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唐諾找上董妡的時候,唐夏剛剛嫁給殷承安不到兩個月。

唐諾習慣閑散的生活,對唐氏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唐夏代替他這個兒子承擔了對唐氏應盡的義務,他對這個妹妹自然是心疼又感激。

唐夏當初執意要嫁給殷承安的時候,他一開始就不贊同,只是自己妹妹一片癡心,再加上唐泓那會兒一心想補償唐夏幼年缺失的父愛,抛出唐氏半壁江山來為唐夏保這樁婚事,唐夏也如願以償家給殷承安,他就更沒有反駁的理由了。

不管怎麽樣,這都是唐夏喜歡的人,他縱使心裏不喜歡,也不會太給他難堪,偏偏就在唐夏結婚後不到一個月,他在夜店碰到殷承安跟女人***,殷承安的樣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來。

唐諾當時就沒忍住怒氣,将殷承安揍了一頓,兩個人都挂了彩,結果第二天,唐夏來找他,求他以後別再插手這件事,唐諾那會兒才知道,唐夏老早就知道殷承安這混蛋在外面胡來。

他一口怒氣憋在心口,又怒又心疼。

他們唐家捧在手心的寶貝,嫁到殷家就被人這麽欺負?

唐諾跟殷承安有一點兒很像,就是年輕氣盛,并且護短,他自然不肯自己妹妹吃這個虧,就想教訓殷承安一頓,結果無意間查到烏峰山這回事兒。

牽扯六條人命,唐諾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況且唐夏那會兒愛殷承安愛得癡狂,他要是真把殷承安弄進去了,唐夏顧及得恨他一輩子。

所以查到董妡手裏的證據時,他并沒有直接将那份證據公之于衆,而是跟董妡給董妡分析了這份資料爆出來後的利弊,最後達成協議,每年他給董妡一筆錢,供她看病上學,顧她的家庭開支,讓她将那份資料交給他。

董妡雖然倔強,并非沒有頭腦,她知道他跟唐夏之間的關系後,自然不肯将證據交給他,不過卻答應如果唐諾履行自己的諾言,她就永遠為他們保守這個秘密。

唐諾考慮到唐夏,就答應了。

這個交易,除了他跟董妡沒有人知道,變故就發生在去年五一前後。

那時候董妡的病情剛剛開始惡化,每天的化療,讓她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碰巧研二沒有什麽課,所以一連幾周不去學校,也沒有人放在心上。

家裏人因為她的病疏遠她,學校同學因為她越來越怪異的裝扮跟舉動,也不願跟她相處,這種壓抑的生活,能活生生将一個正常人逼瘋。

她的未來,她的人生,全都因為幾年前的那一夜,什麽都給毀了,潛藏在心裏從未消除過的恨意,開始快速膨脹。

再次見到陳東的時候,他已經不記得她了,害她的那些人,還在逍遙法外,自己年紀輕輕,卻要承受這些,她帶着一把水果刀,潛進陳東在聲皇所在的包房……

陳東安然無恙,她卻被殷承安給扣住了,她為了保全自己,就謊稱是唐諾讓她來查當年烏峰山礦難的事。

殷承安跟陳東做賊心虛,果然将注意力放到了唐諾身上,董妡僥幸躲過了一劫。

殷承安自從知道唐諾拿捏着烏峰山礦難的證據後,就寝食難安。

唐諾喜歡玩,偶爾也會小賭,他就買通人在拉斯維加斯賭城坑了他一把,将他整個人逼入絕境,逼他拿出他手裏的證據。

唐諾也是個狠角色,哪怕唐氏被搞成這樣,也不松口,殷承安這才将念頭動到了唐夏身上,唐諾這才按捺不住回國了。

一開始他是篤定唐諾手裏有證據的,結果唐諾後來居然讓唐夏去找董妡,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那個女人給玩了。

就在唐諾入獄的前一天,董妡不見了,他這才按捺不住,将唐諾的行蹤舉報給了警方。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在董妡那兒,那上面的東西,他沒有親耳聽過,但卻知道一定是陳東這個大嘴巴給說漏了。

董妡要對付的是陳東,如果不是這件事,他壓根兒不會管這個人,可是現在,兩個人拴在了一起,到時候陳東要是來個魚死網破,把他也拉下水,事情就難辦了。

關乎性命的事,陳東自然也不傻,聽殷承安這麽說,眉毛一挑,冷笑道,“我死不承認,警察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這就是我所擔心的。”

殷承安裝傻,就像沒有聽懂他的話一樣,沉思了一會兒道,“我聽說你堂哥調回本市了?”

陳東抿了口酒,“嗯”了一聲。

“他只是個副局長,能幫上什麽忙?”

“我聽說你堂哥跟我們這場官司的法官是老同學,如果董妡手裏的證據,真的送到了法庭,屆時,我會提供一份董妡賣yin的證據,到時候你們倆的事,可能會牽扯出來,到時候你只要咬定董妡勾/引不成,反報複,到時候她的證詞應該就會不予采納,但這也不能保證對方不會提出別的證據,這個時候,法官就是一個關鍵,最壞的結果就是判個三年五載,好一點兒,能争取了緩期。”

殷承安淡淡道,似乎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陳東卻打了個寒顫,他從小嬌生慣養,一想到進那種地方,內心深處就湧出一股恐懼。

陳東拿出一根煙,點燃抽了一口,穩定了一下情緒,半天才道,“承安,當年的事,你可是在現場的。”

殷承安眸子一眯,冷冷的勾起唇角,“所以你是想把事情推到我一個人身上?”

陳東沒說話。

殷承安嘲諷的看了看他,不動聲色道,“她手裏的證據可是關于你說的話,如果我們兩個起了內讧,一旦她跟唐家聯合起來,你以為誰能落得好處?”

陳東沉默了半天,才說,“我去找我堂哥。”

殷承安離開後,唐夏在醫院又呆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給沈先生打了電/話。

手機很快就接通了,沈先生低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怎麽了?”

唐夏垂了垂眸子,低聲問,“你,是不是找到董妡了?”

沈先生沉默了幾秒,問道,“你在哪兒?”

唐夏猶豫了一下,老實道,“醫院。”

“到樓下。”

唐夏怔了怔,還以為他聽錯了,就重複了一遍,“我在醫院照顧我爸爸。”

“我知道。”

沈先生淡淡道,“下樓,我在樓下等你。”

唐夏拉開走廊上的窗戶,一眼就看見了醫院對面街道上,一輛醒目熟悉的阿斯頓馬丁,他什麽時候來的?

唐夏來不及多想,就跑了下去。

等她喘着氣跑下來的時候,沈先生正站在車邊,淡淡的望着她,随着她出現,他的唇角勾出一絲淺淺的弧度,雖然很淡,但唐夏還是看到了,她的心因為這一抹淺笑熱變得輕快起來,腳步不由得放慢了。

沈先生也不着急,看着她從對面朝他走來,等到她走近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将她拉到懷裏,輕輕擁着她。

唐夏的心漏跳一拍,耳邊是她紊亂的心跳,跟他沉穩有力的心聲交雜在一起,聽起來異常的和/諧。

幾秒後,唐夏有些尴尬的輕輕推開他,佯裝整理頭發,避開他的視線,輕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沈先生低沉的聲音,“想過來就過來了。”

唐夏……

真是霸道的回答。

沈先生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蹙了蹙眉,這女人怎麽跟漏氣的氣球一樣,幾天不見,就又瘦了。

唐夏被他這麽一家掩飾的打量弄得有些不舒服,有些不自在道,“董妡是不是在你那兒?”

沈先生收起眉眼間的情緒,反問道,“誰告訴你的?殷承安?”

唐夏沒有否認,過了一會兒,才道,“殷承安找到了新的證人,如果董妡出面做證詞,我哥有可能大半輩子都要在裏面了,我不敢賭。”

沈先生安靜的聽着,等她說完,才問道,“你相信他說的話?”

唐夏眼中閃過一絲暗淡,“我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他拿捏着我這輩子最不能哦碰觸的弱點,如果我哥因為我出事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沈先生一直看着她,确定在她眼裏看不到一絲對殷承安留戀的感情後,才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唐夏擡起頭,希冀的望着他。

沈先生伸手将她發絲上粘得枯葉拂掉,慢吞吞道,“跟他離婚。”

唐夏一怔,擡起眸,瞳仁裏倒影出他的影子,真摯又篤定,她突然慌亂起來,別開眼低下頭,狠狠地吸了幾口氣,才道,“你完全不必這樣子,我其實……很早就已經決定跟他離婚了。”

沈先生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淡淡的望着她,輕聲道,“但是我想讓自己成為那個讓你離婚的理由。”

唐夏紅着臉沒有再說話,因為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肚子裏那個被她忽略的生命,也是時間該拿掉了,不管她跟沈濯雲将來能不能成,那件事會不會被人爆出來,至少現在,她想有一個跟他開始的機會。

是的,她不想否認,對待這樣一個男人,她無法不心動,所以,就讓她再自私一次。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雪花,簌簌的,大片大片,殷承安坐在車裏盯着外面的雪景,心口一直跳得有些不安。

今天是再次開庭的日子,在這一刻之前,唐夏都沒有來找他,現在距離開庭不到十分鐘,在盧彥第四次出聲提醒後,他才擡起頭,淡漠道,“走吧。”

車門一開,殷承安就從車上下來,他穿着一雙皮靴,他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大衣,頭發背向後梳着,身上的每一處都是經過精心打理的,他的眉頭緊緊蹙着,只要一想到一會兒見到唐夏,他心裏就莫名的煩躁起來。

他已經連着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自從那天在唐家別墅見到唐夏,知道那些事情之後,他的心,每天都像被螞蟻啃噬一般難受,他心裏知道,今天這場官司,無論唐諾是勝還是敗,唐夏都會恨他,可是路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只能咬牙繼續往下走。

當他邁進法庭那一刻,目光自然而然的就望見了坐在庭審席上的唐夏,他心口一動,剛想過去,就瞧見一個高大的男性身影,朝着唐夏走過去,他一怔,在那人偏頭的時候,突然看清了他的面容。

絕世容顏,淡然自負的表情,雲安市除了沈濯雲,找不到第二個。

她在為自己的哥哥打官司,陪在她身邊的不是他這個丈夫,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這樣的一幕,刺激的他臉色極其難看。

正在他控制不住情緒想走過去的時候,胳膊突然被人挽住。

他一怔,緊接着就聽見耳邊一個溫婉的女聲,輕笑道,“殷總,看到我這麽奇怪嗎?”

殷承安回過神,打量着身旁穿着一身白色洋裝的女人,眉頭輕輕蹙了蹙,輕輕推開她的手。

“凝玉小姐,我已經結婚了。”

凝玉人如其名,膚若凝脂,人如玉,她的長相非常大氣,卻不乏妩媚,又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去年國際超模的冠軍,兩年前,她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模特,因為眉眼有點兒像裴苡微,曾經跟他有過一頓露水姻緣,後來他就将這個人推薦給了國內知名模特經紀人,想不到她星路非常順暢,不到兩年,就成了國際超模。

唐諾在拉斯維加斯傷人的時候,凝玉也在現場,當時尼亞家族就是問她得知的當時事情的經過,這次唐諾出事,尼亞家族得知消息後,也派人趕過來了,凝玉就是他們這次派遣過來的證人。

凝玉聞言輕聲笑了一下,松開她的手臂,朝着不遠處望了望,道,“兩年不見,原來殷總跟殷太太的關系已經這麽好了?”

殷承安沒理會她話裏的嘲諷,冷着臉朝着唐夏走去。

凝玉眯了眯眸子,繞過旁邊的位置,快步走去。

先殷承安一步,走到了唐夏身邊,輕輕一笑,客氣的問道,“小姐,這裏有人嗎?”

殷承安腳步一頓,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唐夏當時還沒有看到殷承安,就點點頭道,“沒有人,你随意。”

凝玉道了聲謝,就坐到了唐夏另一邊。

殷承安瞧見這情況,就打算掉頭走來,凝玉卻故意叫出聲,“承安,這裏還有位置,快過來。”

殷承安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望向唐夏,而唐夏只是背影僵了僵,連頭都沒有回,根本不屑于看他一眼。

殷承安捏緊拳頭,在原地站了幾秒,冷着臉走到凝玉身邊,坐了下來。

沈先生掃了殷承安一眼,将懷裏的大衣披在唐夏肩頭,淡淡道,“冷嗎?”

唐夏攏了攏肩上的衣服,搖頭道,“還好,謝謝。”

沈先生彎了彎唇角,沒再說話。

殷承安看着他們旁若無人的調/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的臉色越來越冷,即便隔着一個人,唐夏都能感受到,唯有凝玉似乎沒有察覺一樣,扭頭望着唐夏,打量了幾秒,溫聲道,“小姐,我們見過嗎?我總覺得你有些熟悉。”

唐夏心不在焉,看了凝玉一眼,客氣的搖頭,“應該沒有吧。”

凝玉眸光閃了閃,戲谑的望向殷承安。

殷承安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的難看,當年因為凝玉的事情,唐夏跟他大吵了一架,凝玉跟裴苡微肖似的面龐,就是他們那次吵架的爆發點。

☆、103 唐小姐,你的身體,不适合人/流!

103 唐小姐,你的身體,不适合人/流!

殷承安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的難看,當年因為凝玉的事情,唐夏跟他大吵了一架,失手凝玉跟裴苡微肖似的面龐,就是他們那次吵架的爆發點,唐夏當時還推了他一下,水果刀剛好在他右手的掌心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蘇梅還因此上唐家大吵了一架。

可是現在,唐夏居然說她沒有見過凝玉,她的表情與神色,包括語氣與眼神,都不像是說謊,而且,他了解唐夏,根本不屑于撒謊,她既然這麽說了,那就是真的不認得了。

殷承安本來應該松一口氣的,可是現在卻非常不是滋味,就算唐夏不記得凝玉,又怎麽會注意不到凝玉的臉,除非……除非唐夏是真的不在乎了,因為不在乎,所以才不關心,因為不在乎,所以無論他跟誰在一起,她都無所謂!

有一瞬間,殷承安幾乎想抓住唐夏的手質問。

可是他一個字也問不出口,當年那些事,無論提起哪一件,都是對唐夏的羞辱跟踐踏。

以前他做的時候,沒有感覺,可當他真正在乎這個人的時候,恨不得當初那些事都沒有發生過,又怎麽肯再去提。

“是嗎,可我總覺得我們見過。”

凝玉卻不準備放過她,笑了笑,又道,“我以前朋友的妻子跟你長得很像,不過那女人可沒你這麽好的修養,三天兩頭跟他大吵大鬧,時時刻刻揪着他不放,你說男人嗎,年輕時候誰不愛玩,她總那麽讓男人下不來臺,誰能受得了她。”

唐夏怔了怔,緩緩擡起頭,仔細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女人,她烏黑濃密的長發,肆意的散落在肩頭,身材纖長火辣,穿着一件白色的小洋裝,肩上披着一件棕紅色皮草,細長纖白的手指塗着大紅色的指甲油,妝容精致美豔,唇角的笑容大方得體,如果不是唐夏聽出一些端倪,都會誤以為這個人真的再跟自己閑聊。

唐夏眼神微微閃了閃,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唇角微微勾了勾,反問道,“這位小姐應該沒結過婚吧?”

凝玉一怔,蹙起好看的秀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唐夏跟兩年前她印象裏的那個女人相差太遠了,她印象裏,唐夏眼裏容不得沙子,眼裏都是對殷承安的癡迷,她也是清楚殷承安對這個太太的态度,才會說這麽一番話,不過現在看來,她似乎弄錯了什麽……

沒等凝玉回答,唐夏就繼續道,“如果你結婚了,你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你會把你丈夫年輕當做自己必須容忍他犯錯的借口嗎?”

凝玉臉色微微變了變,抿着唇沒說話。

唐夏扭頭對沈先生道,“這邊兒有些擁擠,我做後面透透氣。”

“唐夏!”

殷承安沒忍住,站起身叫出了她的名字。

唐夏連看都沒有看他,起身朝着後排的座位走去。

殷承安起身想追過去,沈先生突然伸手攔在他身前,似有若無的看了一眼凝玉,嘴角掠過一絲嘲諷,伸手将唐夏落到椅子上的大衣拿起來,經過殷承安的時候,淡淡道,“殷先生,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

殷承安臉色一變,還想說什麽時候,沈濯雲已經越過他追着唐夏到了後排。

殷承安捏着拳頭,好久,才憋着悶氣坐了下來。

凝玉打量着他的表情,淡淡笑了笑,沒說話。

上次開庭的時候,不允許他們旁觀,唐夏很久都沒有見到唐諾了。

看着唐諾被人押到被告席的上的時候,她的鼻子一酸,險些掉下眼淚。

唐諾精神還好,可能是因為戒毒的的日子太過煎熬,整個人暴瘦,一八五的身高看起來跟個竹竿一樣,整個人看起來還算幹淨清爽,他一出來,目光就一直在臺下逡巡,看到唐夏的時候,唇角微微勾了勾,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笑,随即掃過沈濯雲,淡淡的收了回去。

唐夏捂着心口,好一會兒,才平靜情緒,她扭頭沖着身邊的男人輕聲道,“謝謝。”

她知道,如果不是沈濯雲,唐諾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想象。

沈先生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拿過來,放在掌心輕輕握住,唐夏指尖兒輕輕顫了一下,沒有拒絕,沈先生的唇角輕輕往上挑了挑。

這場官司比唐夏想象的要激烈的多,也是她第一次見到時宴在法庭上的風範,剛開庭不到十分鐘,肖志國就被堵得啞口無言。

上次法庭對戰,肖志國已經見識過時宴的實力,對方雖然比他年輕,但無論是經驗,還是臨場反應,都不遜色于他所見過的任何人,他第一次遇見這麽強勁的對手,按理說,律師混到他這種境界,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親自出戰,只是他年輕時候欠殷占軒一個人情,就想趁着這次,一次性還清,可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官司能把自己二十多在雲安市打下的名聲給搭進去。

這代價,太大了。

肖志國額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眼鏡片的下層,也被蒸騰出的水汽覆上了薄薄的一層,反觀時宴,卻絲毫沒有壓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淡淡道,“既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委托人參與販毒,那這項罪名就純屬污蔑,子虛烏有!肖律師,我是不是可以指控你捏造事實呢?”

肖志國沉着臉盯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時宴,沉默了幾秒,沉聲道,“時律師,證人前後證詞不一,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心知肚明。”

時宴裝傻道,“抱歉,證人是你提供的,我怎麽會知道?”

說完對法官道,“綜上,被告所羅列的關于我委托人販毒的事實完全不成立,請請法官大人裁決。”

肖志國恨得牙癢癢,在法官開口前,大聲道,“法官大人,我方還有新的證人,懇請法官大人允以傳喚。”

殷承安皺了皺眉,怎麽跟他想的不太一樣,他正想問凝玉怎麽回事,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殷占軒,他蹙了蹙眉,猶豫了幾秒,出去接了電/話。

殷承安一出去,凝玉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裙,扭頭沖着唐夏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起身朝着證人席走去。

唐夏盯着凝玉的身影,慢慢蹙起了眉。

“那女的是國際超模,我哥最不喜歡跟明星打交道,他們不可能有交集,她來證明什麽?”

沈先生面色平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沉住氣。”

唐夏深吸了口氣,穩定住情緒,但是她瞧見唐諾有些難看的臉色後,心又提了起來。

凝玉上去後,低聲對肖志國說了兩句,然後将手裏的東西交給肖志國,肖志國勾了勾唇角,扭頭對旁邊的人說了兩句。

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拿走u盤,緊接着前方的銀幕暗了暗,出現一幅混亂的畫面。

那是唐諾當時在拉斯維加斯跟尼亞家族的小少爺發生争執時候的視頻,非常短,只有十幾秒,掐頭去尾,裏面只有唐諾拿着刀往別人身上紮的畫面,然後屏幕就暗了下來。

唐夏白了臉,她怎麽都沒想到殷承安會将這份證據擺上來,故意傷人又是在國外,人證物證确鑿,就算時宴說破了天,只怕也于事無補。

昨天,她從沈先生那裏拿到董妡手裏的證據後,就将那份錄音寄給了殷承安,沒了那份證據,唐諾對殷承安就夠不上威脅,他沒有理由再去整唐諾。

但是現在,她突然明白了,殷承安只怕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唐諾,昨天李歆将那份證據交給她的時候,就叮囑她記得備份,這件事說來說去,算是唐家跟殷家的家事,沈先生幫她到這裏已經是仁至義盡,其他的要靠她自己。

她思來想去,怕真的留了備份,讓殷承安察覺,再掀起一番風浪,所以就将那份證據,完完本本的寄給了他,她還親自給殷承安語音留言,她以為這樣,就能打消殷承安所有的疑慮,将唐諾保出來,沒想到……

肖志國睨了一眼時宴,勾唇問道,“我請問被告,視頻上持刀傷人的是你嗎?”

時宴沉着臉,沒說話。

肖志國眯起眸子,大聲重複道,“被告,請回答我的問題!”

唐諾擡起頭,語氣平靜道,“是我。”

“我方證人說,她親眼看見你因為欠下巨額賭資與被害人發生争執,這是真是假?”

“……也是真的。”

“所以你因為跟被害人因為言語不和,所以持刀傷人,也是真的?”

“反對!”

時宴眯起眸子,“對方辯護律師有意誘導我委托人認罪,懇請停止發問。”

肖志國輕笑,“時律師,我只是對我所看到的,做出合理的推測,何談引誘認罪?”

時宴沒有看他,扭頭對法官道,“被告所提供的證據,只能證明我委托人有那刀傷人的動作,這段視頻,很明顯是被人刻意剪裁出來的,那麽我委托人傷人前發生了什麽,傷人後又發生了什麽,無從知曉,再者,本案所針對的是我委托人吸毒販毒一案,原告律師提供的證據,與本案無關。”

“從故意傷人一案,就能看出被告的人品,一個人品極其惡劣的人,時律師怎麽敢肯定他沒有販毒的可能呢?”

“肖律師,我要提醒你嗎?你是個律師,不是偵探,也不是法官,無權對我委托人的行為作出毫無根據的片面的猜測!”

“你——”

“肅靜!”

法官敲了一聲法槌,打斷了法庭上激烈的争辯,宣布休庭。

唐夏白着臉看着唐諾被帶走後,捏緊拳頭,朝外走去。

沈先生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眼眸一片深沉。

“不追去看看?”

時宴松了松領帶,似笑非笑的望着沈濯雲,“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你把董妡手裏那份證據給我,我分分鐘,就能将殷承安給送進去,到時候他老婆,還不是随便你玩?可你不留備份将東西交給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見他不說話,時宴眯起眸子,緩緩道,“讓我猜猜,以唐小姐重情重義的性格,如果到時候唐諾被無罪釋放,殷承安卻因為那份證據身陷囹圄,只怕她一輩子都會覺得自己虧欠他,即便不愛,也會記挂着他,可如果是唐諾因為殷承安入獄,那麽她就會對殷承安徹底死心,将她心裏那個人徹底的拔除,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沈先生瞥了他一眼,眯着眸子道,“時律師,你是一名律師,不是偵探,無權對我的行為作出毫無根據的猜測!”

沈先生說完,驕傲的扭頭離開。

時宴怔了怔,突然低聲笑了起來,他突然發現,他認識多年的好友,突然有了人味,這是個不錯的現象。

“爸,我說了這件事我自己能解決,為什麽你一定要插手!”

殷承安臉色有些難看,這是第一次這麽頂撞自己的父親。

電/話那頭,殷占軒的聲音很冷,卻十分理智,“你解決,你怎麽解決?如果不是我,你以為就靠你跟肖潛那點交情,肖志國會出手?你手上攤的可是六條人命,你以為真的能夠瞞天過海?這麽多年,你真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殷承安被他說得一陣羞惱,憋着一口氣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想分唐夏鬧掰,她是我的妻子,你做這些事之前,是不是得先問問我的意見!”

殷占軒輕哧一聲,送給他四個字,“天真至極!”直接挂斷了電/話。

殷承安臉色青白難看,唇角緊繃的抿着,手機放在耳邊還保持着接聽的動作,幾秒後,才頹然的放下,一轉身,就瞧見唐夏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後。

他心裏一緊,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的表情很平靜,眼神猶如一汪枯井,沒有波瀾,她看着他的目光陌生而安靜,這種安靜,莫名的讓他有些心慌,他突然希望她能罵一罵他,至少讓他知道她還是在意的,不至于他像現在這麽慌亂。

“唐夏……”

她開口叫她的名字,聲音有些沙啞,用得是她曾經最渴望的語氣,如今聽來,卻分外嘲諷。

唐夏的臉色就跟她身後的牆壁一樣蒼白,纖細的身形,即便穿着羽絨服也還是瘦的令人心疼,他脫掉外套想幫她披上,她突然後退一步,像是碰到令人惡心的東西一樣,躲開他的碰觸。

殷承安的手在空中僵了僵,最後狼狽的收回。

“殷承安,如果我哥這次有個三長兩短,我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好過,我說到做到!”

唐夏一字一頓将這句話說完,甚至不願意多看殷承安一眼,轉身就走。

那一瞬間,殷承安的大腦幾乎是空白的,幾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大步追上唐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慌張道,“唐夏,我——”

唐夏猛地打開他的手,聲嘶力竭道,“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她紅着眼眶,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頓道,“我作踐了自己五年,今天,這一刻,我終于清醒了,我該謝謝你,謝謝你這份分手禮物。”

這一次,她甩開他的手,走得決絕。

殷承安就這麽看着,看着那個愛了他五年的女人,慢慢的走出他的視線,走出他的生命。

等唐夏繞過拐角的牆,強撐的身體,突然崩塌,眼前一黑,整個人一軟,就朝地上栽去。

渾渾噩噩中,她感覺有人将她抱了起來,按壓着她的人中,他的手粗糙卻溫暖,她像個渴望溫暖的孩子一樣,情不自禁的往他的掌心蹭了蹭,後來的事她就不記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病床前正在為她檢查身體的是那位産科醫生,唐夏怔了一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別亂動!”

醫生皺起眉,語氣有些嚴肅,“我正在給你檢查。”

唐夏頓住動作,看着醫生在她小腹上塗了一層超聲耦合劑,拿着儀器在她小腹上來回移動,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顯示屏,眉頭微蹙。

唐夏頓時不敢亂動,乖乖的躺在那兒,眼睛不由自主的也望向屏幕。

作為一個外行,她自然是瞧不出來什麽,醫生卻滿意的勾起唇角,走到前面指着屏幕上一小塊兒陰影,對她道,“這就是胎兒,看起來很健康。”

唐夏一怔,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只是還沒等她細細體味,就想到這孩子的由來,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她別過眼,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醫生,我已經按照你的話,最近好好休養了,你能不能盡快幫我安排手術。”

醫生頓了頓,才道,“等一會兒,你的血液檢查就出來了,如果合格,我就幫你安排手術。”

說着突然問道,“你什麽時候開始貧血的?”

唐夏想了想,回道,“有些年頭了。”

高中體檢的時候,她就有些貧血,那時候正在叛逆期,唐泓有剛娶了何依雲,父女關系鬧得很僵,她就一直住校,只是學校的夥食,她一直吃不慣,特別是早上,有時候懶得去吃,結果時間一久,就頻繁頭昏低血糖,高考體檢的時候,才查出來有輕微貧血。

不過後來唐泓知道後,一直讓家裏阿姨給補着,這些年也沒怎麽犯過,就是這半年唐氏出事後,她貧血的毛病才又犯了。

醫生眉頭鎖得緊緊地,遞給她幾張紙巾,讓她将肚子上的東西擦掉,然後出去了。

等唐夏扣好衣服,坐起身,醫生才進來,手裏拿着一份化驗單,表情就凝重了很多,唐夏瞧着,也跟着緊張起來,抿唇問道,“醫生,我,身體沒什麽問題吧?”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唐小姐,你的身體,不适合人/流。”

唐夏怔了怔,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啞聲道,“醫生,你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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