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柚子。”
司潮從來沒有見過徐青柚這個樣子, 她表情依舊淡淡的, 甚至比平時還要帶了幾分冷肅, 但那清清透透的眸子裏又含着一層水光, 剛才看着他的時候, 他竟然看到幾分令人心頭悸動的深情。
“怎麽了?”他盡量放柔聲音,盯着她問道。
徐青柚別開目光, “沒事。”
司潮嘆息, “那我陪你坐一會兒。”
“嗯。”
二人就這麽靜靜坐着, 從夕陽西下坐到夜色降臨, 夜風微涼,司潮怕徐青柚凍着,正欲把外套脫下來給徐青柚穿上, 就被徐青柚攔住,“不用了,回去吧。”
“你吃晚飯了嗎?”徐青柚站起來,一邊往家走一邊問。
司潮走在她身邊,看着地上兩個人并排的影子,不自覺勾了勾唇角, “沒有, 本來想來你們家蹭飯。”
“那你不早說。”徐青柚皺眉看他,“我今天去老師家吃飯了,也不知道家裏今晚吃得什麽。”
司潮笑笑,“沒事,我去看看謝導就走, 回去随便吃點。”
提起謝華英,徐青柚停住腳步,認真地看着司潮,“我媽上回和我說,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司潮對謝華英那麽尊敬,聽到她不同意,不說立刻知難而退,也總該有所遲疑吧。可她沒想到,司潮一臉平靜,“我知道啊!”
“你知道還……”徐青柚微訝。
“又不是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同不同意只是一個影響因素之一而已,又不能決定什麽。”司潮笑着揚了揚眉,“再說你又不是那麽聽媽媽的話,怕什麽?”
“誰怕了。”徐青柚翻了翻眼皮,“那你應該知道我媽為什麽不同意吧。”
司潮收起唇角的笑意,正色說:“大概能猜到一點,我雖然人帥多金性格好,乍一看是個完美的戀愛對象。”
徐青柚心說:“哪兒來的自信。”
“但是,”司潮輕嘆一口氣,“仔細一想,和我在一起其實沒那麽輕松,随時都有可能被推到風口浪尖上。而且我工作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家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沒多少時間陪女朋友,除了這個還有很多缺點,”他笑得坦然,“我都數不過來。”
徐青柚沉默着看他,男人遠比她想象的清醒。
“但是我琢磨着,這世界上任何兩個人走到一起都會有很多麻煩,以前課本上怎麽說來着……”司潮想了想,“矛盾是普遍存在的,我們不能因為怕麻煩怕矛盾就不和人産生聯系了,你說對吧?”
“對。”徐青柚點了點頭。
“所以啊,謝導擔心的那些問題,我會努力解決,”司潮低眉笑笑,擡手輕輕幫徐青柚把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後,“護你一生無憂這樣的話我實在是不敢承諾,我只能說我會盡我所能。”
徐青柚陷入了思考,絲毫沒有注意到男人的舉動過于親近,半晌才臺步繼續往家走。
“你一會兒回去吃什麽?”
司潮跟上,“不知道,助理應該給我冰箱裏塞了點面包牛奶。”
徐青柚:“我給你下碗面,吃了再回去。”
司潮笑,“你應該說下面給我吃。”
徐青柚面不改色,“多老的段子了,無聊。”
司潮也不反駁,就是一直咧着嘴傻笑。徐青柚開院門的時候回頭看見了,白了他一眼,“你笑點是有多低。”
“我笑別的呢。”
“笑什麽?”徐青柚打開門,随口問道。
司潮壓低聲音,“徐老師為我下面,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別想太多,”徐青柚打開房門,“正好我也餓了。”
謝華英坐在客廳看電視,見司潮和徐青柚一起回來,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但很快就換上得體的微笑跟司潮打招呼。
徐青柚問謝華英,“晚飯吃德什麽?”
“馄饨,”謝華英說話雖然還有點含糊,但已經利索多了,“你說在老師家吃飯就沒留。”
徐青柚“嗯”了一聲進廚房,沒一會兒就端出兩碗陽春面,還給司潮那晚打了一個荷包蛋。
礙于謝華英在場,司潮只能壓抑着喜悅和激動,盡量平靜地說:“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徐青柚:“留學的時候鍛煉出來的,只會簡單的,而且不怎麽好吃。”
徐青柚的手藝就是很普通,但司潮卻連面帶湯吃得幹幹淨淨,恨不得把碗都舔了,幸福想沖到街上裸奔。
吃飯的過程中,謝華英就坐在一邊沙發上默默看着,見兩個人都吃完了,這才狀似随意地跟徐青柚說:“明天的相親,你別忘了。”
徐青柚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今天什麽日子,一個兩個都要讓她相親。但很快她就明白過來。一臉冷漠地直接揭穿,“哪兒來的相親,您也不看看我是會聽您的話乖乖去相親的人嗎?”
謝華英被狠狠噎了一下,她上次聽徐青柚說不會和司潮在一起,便想幫她擺脫司潮的追求,以司潮的聰明,知道她安排徐青柚去相親,應該就明白了。可沒想到徐青柚一點都不配合。
徐青柚看了眼司潮,“你早點回去吧。”
司潮沒應,而是說:“我幫你把碗筷收了。”說着就端着碗筷進了廚房。
謝華英趁機推了徐青柚一把,意思是讓她配合。
徐青柚瞥了眼廚房,說:“您別摻和了,我會解決。”
謝華英蹙眉,她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即便拒絕別人,也不會直接拒絕,都是繞着彎子暗示,這樣給彼此都留面子,偏偏她這個女兒是個再直接不過的人,根本不會留情面。
被徐青柚這麽一點破,謝華英面對司潮就有點尴尬,她于是扶着拐杖進了卧室。客廳就剩徐青柚和司潮兩個人。
徐青柚上樓從卧室裏取出司潮的衣服和傘,遞給他,“衣服上的油點我給你洗了。”
司潮驚喜,“啧啧”了兩聲,“我怎麽覺得徐老師還有賢妻良母的潛質。”
徐青柚冷冷掃他一眼,“這是一個成年的必備生存技能。”
司潮也不反駁,就眯着眼睛笑,今天真的是值得紀念的日子,不但吃到了柚子做的飯,還拿到了柚子洗的衣服。“我敢保證,你一定沒有為別的男人做過飯洗過衣服吧。”
徐青柚:“我外公。”
“除了你的家人。”
“去非洲一個部落,為了讨好酋長,幫他家裏所有人洗衣服做飯。”
司潮:“……”看把你牛B的。
兩個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壓低聲音鬥嘴,從今天下午就一直蔓延在心裏的傷感與無力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散了,徐青柚看了眼時間,“我還要備課,你趕緊回去吧。”
“心情好點了嗎?’司潮往她身邊挪了挪,問。
“好多了。”徐青柚說,她向來是如此,有什麽事都自己消化,很少和人傾訴。
司潮側頭看着她,含笑問:“用不用我給你講個笑話。”
徐青柚擺手,“走開走開。”
從對于負面情緒的處理上來說,司潮和徐青柚其實是差不多的,都喜歡自己解決,他雖然有時候會在微信上發牢騷,那也是經過過濾的,大多數時候只是想求她關注。
他不知道這種方式正不正确,但沒想着讓徐青柚改,于是又賴在她旁邊吃了個橘子,這才站起來,“那我回去了,這幾天我都閑着,做好被我騷擾的準備。”
徐青柚以為他說的是微信上,于是果斷道:“拉黑。”
司潮沖她做了個鬼臉,“幼稚,動不動就拉黑。”
徐青柚:“……”竟然被這麽幼稚的人說幼稚!
徐青柚還是低估了司潮,也不知道這人哪兒來那麽多精力,拍了那麽久的戲,回來不知道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在小區裏等她,就是去學校堵她。
師娘節後住院了,陳老請了假陪她,徐青柚就得幫陳老代課,比九月還忙,這日下午沒課,她就給陳老提前打了電話說要去醫院探望師娘,陳老答應了,并且不容拒絕地讓晏行來接她。
晏行的公司離平大不遠,中午下班開車五分鐘就到了,徐青柚還沒下課,他于是下了車站在樹下抽煙。正這時,後背被人一拍。
一個戴着口罩的腦袋伸過來,“小燕子,你怎麽在這兒啊?”
晏行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認出來這個鬼鬼祟祟的人,恢複一臉平靜,打招呼,“司潮。”
“噓!”司潮比了個靜聲的手勢。
“你怎麽在這兒?”晏行問。
“等一個朋友。”司潮一面說,一面警惕地打量四周,見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才站到晏行身邊。
“我也等一個朋友。”晏行淡淡地說。
兩人是高中同學,還是前後桌關系,雖然一個學霸一個學渣,但高中三年一直是不錯的朋友,只是後來司潮進了娛樂圈,晏行又出國,兩個人聯系才漸漸少了,但如果兩個人都在平城的話,偶爾也會出來吃個飯。
沒過一會兒,研究生下課,司潮往樹坑邊上一蹲,扣上帽子,埋頭玩手機,加之成熟穩重的晏行幫他吸走了一部分目光,愣是沒有被發現,就連徐青柚都沒認出來。
她走到晏行面前剛想開口,旁邊一個人突然竄起來,“打劫!”
徐青柚:“……”
晏行:“……”
那一刻,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不願承認自己認識這個人。
司潮看看一臉冷淡的晏行,又看看一臉漠然的徐青柚,最後只好自己先開口:“你倆認識?”
晏行淡淡說:“相親對象。”
徐青柚:“不是。”
司潮頓時看向許青柚,眼神震驚中夾雜着幾許哀怨。
徐青柚:“我師娘的親戚,來接我去醫院探望師娘的。”
晏行補充:“之前安排過相親,她沒看上我,說有喜歡的人了。”
司潮看向徐青柚,“你喜歡的人是誰?”
徐青柚:“我就是找個說辭,”她看向司潮,“你來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給你驚喜啊!”司潮說。
“那我和老師打過招呼了要去醫院,你先回去吧。”徐青柚無奈說。
司潮拉她袖子,“我送你去。”
徐青柚看看晏行,“我和他一起過去就行了。”
“不行,我不放心!”司潮瞥了晏行一眼,“你別看他沉默寡言的,其實最會騙女孩子,我初戀就是被她……”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幾個月沒見,還是一如既往的蠢。”
司潮:“……”
徐青柚在心裏嘆氣,“那他送我過去,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說着瞥了眼司潮,沒好氣道:“走!”
她走得很快,司潮在後面跟着走了幾步,見她後腦上都寫着“生氣”兩個字,長腿一邁走到她身邊,弱弱地解釋:“我初戀滿打滿算就一禮拜,連手都沒牽過,那姑娘嫌我影響他學習,就轉身投向晏行的懷抱了。”
徐青柚冷漠臉,她生氣的哪裏是這個。
她側頭瞪他一眼,“你能不能表現的像個正常男人一樣。”
“好啊,你想讓我什麽時候表現,都可以。”司潮眯着眼睛,笑得特別欠。
徐青柚深吸一口氣,好想打人怎麽辦。
司潮見她真的要生氣了,趕緊收起一臉不正經,“好啦好啦,晏行是我高中最好的哥們兒之一,我什麽尿性他清楚的很,他這人嘴可嚴實,絕對不會亂說,你放心好了。”
徐青柚不說話,突然有點同情司潮的經紀人,他還好意思說人家是魔鬼,他才是魔鬼好吧。
去醫院的路上,司潮關心,“師娘生病了,要緊嗎?”
“嗯。”徐青柚沒詳細說,只簡單嗯了一聲。
“那天你心情不好是因為這件事?”司潮試探着問。
徐青柚點頭,“師娘是個很好的人。”
紅燈,司潮騰出一只手揉了揉徐青柚的頭發,徐青柚躲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司潮嘿嘿笑了兩聲,沒再多說什麽。
徐青柚沒讓司潮等她,司潮送她到醫院門口就開車回家了。徐青柚上樓,晏行也剛到不久,正和陳老解釋兩人為什麽沒有一起來。
徐青柚不知道他是怎麽解釋的,反正陳老和師娘都沒再提讓他相親的事。
師娘年紀大了,醫生不建議化療,咳嗽就只能住院輸點消炎的液體,做做霧化,別無他法。老人精神不濟,沒說一會兒話就累了,徐青柚和晏行沒坐多久,就出了病房。
二人等電梯的時候,晏行淡淡開口;“真沒想到你喜歡的人是他。”
徐青柚;“我說了不是,就是個說辭而已。”
晏行意味不明地勾勾唇,“他是個特明白的人,高一下學期,我們還都被老師逼着學習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有了一套在那個年紀看來相當完整的職業規劃,後來他也是一步一步那麽走的。”
電梯到了,晏行沒有繼續說下去,出了住院部大廳,才繼續:“雖然我那時候學習比他好,但我其實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徐青柚有些意外地看向晏行,他容色平淡,“我說得都是真的,不是在恭維你男朋友。”
“他不是,”徐青柚已經記不得這是她今天第幾次澄清了。
晏行心說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的。
二人在醫院門口道別,徐青柚上了回家的地鐵,才拿出手機,下意識想打開微信看看司潮又啰嗦什麽了,可是手機還沒解鎖,她就已經看到好幾條推送。
【汽車追尾,當紅男演員司潮重傷入院。】
【司潮遭遇車禍,生死未蔔!】
那一刻,徐青柚覺得自己突然不認識字了,她愣是盯着屏幕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直到旁邊站着的女生一聲輕呼,“天吶,司潮出車禍了。”
徐青柚這才回神,她扶了一下車門才站穩,下一站就失魂落魄地下了車。
晚上七點多,很多人還堵在路上,煩悶地打開廣播聽路況,卻都不約而同地聽到了司潮出車禍的額消息,有人漠不關心,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心急如焚,也有人臉上寫着漠不關心,其實心急如焚。
比如徐青柚,她坐在去往醫院的出租車上,面上波瀾不驚,心裏卻似着了火一樣。
徐青柚趕到醫院的時候,醫院樓下被媒體記者圍得水洩不通,幾個保安正在維持秩序,
徐青柚給小朱打電話半天打不通,等她能證明身份被允許上樓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以後。
ICU門口圍了一堆人,徐青柚随便攔住一個小護士,問了下裏面的情況。
能進來的都是司潮極其親近的人,小護士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如實道:“沒有生命危險,但人還在昏迷。”
徐青柚聽說沒有生命危險,長長舒了口氣。
司長天和周雲看到了徐青柚,都有些意外,還是小朱幫忙介紹:“這是徐老師,謝導的女兒,潮哥的……”
“朋友。”徐青柚補充。
司長天和周雲這會兒也顧不上細問,點了點頭,“辛苦你跑一趟。”
大廳太嘈雜,司長天和周雲進了一旁的休息室。
沈薔正站在一邊和交警了解情況,聽說肇事者是個小姑娘,這會兒正在交警大隊呢。
“那姑娘知道自己撞得是司潮,哭得比受害者家屬還痛。”警察說:“我們已經讓人聯系她的父母了。”
另一名警察說:“是平大的研究生,還要聯系平大那邊。”
徐青柚聽到這裏,快步走了過去,“那個肇事者是不是叫周燦?”
幾人聞言都看向她,兩個警察一空童生,“你怎麽知道?”
沈薔剛才已經聽小朱說了司潮和徐青柚的關系,小朱也不了解具體情況,只說兩人經常來往,又聯系徐青柚是人類學的教授,沈薔便能猜到她的身份了。
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司潮一直在找的“伊娃”。
徐青柚神情平靜,“我有一些情況想和警察說,我是司潮的朋友也是周燦的老師。”
警察一聽她是周燦的老師,于是把她帶到一旁的休息間內問話。
徐青柚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她應該是在司潮送我去醫院的時候就開始跟蹤了,但當時我和司潮都沒有意識到。”那時候剛好趕上晚高峰,路上車很多,很難發現。
那個警察聽完倒也沒有多意外,看了眼旁邊的同事,“又是私生跟蹤導致的車禍。”
那同事冷笑,“粉絲們見了偶像都緊張,偶像被跟蹤更緊張,這可不就容易出事麽。”
警察很快打電話去交警隊核實情況,周燦一開始不認,但查了她的行車記錄儀,她也無話可說,只好認了,她下課出來就看到了司潮,猜測他回去停車場,于是在停車場等着碰運氣,果然,司潮沒一會兒就和徐青柚到了停車場,她以為兩人會去酒店之類,到時候撲上去就說是徐青柚的學生,司潮看在徐青柚的面子上肯定會稍稍滿足她的要求,她要求也不高,加個微信,或者微博互關,總之她只要能參與他的生活,這就夠了。
可沒想到的是,司潮是送徐青柚到醫院。還是腫瘤醫院,她想拍個照發微博都不好編故事,她只好繼續跟着,能跟到司潮的小區也好啊!算盤打得再好,她車技到底有限,又因為怕跟丢了,一個失手就撞了上去。
徐青柚從休息間出來,就看到了一個醫生正跟等在門外的司長天、周雲、沈薔等人說:“腦震蕩導致昏迷,另外面部受了些傷。”
沈薔聽到這兒立刻皺緊了眉頭。
周雲和司長天則是細問腦震蕩的情況,醫生說:“具體得等他醒了才知道,可能會影響記憶。”
徐青柚心說司潮真是狗血電視劇演多了,連自己的生活都這麽狗血。周雲一聽,差點又暈過去,徐青柚趕緊扶住。
“醫生只是說可能,你先別緊張。”司長天看了眼妻子,又看向徐青柚,“人還在就行,小徐你不用在這兒守着了,趕緊回去吧,太晚了。”
徐青柚說:“我已經和家裏打過招呼,等司潮醒了我再回去。”
司長天和周雲對視一眼,司長天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沈薔對徐青柚其實是有點不放心的,但見司長天和周雲都默認她留下來了,自己這個外人也就不好多說什麽。她于是對徐青柚道,“這裏就麻煩徐老師幫忙照顧一下,我和小朱得先回工作室一趟,後續工作需要安排一下。”
徐青柚答應了,留下來陪司長天和周雲。
入夜,沈薔回工作室處理各種工作上的事情,周雲熬不住,躺在休息間裏休息。徐青柚和司長天站在走廊盡頭的陽臺上。
司長天點了根煙,看徐青柚,“司潮上回和我們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我和他媽媽還以為他在糊弄我們,沒想到真有了,更沒想到是你。”
兩人的關系就這麽被司長天點明,徐青柚心裏有點別扭,但也沒解釋,又聽司長天繼續說:“你們現在是在戀愛還是他一廂情願。”
“是他……”徐青柚不知為何就是說不出一廂情願這四個字,好像這四個字再配上躺在病房裏那個人,實在有點太凄涼了,于是換了個說話,“是他在追我。”
司長天勾了勾唇,“你不用為這件事內疚,更沒有必要因為內疚就答應他,一碼歸一碼。”
徐青柚點頭,“我知道,我只是出于朋友的關心,而且當時我母親住院,也是他一直在醫院守着。”其實不內疚是假的,徐青柚在趕往醫院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這事怪她。也是後來聽說沒有危及生命,這才稍稍冷靜了一點,梳理這件事。
司長天默然,吐出的煙霧融進外面如墨的夜色裏,一輪下弦月被雲層遮了大半,周圍的樓裏星星點點亮着燈,樓下的記者們已經散了,他們應該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的,但網上還是謠言亂飛,有說毀容的,有說骨折的,還有說已經死亡的。
然而網上再亂,司潮最親近的幾個人反而是不關心的,他們只關心病房裏那個人什麽時候醒來。
一根煙抽完,司長天沉沉嘆了口氣,“大概人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司潮這孩子從入演藝圈到現在,雖然也有小坎坷,但都不痛不癢的,這次可能是他的一道坎,不管是記憶受損還是臉上留疤,以後拍戲估計都要受影響。”
徐青柚說:“額頭的疤應該有辦法除掉,實在不行劉海擋一擋就可以,記憶受損可以轉幕後,做制片什麽的。”她也不了解娛樂圈的情況,只知道有些演員年紀大一點都去做幕後了。
司長天側頭看她,苦笑了一下,“他醒了要是能像你這樣想得開就好了。”
徐青柚也扯了一下唇角,“那也沒辦法,真要是那樣總得接受現實。”她嘴上說的冷靜,但只要站在司潮的角度上一想,心裏就一陣陣揪着疼。
司長天靠在欄杆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徐青柚遲疑片刻,簡單地勸道:“您別太擔心,司潮比我們想得都更清醒,也更堅強。”她認真地說:“我相信他可以克服。”
就在這時,一個小護士跑過來說:“司潮醒了。”
徐青柚和司長天趕緊趕過去,司潮剛睜開眼還有點愣愣的,額頭包着一層紗布,醫生過來第一句話是“能說話嗎?”
司潮:“能。”
醫生于是開始詢問他的記憶情況,司潮:“我失憶了,現在莫非是民國十五年……”
“司潮!”司長天喝了一句,誰料司長天話音未落,司潮就痛苦地捂住了額頭。
周雲立刻慌了,“怎麽了這是?”
醫生也趕忙上去檢查,“腦震蕩後遺症,稍一受刺激就會頭暈頭疼。”
司潮這種狀況持續了小半個月,直到額頭上的紗布拆了,都還沒全好,一直留院觀察。
周燦那邊因為涉嫌侵犯隐私等罪行,被公安機關逮捕,周燦的父母找了許多人,但他們的關系到底不如司潮在娛樂圈的地位,撞了這麽個公衆人物,不是托托關系就能完事的。
網上又掀起了一陣抵制私生的熱潮,許多明星的粉絲群裏開始嚴格管控,從各種渠道杜絕私生。
弄潮兒們則一邊抵制私生,一邊為司潮祈福,#司潮安好,我們等你#的話題在熱門話題上呆了足足一周,有些粉絲更是組織應援,向司潮工作室彙款。
司潮工作室趕緊發聲明,感謝大家的支持,但不能接受大家的應援,将錢原原本本地打了回去。
網上這些事,徐青柚都是偶爾聽黎薇提一兩句,她這段時間就象個被抽得陀螺一樣,忙得根本沒時間看微博。
警方在徐青柚的要求下,沒有像歷史學院透露徐青柚和這件事的關系。只有陳老知道,但陳老這段時間也天天配在醫院裏,沒什麽精力關心司潮。
徐青柚在學校要帶兩個人的課,備課量增加了一倍。只要沒課就穿梭與好幾家醫院之間,一邊是師娘住的腫瘤醫院,一邊是司潮住的省醫院,周末還要陪謝華英去康複醫院。
為了避開媒體和記者,司潮轉了一次院,好在他能自理,不用有人時時陪着,這段時間頭疼的頻率也明顯降低,有時候兩三天都沒事,生龍活虎的又要開始工作,被司長天和周雲給按了回去。
手機也不能玩,他只能看看書發發呆,逮住一個人能就能聊半天,小護士們本來是弄潮兒的粉得更加死心塌地,不是弄潮兒的沒兩天也都被圈粉。
徐青柚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兩個小護士紅着臉從裏面出來,“啊我死了,他太好看了啊啊啊啊!”
“居然跟我們撒嬌,嗚嗚嗚……崽崽,媽媽愛你。”
徐青柚經過那兩個小護士時,冷冷道:“喜歡他就不要把手機給他。”
小護士們已經認識徐青柚了,天天來看司潮,兩人什麽關系不言自明。二人趕緊點頭,“我們知道,您放心吧,哥哥的身體是最重要的。”
徐青柚滿意地點點頭,進了病房。
“這麽晚還來,你說你是不是想趁着夜深人靜對我做什麽?”司潮隐約聽到了三人在外面的對話,心裏柔軟成一片,面上卻笑得賤兮兮。
徐青柚見怪不怪地翻了翻眼皮,淡淡地說:“開會來着。”開完會已經六點多了,她連飯都是在車上啃了個漢堡,明明知道司潮能自理,連司長天和周雲都不會每天來,她還是堅持了,就像當初他堅持在微信上問候謝華英的身體一樣。
司潮拍拍床邊,聲音低沉悅耳,“過來。”
徐青柚走過去坐下,看了眼時間,“我坐十分鐘就走。”
“好,”反常的,司潮說完這個字竟沉默了片刻,暖黃燈光下,靠在床頭的人輪廓柔和幾分,眼尾的弧度平添幾分溫柔。
徐青柚不太習慣這樣的氣氛,奇怪地看他,“怎麽了?”
司潮不答,他看了徐青柚良久,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你不用因為可憐我答應和我在一起。”
徐青柚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了,再說你現在能吃能喝,除了偶爾頭暈惡心之外有什麽好可憐的。”
司潮顯然不信,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她,試圖從她波瀾不驚的那張臉上看出點羞澀或者別的什麽情緒,無果。
“……那你怎麽天天往這兒跑?”他問。
“我媽生病你不也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再說這事兒多少和我有點關系,周燦又是平大的學生,我不能坐視不管。”徐青柚給自己找着理由。
司潮皺了皺眉,大概是腦子撞傻了,他最近經常聽不出來徐青柚的話裏哪句真哪句假,甚至連自己的想法也摸不清了,所有的事情都一團亂地堵在心口,他只要稍微想要梳理一下,就會一陣陣頭疼。
沈薔不讓她上網,但他想也知道,網上關于他的事情肯定吵翻了天,雖然說肯定同情居多,但娛樂圈這種拔吊無情的地方,他只要一不工作,人氣立刻就會下滑,人氣下滑帶來的是各種資源都可能跟不上。
他心态其實沒那麽好,這些資源是他這麽多年一點點積攢出來的,就要因為一個意外而失去,是個人大概都會覺得悵然吧。
徐青柚見他皺眉,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沒好氣道:“你少胡思亂想,醫生都說了你胡思亂想要頭疼。”
司潮嗯了一聲,他轉頭去床頭櫃上拿水杯。
徐青柚見了,忙拎起水壺說:“我幫你倒點熱的再喝。”
司潮有些貪戀地看着低頭幫他倒水的姑娘,許是這段時間太過辛苦,沒休息好,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薄唇輕輕抿着,認真的像是在做研究。
想說那個賭約要不算了吧,他前途未蔔,實在是不想連累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是誰說的“盡我所能”來着。
“還有六十天了。”
徐青柚聽他突然沒頭沒尾地這麽來了一句,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了他一眼,對上他那雙溫柔深情的眸子,才明白過來。
她放下水壺,坐回床邊,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