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弋跟方牧也一人睡一頭,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方牧也似乎沒有睡意,他在黑暗裏眨巴着眼睛,問:“哥哥,真的沒有叮當貓嗎?”

秦弋也睡不着,他真的真的很不習慣。

“幹什麽?有叮當貓的話,你想要什麽?”

“想要女朋友。”方牧也說,“給哥哥。”

他居然還在惦記着女朋友的事,秦弋閉着眼:“謝謝,我不要女朋友。”

“那男孩子呢?”方牧也問,“女孩子不行,男孩子,行不行呢?”

“不知道。”秦弋說,“不是行不行的問題,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你懂不懂?”

讨論性取向實在沒有意義,因為秦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哪個,他沒有很喜歡過誰,小時候跟男生女生都能相處好,也被很多同性異性告過白。他活到24歲,說沒有談過戀愛上過床那是不可能的,男朋友談過,女朋友也談過,但是好像沒有非誰不可的樣子。

他大學畢業的時候跟家裏因為出國的問題吵了架,一怒之下直接跑到了A市來,這兩年公司能開得好,多虧他哥在背後幫着,否則他哪兒住得起這個別墅養得起這只小狗。

兩年來,他沒怎麽談過戀愛,确實也是全心全意地撲在了工作上,本來想着公司也慢慢成熟了,可以考慮考慮找對象了,結果半路殺出一只小傻狗,秦弋不得不承認,比起談戀愛,他好像對當爹更有興趣……

畢竟這只小狗還挺好玩挺可愛的,還想着找叮當貓給自己的爹要個女朋友,真是條貼心的小秋褲。

“哥哥喜歡什麽呢?”方牧也顯然對秦弋的感情生活很感興趣,“哥哥喜歡靜香嗎?”

靜香?不了吧,她是大雄的,也可能是胖虎的。

“不喜歡。”秦弋說。

“那哥哥,喜歡野原美伢女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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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原美伢女士是誰?

秦弋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說那個猥瑣小新的媽?”

“是蠟筆小新。”方牧也糾正他。

“我誰都不喜歡。”秦弋給他弄煩了,一刀切地回答,“你別猜了,趕緊睡覺。”

“哦。”

安靜了幾秒,方牧也又不死心地開口:“那哥哥喜歡……喜歡我嗎?”

才認識兩三天,談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這小孩好輕浮!

“不喜歡,我跟你不熟。”秦弋真的很想安靜地醞釀睡意,他懷疑自己再被方牧也問幾句,今天就要睜着眼睛到天亮了。

這句話顯然很有效果,方牧也再沒出聲,他在被窩裏動了動,好像是翻了個身。

大概過去了兩三分鐘,當秦弋正準備運用傳統催眠方法——數綿羊,來催促自己入睡的時候,他聽見一聲啜泣。

很輕很輕,不知道的還以為只是有人喘了口氣。

秦弋一下子睜開眼睛,喊了聲:“方牧也?”

“嗯。”方牧也立刻乖乖地應聲,雖然只是一聲語氣詞,但是秦弋還是抓到了他聲音裏的顫啞,微微發抖的哭腔。

“你哭了?”秦弋問。

“沒有。”方牧也似乎是把腦袋蒙到了被子裏,聲音模糊,“沒有哭。”

怎麽辦,我該不該配合你的表演假裝沒聽到你的哭腔?

秦弋坐起身,隔着被子拍拍方牧也的腿:“你為什麽哭?”

“沒有哭。”方牧也把腦袋埋得更深,聲音更悶了,“沒有。”

秦弋下床打開燈,去扯方牧也的被子:“把臉露出來,我檢查一下。”

“沒有哭,哥哥,我沒有哭……”方牧也抓着被子捂着臉,“你睡覺,明天,還要起床……”

秦弋沒跟他再廢話了,一把拉開被子,方牧也被光亮刺了眼,再加上臉上有淚,他立刻又用手去擋臉,結果半路被秦弋抓住了手,怕他眼睛難受,秦弋還特意往他那邊俯了俯身,擋住了上方的燈光。

方牧也閉着眼,臉上都是淚水,睫毛被浸得濕濕的,一簇一簇地沾在眼下,鼻子有點紅,抿着嘴不吭聲,耳朵在輕輕地抖動,尾巴都蜷縮起來。

估計是從秦弋說完話以後就開始哭了,難為他默默哭了好幾分鐘沒出聲。

“因為我說不喜歡你所以哭的?”秦弋單手把方牧也的雙手按住,騰出一只手去幫他抹臉,“眼睛睜開,說話。”

方牧也抽泣着慢慢把眼睛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透,紅紅的,看過來的時候,漆黑潮濕,委屈得要命。

太造孽了,秦弋暗嘆,小孩好難養,一句話說錯就要難過,關鍵是你還不能跟他置氣,因為這證明他在心裏把你看得很重,不然也不會因為一句“不喜歡”就委屈巴巴地哭起來。

“不喜歡我……”方牧也抽噎着,胸口一抖一抖的,“不喜歡我,還要帶我回家,哥哥你……你是不是,很不開心……”

秦弋愣了一下,他以為方牧也是認為自己不被喜歡才哭,沒想到他居然是因為覺得秦弋可能不高興所以哭?

秦弋就差在心裏念佛經了,他覺着自己罪大惡極。

“沒有不開心。”秦弋松了手,幫方牧也蓋好被子,“我挺好的,你可以放心。”

“那哥哥……為什麽要睡在,那一邊。”方牧也擦了擦眼睛,指指身旁,聲音裏全是鼻音,“這裏,也可以睡的。”

秦弋沒想到方牧也居然對睡兩頭這件事也在耿耿于懷,他認命地抓起床尾的枕頭放到床頭,拉開被子躺了進去,嘆了口氣:“這樣行了吧?”

“行了。”小狗極易滿足且好哄,他吸了吸鼻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還拍拍秦弋胸口的被子,說,“哥哥,可以關燈了。”

秦弋伸手關了燈,又順手在床頭櫃上抽了張紙,準确地拍到方牧也的臉上:“把眼淚擦幹淨。”

“嗯。”

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來,秦弋說:“你得堅強一點,別動不動就哭行嗎?”

主要是秦弋一見他哭就感覺自己沒轍,感覺自己罪惡滔天,感覺自己不配當爹。

但是他怎麽可能說出來呢?于是只好把鍋扣在方牧也頭上,怪他不堅強。

“什麽是堅強呢?”方牧也問。

“就是勇敢一點,不要怕這個怕那個的,多動動腦子,別老是哭哭啼啼的,這樣顯得你很沒用,知道嗎?”

“知道了,哥哥。”方牧也也覺得自己很沒用,也很煩人,他小聲地說,“我以後,一定不哭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堅強的人,以前被別人欺負了,他都會躲起來偷偷哭,現在沒有人欺負他了,那麽他也沒理由哭,要聽哥哥的話,堅強一點。

“我會堅強一點的,哥哥。”

糟了,秦弋覺得自己的罪孽感又加重了。

“哥哥,紙,放一下。”方牧也擦完眼淚,摸黑把濕濕的紙巾遞給秦弋,結果沒對準,杵在了秦弋的臉上。

秦弋那點罪惡感立刻煙消雲散,把方牧也的手一拍:“你那邊沒桌子啊?自己放去!”

“好。”方牧也聽話地把紙放到了自己那邊的床頭櫃上,然後轉回身子,往秦弋身邊小心地靠了靠,說,“哥哥晚安。”

秦弋沒理他,他覺得自己今天晚上真的不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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