚洲命令答應過他,長發模樣以後只給他一個人看。

宋景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悄無聲息的冷戰便開始了。

他覺得宋晚洲不再像小時候那麽在意他的感受,他很生氣,腦海裏總是浮現不好的畫面,他想建一座城堡,徹底把宋晚洲關在裏面,讓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他覺得他哥哥變了,從眼神開始,蒙上了一層霧霾,讓他看不清楚宋晚洲的真實想法。悵然若失的滋味讓他覺得宋晚洲對他的好不是出于愛,只是因為宋晚

洲有對他好的責任,所以他不得不做。

腦海裏總有一道惡毒的聲音操控着他的手,想要摧毀變質後的親情。

他的憤怒和冷意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宋晚洲照樣溫柔待他,讓他的脾氣無處安放只能憋在心中。

初一下半年他也申請了住宿,在214寝室,他認識了姜新知,第一個同齡朋友。

其他人不喜歡姜新知,因為他叛逆的外貌,讓一群乖孩子覺得他不合群,乃至不安全。宋景覺得他有趣的原因很簡單,不像其他同班同學嘴裏講着空蕩蕩的鬼話。

姜新知似乎和他一樣心裏藏着事,他也有秘密。

他們都有秘密,他們都會掩飾。

那年生日去了姜新知家,偌大的房子裏只有他們倆人。沒蛋糕,沒祝願,專門逃了課就窩在他家玩了一整天的游戲。宋景覺得沒勁,想回家,看他哥哥有沒有給他準備禮物。姜新知神秘兮兮告訴他有好東西,拉他去放映室。他以為姜新知嘴裏的好東西不過是班上大多男生都看過的a/v,他也看過,只是不感興趣,然而一打開電腦便是播放到一半的畫面。宋景看到兩個光着的男人疊在一起,藍牙音箱裏傳來陣陣呻/吟/聲。

同樣都是活/塞運動,他卻起了反應。

宋景只覺得難堪,掩飾着身體的尴尬,不耐煩地罵了姜新知一句‘惡心’,就離開了。

第二天姜新知主動道了歉,說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再也沒提那件事,宋景也沒有再去過他家。

倆人還算朋友,彼此仍然藏着秘密的朋友。

宋景當晚就做了夢,夢裏重複播放着男人做/愛的畫面,模糊不清的臉上漸漸有了輪廓,眉宇五官變成了熟悉的樣子。

他醒了。

宋景人生第一次夢/遺,伏在他身下的正是他冷戰還沒結束的宋晚洲。

同時他也知道了兩個男人之間,可以是親情,友情,更可以是愛情,他們一樣能做想做的事情。

第一次,宋景畏懼了。

他可以毫不怯懦霸占宋晚洲整個人,因為他是他弟弟,他們倆之間有牢牢的親情聯系着,所以他完全不會擔心宋晚洲會說拒絕。

但如果,兩人關系改變了,他主動去破壞了原本牢固的支撐,難以想象宋晚洲臉上會浮現什麽樣的表情,會不會像他對姜新知表現得那樣,眉眼帶着嫌惡,淡淡地說着惡心。

宋景開始反感自己的想法,行為,乃至他本身,質疑他對宋晚洲的感情。

他會覺得他對宋晚洲的臆想是病态,不正常的,所以他第一時間選擇逃避。只要不被宋晚洲知道,那他和宋晚洲的關系就不會變,宋晚洲依然是他一個人的哥哥。

對宋晚洲不為人知的愛戀成了他一個人的秘密。

因為害怕被發現,他變得更加懂得克制,把以前暴露在空氣中的喜歡和依賴全都收了回來,換上一副新的面孔。宋景選擇最偏激的方式躲避心裏的渴望,他把宋晚洲視為毒藥,只要能讓宋晚洲遠離他,他的心思不被人發現。

然而越是壓抑的情緒,就越容易崩潰。

他在飽受心緒折磨的同時,也享受着宋晚洲更加熱切的關懷,他能從宋晚洲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情,緊張,不解,乃至傷心。

全都是因為他。

宋景可以忍受不去接近宋晚洲,但他不能忍受別人趁空觊觎他的獵物,就算他不能得到,也不會給別人。

所以宋景又變了,他要把宋晚洲牢牢抓在手心,屬于他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給別人,這一次他要讓宋晚洲接受他,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宋景為了

宋晚洲什麽都敢做。

“一直...”

宋晚洲嘴裏念念有詞,心卻慌張地亂跳。如果宋景一直都喜歡男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什麽他作為哥哥絲毫沒有察覺?

除了近來會覺得宋景某些舉動有點出乎尋常,宋晚洲從未将宋景的敏感多變和性取向挂上關系。

他可以做到客觀地安慰傷心難過的白羿羽,也能義正言辭批評劉乾明的用語,一時之間卻接受不了發生在宋景身上的現實。

他甚至有點讨厭對宋景說喜歡的那個男生,如果不是他,宋景會不會還沒有發現?

“小景,能讓我想一會兒嗎。”

宋晚洲站起身,呆滞地收起碗筷,觸碰到宋景伸過來的手指時,條件反射退了半步。意識到失态,麻木地點頭,來不及洗碗,宋晚洲把自己關進房間,努力地消化他弟弟喜歡男生的事實。

宋景本可以再等等,等到潛移默化影響到宋晚洲,等到宋晚洲和他的羁絆更深。但宋晚洲突然的情緒變動讓他失了分寸,亂了節奏,迫使他提前了計劃,顧不上後果。

宋晚洲靠着門,滑坐在地上,心裏亂麻一片,捋不清任何一條線,越想越複雜,快要喘不上氣,胡亂地扣着食指指腹的薄繭。

宋景就坐在沙發上,直直盯着禁閉的房門,想象着門後人的表情。

最先坐不住的還是宋晚洲,他擔心着把宋景一個人丢在外面,他會想不開。

打開房門,聽見沙發上的人笑盈盈地說:“哥哥,你在怕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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