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酒店套房內。
秦光熙癱在床上吹着空調,兩個按摩師給他按摩腿和肩膀。
這能緩解他渾身的酸痛和疲憊,但并不能緩解他的憤怒,他渾身上下都痛,除了舌頭哪裏都動不了,于是就止不住地瘋狂地咒罵着程越和安元意。
因為按摩師在現場,經紀人想制止秦光熙滿嘴的髒話,便安慰他道:“雖然是很辛苦,但咱們最後的效果不是挺好的嗎?劉導都誇你了。”
秦光熙不滿意,破口大罵道:“他差點累死我了,可不得誇我幾句!再說,他就誇了我那麽兩句,剩下都誇程越了!一天到晚說要給程越加戲,當我是死的嗎!”
經紀人又說:“哪兒能真的加戲?劉導腕兒還沒有大過投資方,最終還不是得聽投資方的。咱們公司投了錢的,合同裏也寫得清清楚楚,你必須是唯一男主,也是一番。劉導不會随随便便給程越加戲,你就放寬心,反正他的戲份很快就要拍完了,一個小配角,不會搶你風頭。”
想到自己背後有公司撐腰,秦光熙心裏才好受了一些,但還是罵了程越和安元意一直到半夜。
第二天早上,秦光熙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才去片場,工作人員們還是衆星拱月一樣捧着他這當紅流量,他舒服多了,也就很好地掩飾住了昨天的不愉快。
剛坐下準備化妝,場工就送來了一本文件夾。
秦光熙假笑着打開文件夾,但只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畢業典禮》最新劇本,第一頁,赫然就寫着為程越新加的個人戲。
新劇本讓整個劇組都有不小的震動。秦光熙自然是不同意的,他的團隊立刻就找了編劇和劉導協商。
得到的答案是——劇組并沒有違約,秦光熙依然是唯一男主。給程越加戲只是豐滿他的角色,但他依然只是一個小配角。
鬧了好多天,開會都開了好幾場,程越加的幾場戲都拍完了,秦光熙和他的公司還在鬧。
在程越只剩下最後一場戲的時候,秦光熙公司來了個負責人,算是資方代表。
投資爸爸來了,當晚劇組自然是要組織聚餐招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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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秦光熙和程越安元意的矛盾已經擺在了明面兒上,二人就很主動地找借口沒去飯局。不過,當晚飯局結束,劉導和編劇突然就來了電話,大半夜的把程越和安元意給叫出去吃宵夜。
程越不想打擾柏嚴,也沒驚動俞書,獨自就去了燒烤攤。
到的時候,劉導和編劇已經跟安元意喝上了,三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程越心裏已經有了數,落座以後,也倒了一杯酒,說:“劉導,您別覺得為難,有什麽就直說。”
劉導已經沒有前幾天喊着要創作一部優秀作品的意氣風發了,他垂着頭喝了口酒,說:“我剛進電影學院的時候,老師就對我們說,電影是導演的作品,你得自己為你的作品負責。可現在……導演連自己的作品都無法全部做主,還為它負什麽責?”
程越不知道說什麽。
現在圈裏的情況就是這樣,資本的力量不容小觑,即使是知名大導有時候也避免不了投資方的各種要求,更何況是劉導這樣處在上升期的青年導演。
他們是很想創造出好作品,但現實就是那麽無奈。
“憑什麽啊!”安元意将酒杯往桌上一拍,說,“臨時改劇本、加戲減戲都是基于劇情發展的需要,所有戲都可能有,又不是咱們獨一份。再說給阿越加的這幾場在成片裏也不會超過十分鐘,秦光熙還是絕對主角啊,他究竟在鬧個什麽勁兒?有本事他自己一個人演完整部戲,一個配角都不要啊!”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和失去理智的秦光熙是說不通的。他估計是被打擊狠了,已經開始自-殺式襲擊。畢竟他作為一番是要抗票房抗口碑的,電影沒拍好,他肯定免不了挨罵。
程越面色平靜地問:“他們要求删掉所有新劇本裏加的劇情嗎?”
劉導看了程越一眼,又迅速低頭,像是非常愧疚。
編劇有些為難地說:“不止……不止是新加的部分……”
也就是說,原本劇本裏程越的戲份,他們也要求删。
安元意一聽就炸了,跳起來說:“什麽?媽的這個神經病,程越的角色不能删啊!删了劇情都不連貫了!”
編劇說:“沒有要求删掉小弛,只是很多能表現小弛魅力的部分都要求删掉,讓小弛徹底成為一個功能性的角色。”
安元意袖子已經撸起來了,立刻就要去找秦光熙算賬,但程越一把拽住了他,把他給拉回來坐下。
安元意依然滿臉憤怒,程越卻是輕描淡寫,道:“吵架沒有意義,每個演員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就算是最當紅的也可能遇到審-查不通過,整個片子都上不了,那時候你找誰吵架去?”
“可是……”
程越打斷了安元意:“作為演員能做的,就是拍的時候認真拍,哪怕只有一個鏡頭,也要讓自己出彩,至于人力無法控制的因素,就不要太過糾結。”
說完,另外三個人陷入了沉默,安元意看着程越的眼神非常複雜。
他覺得程越無論是演技還是心态,都不像是一個還沒有正式出道的新人。而且太過于從容了,有一種超越年齡的穩重和通透,這讓他總是情不自禁地仰視程越。
安靜的氛圍有些沉重,程越将酒杯端起來,拔高音調給大家打氣,說:“大家都不要難過啊,現在我們的确是要受制于投資方,但以後我來籌備一部片子,自己投資,到時候我們想怎麽拍就這麽拍,不用看誰的臉色。”
三人不相信,誰看程越都是個沒背景的小新人,并不知道其實程越手裏有柏氏的股份。雖然百分之零點二占比重很小,但柏氏財大氣粗,年底分紅就是一筆大數目,用來投資一部中等成本的電影不成問題。
這些錢程越沒打主意據為己有,是想等柏嚴成年一口氣還給他。但他和柏嚴都是好哥們了,借來投資一部電影,等賺錢了再還也不是不可以。
三人見程越态度積極,也不好太過消沉,都端起酒杯和程越碰。
喝酒喝到很晚,程越才回了酒店,打開套房的門一看,客廳裏燈火通明,柏嚴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程越一下覺得自己像是偷偷溜出去玩被家長逮着的小學生,于是情不自禁地就縮了縮脖子,慢慢地進屋。
“這麽晚了,怎麽還出去喝酒?”柏嚴開口問,聲音有些涼。
程越心虛地說:“有點事要談。”
柏嚴又問:“什麽事?”
“就劇組的事情,是……等等。”程越突然反應過來,說,“我們兩個到底誰是後媽!”
程越找回了自己後媽的氣勢,叉腰說:“你才是,這麽晚了還不睡!青春期的不好好睡覺,小心長不高。”
柏嚴一下站起來,慢慢走向程越。
程越:……
已經179的柏嚴,穿上鞋就和181的程越一樣高,這孩子真是基因好,估計以後得奔着190去。
程越也才18歲,還能長一丢丢吧,這個頭不算矮,和女明星很好搭戲。
但和柏嚴說“你長不高”這種話,真的很沒有底氣。
程越無奈攤手,把情況說了一遍。
柏嚴皺眉,然後拿手機查秦光熙的資料和他的公司。
程越看着柏嚴嚴肅的樣子,心裏就開始湧上委屈了。雖然他剛才在安元意他們面前表現得很不在意,但努力付出了被踐踏心血,還是多少會有些失落。
程越被父母抛棄,從小到大都是靠自己,他不善于在人面前露出脆弱,可現在面對着一個也是被父母抛棄同病相憐的孩子,程越真的情不自禁地就想向他展現自己不加掩飾的情緒。
于是程越輕輕呼了口氣,上前用力一把揉了柏嚴的腦袋,把柏嚴一頭烏黑的短發給揉得亂七八糟。
柏嚴的目光這才從手機上移開,微微睜眼有些驚訝地看着程越。
大概他長這麽大,還沒有人揉過他的頭,用這種方式表達和他的親近吧。
程越看到這柏嚴的表情有點好笑,明明什麽都還沒有說,心情就舒暢多了。
程越心想,這大概和撸小動物時心情會變好一個道理。他還想再去揉下那觸感不錯的毛茸茸的腦袋,但這次柏嚴有了提防,程越一擡手他就滿臉嫌棄地後退,動作非常敏捷,沒能讓程越得手。
程越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還是不是好哥們兒了?我都被删戲了,心情這麽糟糕了,給我揉下你的頭又怎麽了?”
柏嚴不搭理他,而是繼續看着手機說:“你們這部電影,柏氏也有投資。”
“我知道啊,但是我只有零點二的股份,沒有發言權的。而且我早就說了不摻和你們家的事。”程越又笑,“難不成霸總你現在還真打算給這片子投資一個億,将秦光熙給換角,然後封殺他到80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