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剛回到房間的程越, 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俞書正在給程越張羅剛剛點的外賣, 就問:“咦,着涼了?那先別吃油炸的食物了。”

程越用食指揉了揉鼻頭, 說:“沒有, 油炸的留下!應該是有人在背後誇我呢……”

俞書撲哧一笑,說:“是不是小霸總?”

程越想了想, 覺得有道理,于是就給小霸總發了視頻去。

柏嚴剛回家, 正在吃飯。

程越舉起飲料杯, 對着視頻道:“來,幹杯。”

柏嚴輕微地憋了下嘴, 露出不太耐煩的表情,但程越還堅持舉杯, 過了一會兒, 柏嚴也舉起湯碗, 非常無聊地和程越對着屏幕碰了一下。

程越的終于滿意了,然後倆人就像是平時在家裏吃飯一樣, 大多數時間都不說話,就是安靜地互相陪着。

過了一會兒, 柏嚴突然開口, 問道:“昨晚上, 你挂斷直播以後, 是不是和那兩個人吵架了。”

昨天的直播有點晚, 程越回去以後也一直沒有和柏嚴視頻, 他還以為柏嚴不知道,結果聽口氣,柏嚴居然是看過這個直播?

程越有點好笑地說:“你是不是我的瘋狂粉絲啊,一直在follow我的消息。”

柏嚴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那個黎楓,是哪個公司的?”

“行了行了。”程越哭笑不得地打斷柏嚴,說,“龍哥啊,說好不來霸總那一套呢。”

柏嚴皺皺眉,不再開口了,緩了緩又說:“嗯。”

程越有時候蠻心疼柏嚴的,他老是以這種‘誰擋路就搞死’的想法在活着,所以最後的結局才會那麽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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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來看,雖然他第一反應還是“誰擋路就搞死誰”,但程越說,他也能聽得進去勸。

于是程越又說:“雖然黎楓演技是不錯,但還是不配和即将制霸娛樂圈的我相提并論。放心吧,實力碾壓他,不是問題。”

柏嚴嘴角輕揚,再次說:“嗯。”

二人繼續安靜吃飯,正在這個時候,俞書在陽臺上喊了一句:“老板,你過來看看,操場上好像是章弘深在跑步。”

程越便拿着手機走過去看。

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到現在還沒停。露天訓練場上就只剩下了章弘深一個人,淋着雨可憐兮兮的跑,路燈都只有一盞不那麽亮的,看上去特別慘。

俞書有點同情地說:“他之前的人設就是不谙世事的人間富貴花啊,大概這次真的被老板打擊狠了,正在瘋狂地自我懷疑吧。”

程越也有點同情他,然後說:“他能轉過來那個彎兒就好了,今天和他對戲,感覺他還蠻符合師兄這個角色的,要是不作妖,我們一定能合作默契。”

在視頻裏被冷落很久的柏嚴出聲了,冷冷地說:“你還要看多久?”

程越聳聳肩,回到了餐桌前繼續和柏嚴視頻吃東西,吃完飯又聊了好半天的數學題,一直到程越的手機發燙,才終于挂斷了視頻。

程越去陽臺看了一眼,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章弘深居然還在跑。

程越越發憐愛他,準備了一下,快步走下了樓。

章弘深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圈了,反正他的雙腿早已經麻木,但心裏始終憋着一股氣,沒能散發出去。

他滿腦子都是這兩天程越的種種優秀表現,程越的聲音一直在他的耳邊回想。

然後,他又聽到了程越在喊他的名字,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誰知道那聲音越來越大,又喊了幾聲之後,他才确定聲音從身後傳來。

章弘深怔楞地頓住腳步,回頭就看到了撐着傘的程越。

程越一臉嫌棄,扔給他一條毛巾,說:“別跑了,我們談談。”

章弘深急促地喘着氣,說:“不談。”

……

可十分鐘之後,章弘深就拿着程越給的毛巾擦頭,和程越一塊兒坐在路邊的涼亭裏躲雨了。

章弘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要同意,程越這個人,果然就是他人生的bug!

程越開了一罐酒推到他面前,說:“喝點。”

章弘深說:“不喝。”

然後猶豫了一下,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程越沒有浪費時間和他廢話,直接說:“我覺得你今天演得很好,和我搭戲也很有默契。你是那種遇強則強的選手,對手能給你好戲,你就能被激出好的反應。而且師兄這個角色和你本人也很貼合,演得好的話,對你的事業是有幫助的。”

章弘深經過昨天和今天,已經重逢意識到了為什麽林宗铮要選程越來當男主,他已經沒有和程越競争的意思了。

只是,一直被誇被捧那麽多年,到了現在才要承認自己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之中那麽的優秀,真的是很難。

章弘深別扭着,沒好氣地說:“我要是不演這個男主,還有無數的男主可以演。”

程越笑道:“是啊,但是其他戲的導演,不是林宗铮。”

章弘深啞口無言,低下頭自己難受着。

程越就繼續說:“正确認識自己很好啊,這樣對未來的規劃也能合理。再說了,每個人的能力都是有極限的,擅長得也各有不同,以後,發揮你自己的優勢,努力彌補短板就好了。”

章弘深轉頭看着程越,說:“你也有自己所不擅長的嗎?”

程越面露憂郁,小聲說:“是啊,立體幾何我就很不擅長,每次做題都會被小霸總羞辱。”

章弘深沒聽懂,問了一句:“什麽?”

程越拒絕回答,轉移了話題,說:“沒什麽,我是說,今天你的表現很不錯,如果以後能持續像是今天這樣發揮,我很期待和你的合作。我們做不了朋友也沒有關系,你可以繼續保留對我的偏見,只要把戲拍好了,一切都好說。”

說完,程越就站起身,對章弘深道了再見,留下一把傘,快步離開。

章弘深愣愣地看着程越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對面那棟樓的某個陽臺裏,黎楓正在看着他們。

黎楓以前一直很擅長挑撥離間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次面對看上去很蠢的章弘深和剛入行不久的程越,居然翻車了。

這倆人今天的配合默契不說,晚上還一塊兒學文藝青年去淋雨,這關系拿出去炒cp粉絲都要磕到昏迷了,哪裏還有一點兒對手的樣子!

程越今天露的那幾手,也折服了在場的不少演員,他甚至還聽到好多人在偷偷讨論,能不能找程越請教請教。

更不要說……今天林宗铮還那麽硬氣地挺程越。

從最開始被那麽多人敵視到現在全組的人都折服,程越才用了多少時間?要是這是一款游戲的話,程越大概是交了五百年的會員費才能這樣渾身都是挂吧!

黎楓感覺到自己完全成為了劇組的邊緣人物。

他憤怒地看着還在涼亭裏發愣的章弘深,越來越覺得心中窩火。

好久之後,他的助理才上前勸他,說:“弘深哥,你也不要生氣了,雖然林導演今天罵了你,但聽那口氣,也是關心的,只是長輩的一些牢騷而已。”

不提還好,一提黎楓就炸了,恨恨地說:“我覺得,他沒有讓我演師兄的意思,我又被往後順位,大概會被排到小師弟。”

“小師弟!”助理一驚,忙說,“可是,小師弟是反派啊,而且戲份也沒有多少,這種角色吃力不讨好……”

黎楓憤怒地渾身都在發顫。

他當時厚着臉皮争取到了能在林宗铮面前表現的機會,可不是為了來演這種角色的。

助理急得在房間裏打了幾個轉兒,又說:“那……要考慮退出嗎?”

在今天之前,黎楓從來沒有想過退出林宗铮的戲。但現在,他已經被林宗铮罵成那樣了,角色也得不到好的,哪怕是要得罪林宗铮,他也想要退出。

而且,他和助理有說“退出”這個戲的底氣,是因為前幾天公司給他争取到了一個新的資源,如果能成的話,或許是比演林宗铮戲男三號反派還要更好的機會。

今年,米國一線電影制作公司TS企劃打造一部全亞洲面孔的奇幻冒險電影,目前正在國內選男主角。他們公司高層搭上了TS的關系,他如果抓住機會的話,演了這個男主,那就是直接進軍好萊塢。這樣一來,就算得罪了林宗铮,以後在國內還是可以橫着走。

本來,黎楓是打算兩手抓的,林宗铮的資源和進軍好萊塢都不能放棄,但現在,演一個反派男三對他來說助益不大。

他再看了一眼雨中的涼亭,發現那惡心的倆人已經說完了話,程越撐着傘離開,章弘深還像個怨婦似的原地盯着程越的背影看。

這倆人估計會一起說些什麽好好拍戲的屁話,總之。

黎楓一咬牙,扭頭對助理說:“你現在就收拾東西,同時,給王總打電話,把現在的處境告訴他。我們專心争取好萊塢男主,但這邊的輿論造勢也準備起來,別讓他們占了上風。”

第二天一早,林宗铮的助理在集訓微信群裏發了一條消息,說是今天還有最後一次武戲的檢查,至此就會徹底選定演員角色。

衆人都回了消息表示知曉,往常拍馬屁最積極的黎楓,這一次居然破天荒地沒有回消息,衆人都在猜測他是不是還在為昨天的事情不高興的時候,他突然在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黎楓:很抱歉地告知大家,因為檔期原因,我現在不得不退出《山河》劇組集訓。雖然非常遺憾,但能短暫地進入《山河》劇組,和大家一起進行學習和工作,真的很榮幸。祝願《山河》拍攝順利,票房大賣。】

這消息剛發出來,微信群都炸了,包括林宗铮的助理都是一臉懵逼,正要細問,卻見黎楓直接退群了。

沒一會兒,黎楓的公司就來了人,十分高調地将黎楓從訓練營接走,留下三個法務和劇組談解約。

合約只簽到了集訓結束,沒有簽角色,因此他們作為違約方,要賠的不算多。

但這也算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了,居然有人放棄林宗铮電影的出演機會。

集訓營裏的人沒有一個在微信群裏瞎談論這件事情,但在私下,每個人都在不停地讨論,不用細想,所有人都能猜到:一定是有了更好的資源誘-惑,黎楓才敢那麽大膽。

而且還特別正兒八經地發消息,說是檔期原因,分明就是知道自己演不了男主也演不了男二,就開始給自己挽尊,在林宗铮宣布角色之前提前離場。

從直播程越和章弘深打架到今天直接宣布退出這一系列操作來看,黎楓“人淡如菊從不作妖好好演戲”的人設,在《山河》劇組這裏已經崩了。

但目前為止,林宗铮也不覺得黎楓算是有大錯。畢竟,以黎楓的演技和目前的人氣,的确也不必那麽巴巴地演那麽一個注定很難出彩的人物,哪怕是他林宗铮的電影。

合作鬧得不愉快,雖然雙方都不太高興,但也沒有達到深仇大恨的程度,林宗铮其實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很快把這事兒給翻篇了。于是,黎楓辭演《山河》的消息,只在黎楓和粉絲內小幅度地傳出了一些讨論,然後偃旗息鼓,沒有掀起大波瀾。

但程越相信,以黎楓的人品來說,就算現在不炒這件事,早晚也會拿出來炒,他這人,不作妖一定會不舒服的。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山河》劇組很快選定了演員,進行最後階段的準備工作。

訓練、試妝、劇本圍讀等等,如此忙碌,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到了六月初,即将入夏。

這兩個月程越都沒有時間回家,但盡量每天都和柏嚴視頻,有時候他太忙忘記,柏嚴也會給他發視頻。

這天晚上八點,柏嚴發了視頻過來,程越正在試妝,帶着頭套,長發一直垂到腰。

程越看到是柏嚴的視頻,順手就接了起來。

屏幕裏出現柏嚴的臉的時候,程越沖他揮了揮手,然後就繼續和化妝師說剛才的話題:“這頭發是不是有點過長了?”

造型師拍着手說:“哪有,阿越你就适合長發,這樣子真的又美又仙,要不是怕影響打戲,我真想再給你弄長一點。”

程越有點不習慣地撩了下長發,說:“你太誇張了。”

造型師說:“是真的啊,你這樣子不知道多招情窦初開的小姑娘喜歡,誰看到你這樣子都會楞得半小時說不出話來。等下,你的發帶呢……你等等,我去找。”

說完造型師就匆匆忙忙地出了化妝間,程越想起了還在和自己視頻的柏嚴,轉頭又看着手機屏幕。

屏幕裏的柏嚴一動不動,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程越歪了下腦袋,說:“網不好嗎?卡住了?”

柏嚴那邊還沒有反應,程越就拿起手機晃悠了兩下,柏嚴那邊才緩緩傳來聲音:“……沒有。”

程越将手機在桌上,繼續對着自己的臉,然後問:“這個時間不是在上晚自習嗎?你怎麽都回家了額?”

柏嚴回答:“高考,高一高二放假。”

“高考啊……”程越有點高興地說,“那你馬上就要放暑假了,等你放暑假了還是來劇組玩怎麽樣?”

柏嚴點頭,輕聲應了一句好,聽不出語氣是不是愉快。

程越展開袖子,對柏嚴說:“這造型你覺得怎麽樣啊?”

柏嚴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說:“不好。”

程越立馬就不高興了,拉下臉來,說:“怎麽不好了?”

柏嚴道:“封建王朝時代,中原男子散發會被視為失禮,散發的都是你們戲裏要打的蠻夷人。”

程越:……

柏嚴嘴角上揚,打算繼續說下去,程越就翻白眼道:“你果然還是我的黑粉頭子,就你能杠。我不知道嗎?為了演古裝,會做很多功課的,我歷史超好的好不好!”

柏嚴微微垂眉,道:“哦。”

程越不滿地繼續說:“你看看你那凍死人的表情,哎,你就不能像是個平常十幾歲少年一樣可愛一點嗎?”

柏嚴低了點頭,似乎在苦惱“可愛”的他是什麽樣子。

柏嚴沉默的同時,程越也突然沉默,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穿過來一年多了,柏嚴現在應該是多少歲來着?

程越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這件事情,但注意力很快被柏嚴說的其他事情給分散了,直到挂斷電話,程越都沒想起來柏嚴究竟多少歲。

直到試完造型,準備回房休息的時候,程越才猛然想起。

難怪今天自己會糾結柏嚴多大了,今天是高考結束的日子,柏嚴的生日就在這一天。

原着裏寫了這樣一個情節,在高考結束的當天,整個學校的高三學生都在興奮地撕書,玩鬧發洩,唯有柏嚴一個人異常冷靜,收拾好東西回了家,并沒有和同學們一起去接下來的聚餐活動。

說是回家,但其實那也不是柏嚴的家,那是柏氏酒店的某一間豪華套房。他已經在這裏住了好幾年了,每天晚上,他都會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看一看京城輝煌的燈火。

他生日的這一天,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特別,他還是那樣冷靜地看着,斑斓的霓虹燈照在他的臉上,反射出冷冷的光。

看的時候沒有感覺,現在突然想起來,這個情節就異常具體地出現在了程越的眼前。

越想,就越是讓人難受。

這樣算起來,程越剛穿過來兩個月那會兒柏嚴就已經滿了15歲了,只是當時程越沒想起來這回事兒,而且那時候,他們也不熟悉。

今天是柏嚴滿16歲的生日,但今天都要過完了,程越才想起來。

程越看了一眼時間,快到9點鐘了。

訓練場離家也不遠,要想回去的話來得及,就是……林宗铮向來很嚴格,不知道他會不會準假。

程越趕緊給林宗铮打了電話去,告訴他自己想請一晚上的假,明天上午9點之前,一定會回來。

林宗铮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沒什麽平仄,也聽不出情緒:“為什麽要回去。”

“想給一個人過生日。”程越如實答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和這個人的關系。

兒子,弟弟,哥們兒。

程越皺了皺眉,然後說:“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哦。”林宗铮沒什麽反應,說,“那行,明天按時回來。”

程越沒想到自己這麽容易就得到了同意,楞了一下,傻傻地開口說:“啊?”

林宗铮笑了出來,說:“行了,我其實也沒有那麽兇,尤其是對業務能力好的演員,非常寬容。去吧,不耽誤拍攝,什麽都好說。”

程越馬上開始嘴甜地誇林宗铮,誇了半天才挂電話,接着一路狂奔回到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讓俞書負責找甜品店做個蛋糕。

一個小時候,程越到了甜品店,拿上新鮮出爐的蛋糕,又一路趕回家。

遠遠看到自家小別墅的時,剛過了十一點。

小別墅的燈還亮着,柏嚴沒有睡。

程越下車,打發走了司機和俞書,自己提着蛋糕走進了院子。

程越沒有用鑰匙開門,而是避開對講機的鏡頭,按了門鈴。

一會兒,柏嚴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冷淡到要将人給灼傷的地步。

“誰?”

程越故意壓頂聲音,說:“物業。”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片刻,而後迅速挂斷,接着程越就聽到了柏嚴快速從二樓下來的腳步聲。

程越立刻就在心裏嘀咕,這小兔崽子,怎麽一點兒警惕心都沒有,什麽物業不露臉啊,還大半夜地來敲門。

正當程越在想着待會兒怎麽給柏嚴進行安全意識教育的時候,房門猛地拉開,柏嚴輕微喘着氣,眼神閃光地看着程越。

“你……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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