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薔吃完晚飯就走了, 徐青柚也想走, 被司潮攔住, “再坐一會兒, 現在晚高峰還沒過去, 外面正堵。”

徐青柚于是坐回沙發上，手裏拿着電視遙控器, 心不在焉地換臺。她平時很少看電視, 看也是看新聞和科教頻道, 這時候新聞聯播還沒開始, 她換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想看的，倒是一個臺在播司潮以前演的電視劇，她于是放下遙控器。

司潮在旁邊跟她介紹, “這是我拍的第二部 戲，講得漢武帝死後，漢昭帝繼位和霍光專權期間的故事，裏面老戲骨很多，我學了好多東西。”

司潮第一部 戲成績不錯，第二部戲就接了歷史正劇, 在劇中演劉弗陵, 當時整個人還有點飄，進組以後才知道自己和那些老戲骨的差距有多大。

徐青柚靜靜看劇，司潮時不時在旁邊補充，給她講前面發生的劇情和人物關系。廣告的時候，徐青柚不禁好奇, “你拍過的戲都還記得劇情和人物關系嗎？”

司潮點頭，“當然啦，其實我經常翻出來看，看看當時欠缺的東西現在有沒有補上。”

徐青柚嗯了一聲，這也正常，她發過的所有論文她也清楚記得當時的思路。

兩個人就這麽坐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司潮給她講這些年拍戲心态上的改變，從他口中說出的和黎薇他們看到的很多都不一樣。徐青柚連個明星采訪也看不進去的人，此時聽得津津有味。

他們中間隔了一小段距離，司潮沒往徐青柚身邊湊，只是松松散散地靠在沙發上，末了他看了眼時間，“回去吧，這會兒地鐵人應該不多了。”

徐青柚站起來，司潮站在玄關和她說話，“真想送你，可我還有點不太敢開車。”

司潮車禍後落下的另一個毛病就是不敢開車，坐車也只能坐後排，心理醫生說許多車禍後的人都會有這樣的陰影，大部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徐青柚面上輕描淡寫的，“送什麽，又不是沒地鐵。”出門前，就聽男人在後面低低說了一句，“還有五十天。”

徐青柚頓了兩秒，欲蓋彌彰地加快了腳步。

沈薔咨詢過醫生之後，還是沒有給司潮安排工作，只給他安排了表演課和聲樂課，早上小朱來接司潮去公司上課，中午送他回家。下午司潮一個人在家拉片，看書，生活前所未有的簡單規律。

師娘的身體每況愈下，連帶陳老的狀态都不是很好，本來安排的幾場講座都推了，有的則直接讓徐青柚代替去。

其中一個講座在杭城大學，徐青柚出發前一天白仲平就打來電話：“歡迎師妹過來開講座，本來杭大領導聽說陳老不來還不太高興，我跟他介紹了一下師妹的情況，領導這才答應了。”

徐青柚微微皺眉，這是專門來邀功的？她于是客氣疏離地說：“多謝師兄。”

白仲平在電話那頭笑笑，“你來我請你吃飯。”

徐青柚答應下來，心說到時候拉上他的學生或者杭大其他領導一起吃飯也沒什麽。

徐青柚之前和陳老聊過關于白仲平的事，陳老承認他不滿意那篇論文，一是因為選題，二是因為觀點，作為一個人類學學者，對所要研究的文化帶着很明顯的高高在上的态度，描述又怎麽能是客觀的？

陳老承認卡了他一年，聽徐青柚說他想求原諒，冷笑一聲：“以他的家世人脈哪裏還需要我的原諒，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他還是保持距離好。”老頭說完看了眼徐青柚，“你倒不用因為我得罪他，現在國內幾本人類學的期刊都和他有關系，你得罪了他文章都很難發。”

徐青柚也沒想得罪白仲平，但也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她到杭城才知道是白仲平親自來接她，“上次你來也沒好好招待你，這次連着周末你就多玩幾天。”

徐青柚說：“已經買了周五晚上回去的票。”

“着什麽急，師兄特意把這幾天的時間騰出來陪你。”白仲平一邊開車，一邊笑說。

徐青柚扯了扯唇角，“那您就在家陪陪家人吧。”

“不瞞你說，我年初離婚了。”白仲平嘆氣，三言兩語把他和他前妻的事講給徐青柚，最後總結，“還是要找志同道合的，否則根本沒有共同語言，早晚要散。”

徐青柚随便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白仲平沒有送她去酒店，而是帶着她去了一家餐廳，徐青柚皺眉，但人都已經到了，她也不能現在離開。

兩個人坐下來吃飯，白仲平問起徐青柚發論文的情況，又和她透露自己和幾家期刊的關系，徐青柚全程态度都淡淡的，不怎麽說話。

白仲平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沉得住氣的姑娘，他最後索性直截了當地說：“其實上次聽你做報告的時候我就對你有好感了，這段時間一直不敢聯系你，但還是想你……”

徐青柚打斷他，“白老師！”

白仲平飛快地說：“你考慮一下，我們是同一個領域的，有共同話題，我不但能在生活上照顧你，也能在事業上幫助你，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徐青柚心中冷笑，面上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誰料白仲平聽到這句也笑起來，“柚子，師兄敢這麽直接追求你那自然是打聽過的，你們院的同事都說你沒有男朋友。”

徐青柚不慌不忙地勾了勾唇，“我談男朋友是我私人的事，怕是沒必要通知全院吧。”

白仲平要家世有家世，要地位有地位，又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還沒幾個小姑娘能拒絕他，也就是面對徐青柚這種不解風情的人，才會拿出學術上的誘惑來誘她上鈎，誰知對方一點餘地都不留。

他鏡片後的目光也漸漸涼了下來，“柚子既然這麽說，師兄我也不好再糾纏，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想在這個圈子走下去，沒有人提攜寸步難行，難道你就甘心在平大當一個寂寂無名的老師？”

徐青柚放下筷子站起來，“我想怎麽樣用不着師兄操心。我先走了，師兄慢用。”說着轉身離開。

白仲平沒有追上去，而是往椅背上靠了靠，不管學術觀點怎樣成熟，說到底還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徐青柚打車回了酒店，微信裏是司潮發來的消息。

司潮：“到了沒啊？”

司潮：“杭城冷嗎？”

司潮：“注意安全。”

司潮：“看到了回個消息，擔心你。”

徐青柚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按下視頻通話。

司潮正在健身，穿了個背心，露出手臂上線條流暢的肌肉，頭發上全是汗，氣息微喘，“我的天，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居然主動跟我視頻。”

徐青柚：“你在健身的話就不打擾了。”

“別別別，”司潮坐到地上，随便拿毛巾擦了把臉，眼睛亮晶晶的，“我性感嗎？”

徐青柚：“挂了。”

“你耳朵紅了嘿嘿嘿……”

還沒嘿完，視頻就被切斷了，司潮：“……”

他等了一會兒，徐青柚都沒有再打來的意思，于是起身去洗澡，穿得整整齊齊才又給徐青柚發了視頻邀請。

徐青柚點開，“幹嘛？”

司潮正襟危坐，一臉乖巧，“徐老師剛才找我有事嗎？”

徐青柚：“沒事，跟你報個平安。”

“你那個什麽師兄沒請你吃飯？”司潮只是随口一問，他上次見那個男人送徐青柚，以為兩個人是關系很好的師兄妹。

誰料徐青柚聞言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別提了。”

司潮警覺：“怎麽了？”

“他跟我表白了。”徐青柚言簡意赅。

司潮一聽炸了，“什麽！”

徐青柚淡淡掀了掀眼皮，“拒絕了。”

司潮站起來在屋裏轉了一圈，像一只暴躁的狗子，“你怎麽拒絕的？”

“說我有……有喜歡的人了。”徐青柚說完又補充道：“就是老一套說辭。”

司潮意味深長地笑，“有些謊話說着說着就會成真哦。”

徐青柚沒理他，一臉平靜，“所以我把回去的票改到明天下午，開完講座直接去車站。”

“我去接你吧，我不放心。”司潮認真說。

徐青柚白他一眼，“你錢多的沒處花嗎？”

“是啊，就是沒處花。”司潮大言不慚，又收起玩笑神色，“我還是不放心，他萬一被拒絕惱羞成怒怎麽辦？”

徐青柚雲淡風輕地道：“人家也是有身份的人，心裏怎麽想不知道明面上肯定不會做什麽的，至于暗地裏要做什麽，那以後遇到了再解決吧。”以白仲平今天威逼利誘那個架勢，難保他不會暗中給她使絆子，徐青柚既然敢拒絕，就做好了準備。

沉默片刻，司潮忽然問：“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件事？”

“為了公平。”

司潮不解，“哈？”

徐青柚不疾不徐道：“你有什麽事都告訴我，我的事都瞞着你是不是不太合适？”就算只是朋友，信息也應該對等，不能總是一個掏心掏肺，另一個藏着掖着吧。徐青柚只是從人與人相處的角度分析的，非常的有理有據。

司潮一個勁點頭，笑得眼睛彎彎的，“是是是，你說的特別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