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XX拘留所。

殷承安坐在探視房間裏等了快半個小時,警務人員才趕過來,客客氣氣道,“抱歉,殷先生,唐諾的案件牽涉甚廣,在沒有調查清楚前,只不允許非直系親屬探視的。”

殷承安眸色暗沉了幾分,站起身直視着眼前穿着警服的男子,語調緩慢道,“他是我大舅哥,而且,我有孫局長特批的探視文件。”

警務人員态度還是非常客氣,“非直系親屬不能探視,是張局親自下的命令,即便是前孫局也沒有這個權利批準探視。”他故意加重那個前字,意思不言而喻。

殷承安嘴角抿起一個冷硬的弧度,拿起手機走到窗戶邊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接着秦峥弛懶洋洋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有事?”

殷承安忍着怒氣,壓低聲音,“峥弛,你給我的不是孫局長特批的文件?”

“是啊,怎麽了?”

秦峥弛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事不關己的态度,讓殷承安額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抿緊唇角,冷聲道,“我探視唐諾,被攔在了外面。”

“唔,”

秦峥弛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我忘了,孫局上星期被上調了。”

殷承安臉色非常難看,秦峥弛是什麽人他不了解九分,也多少知道八分,沒有把握的事,他是不會答應別人的,既然答應了,就絕對不會食言,現在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秦峥弛在玩他,可是即便知道是這樣,他卻只能将怒氣咽回肚子。

“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有話要跟承諾講。”

“這幾天不行,”秦峥弛淡淡道,“我二哥新婚燕爾,還在蜜月中,我沒法兒找他,你再等等吧。”

他話語有些不耐煩,說完直接挂斷了,殷承安沉着臉,捏緊拳頭,好久才收回手機,淡漠的掃了一眼警務人員,扭頭大步離開。

剛從拘留所出來,沒走幾步就撞上一個人,殷承安的手機被撞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屏幕被四分五裂了。

他原本就暴躁的心情此刻就更陰沉了。

只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對方已經主動彎腰将他的手機撿起來,殷承安入目所及就是一雙纖白的雙手,接着一道溫婉熟悉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抱歉。”

殷承安動作一頓,緩慢擡起頭。

眼前的女孩兒穿着米色大風衣,風情萬種的棕褐色大波浪肆意的撒在肩頭,臉上戴着一副大墨鏡,露出半張精致的臉龐,她望着殷承安疑惑的眼神,完美的唇形,勾出一道淺淺的弧度,伸手将墨鏡緩緩摘了下來。

“殷總,好久不見。”

殷承安一怔,慢慢收斂起表情……

唐夏離開唐家別墅後,換了身衣服,整理妝容後,去見了林安娜,在她那裏拿到了手機,順便了解了唐氏目前的情況。

唐氏藥妝鉛含量超标的事暫時被壓制住了,但是唐氏股票一落千丈,銀行貸款一催再催,那些想甩股票的股東,無比後悔,因為現在整個唐氏幾乎成了燙手的山芋,除了銀行,沒有人要,哪怕單股價格被壓得非常低,也照樣不少人急于出手。

短短三天時間,銀行已經收購了唐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俨然成了除唐泓外,最大的股東,唐泓當初為了挽回唐氏,已經将他名下很多房産抵押了出去,最後那筆錢還是拿股份作為抵押,他們現在的情況十分被動,一旦銀行采取強制還款,那麽唐氏面臨的就是改名換姓。

“唐經理,唐總現在怎麽樣?”

唐夏怔了怔,搖搖頭,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林安娜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有點兒惱恨自己多嘴。

唐夏并沒有放在心上,認真的謝過她後,低聲道,“唐氏可能是保不住了,你以我的名義傳達下去,現在誰想走,直接交一封辭職信給我,我都準,大家在唐氏呆的時間也不短了,唐氏現在這樣,我也沒有能力再給大家一些慰問,只希望大家以後的路,越走越順暢。”

“唐經理!”

林安娜還想說什麽,被唐夏打斷了,“安娜,你跟我這麽久,知道我說一不二的,你家裏情況我知道,別熬了,以你的能力再找份工作,輕而易舉,我答應你,如果以後唐氏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你想回來,我随時歡迎。”

林安娜眼眶有些濕潤,沒有控制住情緒,伸手抱住她。

唐夏氣色不是很好,但還是強撐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擁抱。

等安娜出去後,唐夏又将財務部部長叫進來,核算了一下唐氏目前的資産狀況,最後補給每位主動離職的員工,多一倍的工資,唐氏目前的狀況,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離開唐氏之前,她找到了唐氏的法律顧問周恒,向他咨詢關于唐諾的案件。

“唐總出事前,就找過我。”

周恒年近四十,在唐氏也有十幾年了,跟唐泓交情很深,也不會對唐夏說些虛話。

“唐諾這個案子不好辦,首先,他的尿檢就是大麻陽性,他染上毒瘾這件事,毋庸置疑,而最新搗毀的販毒窩點,有人掌控他是參與者之一,別的不說,單單這兩樣,判下來,至少也得在裏面呆上七八年。”

唐夏捏緊拳頭,咬緊唇,聲音卻異常篤定,“我哥不會販毒的。”

周恒扶了扶眼鏡,認真道,“這不是你相信我相信就能幫他洗脫罪名的,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這對他非常不利,而且,”

周恒頓了頓,又道,“我聽說,這次起訴唐諾的人,請的是肖志國,這個人號稱雲安市律師界的閻王,經他手裏的案子,哪怕對方是白的,他也能給說黑,我沒有一成的把握勝他。”

“肖志國?”

唐夏怔了怔。

周恒解釋道,“你不是這一行,可能不太關心,但是這個人的兒子,以肯定不陌生,他唯一的兒子叫肖潛。”

唐夏瞳孔猛地縮了縮,慢慢捏緊了手裏的水杯,小腹一抽一抽的疼,她臉色微微白了白。

周恒擔心道,“你沒事吧?”

唐夏搖搖頭,剛想說什麽,手機突然響了,她擡起一看,是韓臻,她對韓臻說了聲抱歉,就拿着手機出去了。

“夏夏,你終于接電/話了,我昨天晚上才從迪拜回來,剛剛知道唐氏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去拘留所保你,他們說你已經走了,你現在怎麽樣,沒事吧?你在哪兒?”

韓臻的語氣很着急,一連串抛出了很多問句,唐夏安靜的等他說話,淡淡道,“我在公司,我沒事。”

韓臻語氣頓了頓,輕聲說,“唐夏,你是不是在怪我,如果你沒有嫁給殷承安,就不會……”

“跟你無關。”

唐夏皺起眉道,“韓臻,路是我自己選的,後果自然也由我承擔,所以我不怪任何人,你如果真當我是朋友,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

韓臻深吸一口氣,語氣恢複了平靜,“抱歉,我剛剛只是太擔心了,你現在方便出來嗎,我想見見你。”

唐夏想了想,才道,“好。”

約定的時間是在一個小時後,唐夏趕到的時候,韓臻已經到了。

“夏夏。”

剛下剛進來,韓臻就站起身朝她招手,唐夏頓了頓,朝他走來。

“吃點什麽?”

唐夏剛坐穩,韓臻就将菜單遞給她,唐夏掃了一眼,搖搖頭道,“無所謂,你點吧。”

韓臻就點了幾道菜,唐夏掃了一眼,都是她喜歡的,不過她沒有出聲制止,也沒有說任何客套的話。

服務員拿着菜單離開後,韓臻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支票,遞給她,桃花眼深深的望着她,裏面滿是深情。

“這是我向秦氏預支的錢,抵不了唐氏在銀行的貸款,但可以讓你過得好一些。”

唐夏掃了一眼,那是一張五千萬的支票。

她沒接,低頭抿了口茶,問道,“你需要向秦氏賣身幾年?”

韓臻怔住。

唐夏勾了勾唇角,輕聲道,“韓臻,你來秦氏才幾個月,秦氏怎麽可能無緣無故透支給你這麽多錢?除非你答應了他們什麽。”

韓臻淡淡笑了笑,眼中都是寵溺,“在哪兒不是工作,秦氏是國內一百強企業,對我來說,能做到秦氏的執行副總兼,我已經知足了。”

“不,”

唐夏搖搖頭,“別撒謊了,你不會甘心給別人打工的,你将自己的前途押給我,這份恩情,你要我怎麽還?我會一輩子愧疚不安。”

“我不需要你還。”

“那我就更不能要。”

唐夏揉着眉心,好久才擡起頭,“韓臻,現在無論是誰的恩情我都不想欠,一旦我接受了,對方有可能面臨的就是深淵,殷承安不會讓唐氏翻身的,我不想連累任何人。”

韓臻眼神有一絲動容,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握住,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夏夏,我不怕。”

唐夏看着那雙眼睛,恍惚間,以為回到了當年學校的那段時光,怔住了動作。

韓臻見她沒有拒絕,低頭輕輕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唐夏像是受驚一樣,快速躲開,僵硬的拿起杯子,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好久才道,“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韓臻,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思。”

韓臻嘆了口氣,低聲道,“那好吧,但你自己別硬撐着,需要幫助,一定要找我,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在國內。”

唐夏點了點頭,剛巧這時候,菜也上了。

“服務員,我們的菜這麽久了怎麽還沒上?”

對桌一個女聲,不耐煩的叫了一聲,服務員應了一聲,連忙跑過去。

“着什麽急,不上菜,我們多聊會兒呗。”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唐夏一怔,突然覺得有些耳熟,頓了幾秒,緩緩轉過頭。

時宴靠在椅背上,位置正對着她,瞧見她回頭,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唐夏心裏一突,不知怎麽,突然心虛起來,不自然的看了對方一眼,連招呼都沒打。

韓臻發現她的異樣,朝她剛剛看過的方向望了望,又看了唐夏兩眼,沒說話。

這頓飯有些食不知味,唐夏沒吃完,就打算離開。

韓臻只好結了帳,打算送她回去。

唐夏的位置,要從餐廳出去的時候,必須要經過時宴,就在她走到對方跟前的時候,時宴突然低聲道,“唐小姐果然好興致,這種時候,還有時間談情說愛。”

唐夏眸色沉了沉,什麽都沒說,徑直離開。

“時律師,剛剛那位小姐是?”

他對面坐着的女人好奇問道。

“一個朋友,”時宴笑了笑,道,“李太太,等我回去考慮一下,再給你答案。”

他說完,就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出去了。

沈先生坐在電視機前,盯着屏幕上的畫面發呆,手裏捏得小魚幹已經被毛團吃完,小家夥見主人遲遲不肯再喂它,有些着急的舔着他的手指。

沈先生回過神,剛要再拿一條遞給它,桌上的手機突然有信息提示,他拿起紙巾擦了擦手機,将手機拿過來,點開。

畫面加載出來的那一刻,沈先生的眼神變得無比的暗沉。

那照片上不是別的,正是剛剛韓臻在吻唐夏手背的畫面,這一幕看在沈先生眼中尤為刺目,他猛地将手機丢到沙發上,剛準備上樓,手機就響起來了。

他深吸了口,接了電/話。

“濯雲,你确定還要我為唐諾打官司?人家唐小姐可是一點兒你的好都不念。”

明明是為對方着想的話,聽起來,卻有幾分幸災樂禍。

沈先生嘴唇抿成一條線,半響才道,“她在哪兒?”

時宴瞧着站在路邊的兩個人,緩緩勾起唇角。

唐夏不肯坐韓臻的車,她有自己的顧忌,不想讓殷承安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是真,拒絕對方也是真。

但是韓臻卻很固執,非要送她,推辭不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輕佻的男聲。

“這位先生,人家擺明了不想做你的車,你這臉皮也太厚了吧。”

韓臻面色一沉,眼神犀利的望向時宴。

後者淡淡笑了笑,走到唐夏身邊,勾唇道,“唐小姐要去哪兒,我的車剛好閑着,我送你?”

“好笑!”韓臻冷笑着俾睨着他,“唐夏認識你嗎?”

“唐小姐……”

時宴故意扯長音調,看着對方的眼神輕聲而笑,“可能跟我不熟,但是,唐諾先生,我卻很熟悉。”

唐夏一怔,皺起眉頭。

韓臻還想說什麽,唐夏突然截斷他的話,“韓臻,謝謝你,你忙去吧。”

說完扭頭對時宴道,“那就麻煩時律師了。”

韓臻聽到對方的身份,抿了抿唇,沒再說話,而是對唐夏道,“記住我說的話,有需要幫忙的,記得找我。”

唐夏點了點頭,轉身尾随着時宴離開。

韓臻在路邊站了很久,眼神慢慢變得幽深暗沉……

時宴開的事一輛奔馳suv,寶石藍色,非常拉風。

對方生了車,也不招呼她,唐夏淡淡垂下眼眸,拉開副駕駛上了車。

時宴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十分不舒服。

唐夏皺了皺眉,沉不住氣,先開口,“時律師,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唐小姐覺得我是什麽意思,我就是什麽意思。”

時宴說話還是不着調,跟她打馬虎眼。

“你的意思,是你要幫我哥打官司?”

時宴勾起唇角,糾正道,“錯,我是幫我兄弟的忙。”

唐夏心裏一頓,捏緊拳頭。

時宴好笑的望着她,“怎麽不問我兄弟是誰?”

“還用問嗎?”

時宴跟個小孩子一樣,托着下巴,“問嘛問嘛,快問我。”

唐夏……

她沉默了好久,才低聲道,“殷承安請的事肖志國,雲安市沒有律師能打得過他。”

“別人打不過是別人沒本事,我既然應下了,就一定會贏。”

時宴的語氣非常自負,不禁讓唐夏又多了些希望。

“真的嗎?”

時宴勾起唇角,笑望着她,“唐小姐,你知道在國外,我接一場官司多少錢嗎?”

唐夏怔住。

對方繼續道,“我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國外處理一起豪門離婚案件,但是濯雲一通電/話,我就回來了,一開始,我以為是沈氏出了問題,到了國內,我才知道,他是讓我幫唐諾打官司。”

時宴笑了笑道,“我認識濯雲快二十年了,他從來沒有因為什麽事,請我幫忙過,他在所有人眼裏都是強大,堅不可摧的,可是現在,不是了,他開始擔心,開始焦慮,開始會笑,會揪心,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唐夏別過頭,不去看他,心裏卻無法平靜。

“說實在的,你的條件,真配不上他,但是他喜歡,我做兄弟的,一定會支持,但是如果你只是吊着他玩,我同樣也不會客氣。”

“我從沒有玩過他!”

唐夏忍不住拔高聲音。

扭頭看見時宴唇角的笑,才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她垂下眸子,穩定了一下情緒,才開口,“你說得對,我其實配不上他,所以他做的那些,我除了感激,但也只能感激,我不想因為你的一句幫我哥,我就對你說違心的話。”

她頓了一下,又道,“我沒有離婚,而且現在唐氏這個樣子,我更不可能想別的,沈先生,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兒。”

時宴卻輕松而笑,淡淡道,“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得看他。”

她話音剛落,唐夏旁邊的車門就被拉開了,沈先生一襲黑色的大衣站在她旁邊,黑壓壓的影子,瞬間壓迫的唐夏有些喘不過氣。

“你——”

她剛要開口,沈先生突然道,“下車。”

唐夏怔了怔,還不知道作何反應,時宴已經推門下了車,緊接着她旁邊的車門,就被關上,下一秒,沈先生坐到了剛剛時宴坐的地方。

唐夏想到今天在他公寓的尴尬,整個人不自在的縮了縮,想拉開車門逃開,結果發現車門剛剛已經被鎖了。

她瞪着一雙眼睛,望着沈先生,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緊,呼吸都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沈先生扭頭看了她一眼,一邊啓動車子,一邊淡淡道,“去哪兒?”

唐夏抿緊唇角,好久,才說,“南山醫院。”

沈先生不再多話,調轉車頭,離開。

一路上,車廂內安靜的沒有說話,唐夏盯着車前的玻璃,一動不敢動,像是上課認真聽講的好學生。

沈先生瞥了她一眼,問道,“時宴剛剛跟你說了什麽?”

唐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沒有。”

“他嘴裏十句話九句都是假的,別信他。”

沈先生的語氣說不上好,卻有隐隐夾雜着擔心,雖然唐夏并不太明白他在擔心什麽,難道害怕時宴跟她說他的黑歷史。

不知怎的,唐夏心裏突然有些愉悅,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他說讓我對你好。”

沈先生手指一緊,瞳孔微微縮了縮。

唐夏有點兒想抽自己,腦袋被門夾了嗎,居然說這種話!

沈先生眼神幽暗的盯着後視鏡,凝視她良久,才徐徐開口,“你怎麽回答的?”

唐夏閉上嘴,垂下眸,沒再說話。

沈先生等不到她的答案,也沒有再問。

車子很快到了南山醫院。

唐夏先是給陳悠悠打了電/話,結果對方的手機一直占線。

她蹙了蹙眉,正想去住院部查詢,沈先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跟我來。”

唐夏怔了怔,跟在他身後,電梯一直到了頂樓的vip病房,在停下。

等她看到病房裏沉睡的唐泓時,眼睛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唐泓原本身體就不太好,年紀大了,各部分器官都有些毛病,這次事發突然,心髒供血失常,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昏了過去。

他心裏估計是壓着事在,連着三天都沒醒,只能靠打營養液供應身體需求。

幾天不見,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唐夏看着,就跟拿着刀子剜她的心口一樣,難受得不行。

沈先生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裏面撲在病床邊,輕輕顫抖的女孩兒,內心突然變得非常柔軟。

“來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音,沈先生扭過頭,離他不遠的地方,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年紀跟他差不多,架着一副無框眼鏡,長相溫潤,眼神卻非常犀利,他的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裏,唇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沈先生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朝他舉了舉,淡淡道,“要嗎?”

秦昭誠挑眉笑了笑,“不了,我早就戒了。”

沈先生不再理會他,抽出一根點燃,吸了口氣,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煙霧。

“好些年不見了。”

秦昭誠眼神有些深遠,繼而笑了笑,“想不到你還是回來了。”

沈先生沒有接話,似乎不想回憶,什麽,一個人沉默的吸煙。

“裏面那女孩兒,跟你什麽關系?”

不管是什麽人都不欠缺八卦的潛質,秦昭誠也不是例外。

沈先生皺眉掃了他一眼,“你話會不會太多了?”

“多嗎?”

秦昭誠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道,“老四也這麽說。”

“裏面人怎麽樣了?”

“沒有生命危險,醒來後,好好調養,沒事的。”

沈先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謝謝。”

秦昭誠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半天才道,“老四說你變了,我還不信,果然是變了,以前的沈濯雲,對誰說過謝字?”

沈先生不再看他,目光又落向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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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夏在裏面呆了很久,等她出來的時候,發現沈先生還在外面,他腳下已經有六七個煙頭了,瞧見她,沈先生将煙頭丢到地上,用腳撚滅,淡淡道,“走吧。”

唐夏走了兩步,突然頓住。

沈先生回過頭,望着她,蹙眉,“怎麽了?”

唐夏咬了咬唇,低聲道,“你以後能不能別抽這麽多煙?”

沈先生一怔,深深的看着她,嗓音低啞中帶了一絲性感,問她道,“為什麽?”

唐夏抿着唇,不說話。

沈先生頓了頓,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等你什麽時候想到合适的理由,我就戒掉煙。”

☆、100 人在意識最薄弱的時候說的都是實話!

100 人在意識最薄弱的時候說的都是實話!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昏暗下來。

橘黃色的路燈下,沈先生的聲音被拉得長長的,他身後黏着一條小尾巴,唐夏幾次擡頭看着對方颀長的背影,卻開不了口。

不管是唐諾,還是唐泓,他為她做的,不單單是一句謝謝能夠解決的。

她想到今天早上自己那番舉動,心裏又羞又愧,腳步不由得放慢了。

沈先生感覺身後的聲音消失,輕輕蹙了蹙眉,一轉身就瞧見唐夏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連方向走錯了都不知道。

沈先生又好氣又好笑,走過去攔在她身前,皺眉道,“你在想什麽?”

唐夏一怔,擡起頭才發現自己走岔路了,她腳步頓了頓,擡起頭,認真道,“沈先生,謝謝你,關于我哥,還有我父親的事,我真的,除了謝謝,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今天早上……”

她語氣有些羞赧,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輕聲說,“是我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沈先生眉眼舒展了些,但是表情還是沒什麽變化,唐夏猜不透,也看不出對方在想什麽。

她有時候會覺得沈先生是對她有意思,可有時候,卻又覺得自己像是自作多情一樣,比如現在,他不說話,她還以為對方還在生氣。

正在她絞盡腦汁思索該怎麽挽回局面時候,就聽見沈先生低沉沙啞的嗓音在旁邊淡淡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我們是不是該談談我們的事了?”

唐夏心口一縮,擡起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不太敢相信,他會在這種時候挑明,她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這比當初嫁給殷承安的時候還要激烈,心情複雜又困惑,甚至僵硬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久才倉促的別開眼,聲音有些沙啞,“天快黑了。”

說着就想轉身,躲開他的逼問。

沈先生的大掌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緊而不重,讓她動彈不得,唐夏扭過頭,正巧對上對方漆黑的眼眸,她嘴唇有些發幹,輕輕抿了抿,垂下眼睫,“沈先生,我……”

“你說你喜歡我。”

沈先生打斷她的話,漆黑的眼眸深深望進她的心底,說的話像是驚雷一般在唐夏腦袋裏炸開了。

唐夏紅着臉,看着一臉質問自己的男子,說話難得結巴起來。

“我,我什麽時候說,說喜歡你了。

“昨晚。”

沈先生語氣非常平靜,就像再跟她說天氣預報一樣平常,“你發燒的時候,說很喜歡我,非常喜歡。”

沈先生每一次都加重“喜歡”兩個字,說得唐夏一張臉又燙又紅,咬着唇小聲反駁。

“發燒的時候,說的都是胡話,怎麽能當真。”

沈先生面不改色道,“人在意識最薄弱的時候說的都是實話,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唐夏幹瞪着眼睛,突然無話可說。

“所以,你是不是該為自己的話負責,”沈先生的聲音變得很緩慢,“因為那句話,擾動了我的心。”

“砰——砰——砰——”

“轟”得一下,唐夏一張臉紅透了,心跳聲一聲聲傳入耳中,怎麽都壓制不住。

她看着眼前這個一本正經要求她負責的男人,突然詞窮,似乎對着他,她就沒有口齒伶俐過。

各種思緒在腦海中翻轉,唐夏握緊拳頭,閉了閉眼睛,好久,才發出聲音,“我不——”

“你不需要現在給我答案,我有耐心等。”

沈先生打斷她的話,牽起她的手,朝馬路對面走去。

唐夏一句話卡在喉嚨裏,最終咽回了肚子裏,她腦子很亂,理智上她應該現在拒絕,可是當她知道沈先生為她做的這些事的時候,她突然就開不了口了。

腦子裏唯一浮現的話就是:她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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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諾的案子在一周後開庭了,關于唐諾參與販毒的指控,因為證據不足,不予采納,但是吸毒跟參與賭博的指控,卻無法推翻,不過很快,被告方又提出了新的證詞,證詞真假有待鑒定,案件被押後再審。

銳興集團。

“啪——”

殷承安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揮落,神情無比陰沉。

“不是說已經買通了?為什麽會有人翻供?”

盧彥直挺挺的站在旁邊,蹙着眉想了想,低聲道,“我剛剛去查過了,開審前,除了我,就只有那個證人的老婆見過他,不是我的原因,就只可能是那個女人。”

盧彥頓了頓又道,“那個女人一直在鄉下,一開始根本不知道她丈夫出事,看來應該是有人将她接過來了。”

“他們威脅證人?”

殷承安面色陰沉下來,“能查到證據嗎?”

“應該找不到,”盧彥低聲道,“剛剛結束後,我見了肖律師,對方說那個叫時宴的年輕人是時震唯一的徒弟,肖律師說時震是律師界的傳奇,他辦的案子,從來不會給人留下任何把柄,時宴既然得到對方的真傳,就一定不會有纰漏。”

殷承安冷笑一聲,“所以我們現在只能等着唐諾被翻案?”

盧彥低着頭沒說話。

“他們新提供的證據到底是什麽,是不是……董妡?”

盧彥搖頭,“不清楚。”

殷承安暴躁将桌上的東西都揮落,等到碰到桌上的一個相框時,動作頓了頓,眯起眸子,“陳東是不是有個哥哥剛調回本市監獄?”

盧彥怔了怔,點點頭,“是的,上個月剛調回來。”

殷承安冷冷的勾起唇角,“給陳東打電話,我要請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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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泓昏迷五天後蘇醒,唐夏本來還想隐瞞唐氏現在的情況,但是唐泓似乎早就察覺到了什麽,表情特別平靜,就連何依雲捐款離開,也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太大的波動。

“夏夏,等下次銀行再來催款的時候,就把唐氏股份給他們吧,現在的唐氏,對我們來說就是個拖累,我不想你在跟着受累。”

唐夏一怔,心裏突然疼起來,她矮身坐在唐泓的病床前,伸手将他粗糙的手握在掌心,聲音突然哽咽起來,“爸,你罵我吧,你罵我吧,你罵我,我心裏能好受點。”

唐泓眼中閃過一絲疼愛,擡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發絲,聲音溫和道,“爸爸還沒老糊塗,你是我女兒,是你媽媽最後留給我最好的禮物,你跟唐氏孰輕孰重,爸爸還分得清。”

他說着頓了頓,嘆息一聲道,“我總以為,只要你想要的,爸爸幫你得到,就是對你好,只是沒想到,最終還是害了你,你跟殷承安,你們——”

“我會跟他離婚。”

唐夏語氣鑒定道,“即便沒有這些事,我要要跟他離婚的,爸,我想明白了,都明白了。”

“明白了好。”

唐泓不再繼續這個令父女兩個都不愉快的話題,轉而問道,“我聽說你哥哥的案子有了轉機?”

唐夏抹掉眼淚,點點頭,将案子的最新進度跟唐泓說了一番。

唐泓點點頭,面上已經帶了些疲憊之色,唐夏不再打擾他休息,又囑咐了兩聲,就出來了。

剛一開門,就看見殷承安站在門外,正打算往裏進,她臉色一變,猛地朝他推了一把,殷承安一時不查,險些摔倒,他後退一步,扶着牆站穩身體,轉頭看見唐夏,心口一縮,有些狼狽道,“唐夏,我,來看看爸爸。”

“滾!”

唐夏冷着臉捏緊拳頭,“你不配叫他!”

殷承安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道,“我剛剛知道他醒來,我請了國內最好的心血管專家,想幫爸爸看看。”

“我爸爸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關心!”

唐夏捏緊拳頭,冰冷的望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他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的,你現在做着些,不覺得惡心嗎?”

☆、101 下次開庭前,我等你消息!

101 下次開庭前,我等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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