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城給陽的信三】
周末。
下午出門前正好撞見我們的新班主任顧大老師從卧室走出來。
“不吃晚飯？”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額……不吃，和同學到外面吃飯。”
“尹向陽？”
“不是。”
“哦。胡嘉琪。你和她在談戀愛。”他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怎麽了？談戀愛你也要管？”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那尹向陽就留給我咯！”
“喂，哥，他是我好朋友，你別搞人家。”
他原來在打你的主意，我早該想到了，之前他聽說我們班缺老師，立馬就給我們學校投簡歷，還去找他的博士導師給他寫推薦函，死活要進我們高中，現在想來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好朋友？”他反問，“好基友還差不多。”
“顧耀傑，你別把說的和你一樣惡心，你說你怎麽就這麽喜歡爆別人菊？”
他恢複了他一貫的态度，把筷子一摔，沖過來作勢要教訓我。
我伸手攔住他：“別這樣，我還要出門，總之你別打尹向陽的主意，要是你對他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我絕不放過你！”
說完便竄出門，他的聲音還在身後叫嚣：“從你一出生，你就沒放過我，更沒放過你媽！”
幹，原本好好地一天，他卻非要掃興的提那件事。他就是喜歡這樣，在我或開心或自豪或無所顧忌時，不斷地用那件慘痛的事來鞭策我提醒我——我是這個家的罪人，我欠這個家每一個人。
和胡嘉琪在電影院門口約好，我們一起走進去，看了一下，我有點昏昏欲睡。
“城城，怎麽了？心不在焉，電影不好看？”胡嘉琪問道。
“沒事，有點累，沒睡好。”我敷衍着。
胡嘉琪拍拍自己的肩：“那城城你就靠這裏，我不嫌你重”。
前排的人不滿的回頭看的了一眼。
“不好吧，你看，這麽多人，會比較尴尬！”我在她耳邊低語，“還有，你的聲音有點大。”
“黑漆漆，怎麽會？”她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低聲道，“況且我們是男女朋友啊。”
她不容分說的把我的頭按在她的肩膀上，說實話，她的肩膀比較矮，靠起來其實并不舒服。
還記得上次我們去森林公園秋游，前一天顧耀傑那家夥不知道發什麽瘋找我麻煩，弄得我一晚上沒睡好，白天又走了那麽多山路，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坐車返校時我竟然筋疲力盡的靠在你肩膀上睡着了，恰到好處的高度，那一覺睡的我很舒服。
“顧耀城，醒醒，快到學校了。”
我迷迷糊糊醒來，動作慢半拍，寵溺的保護你：“尹向陽，再讓我靠一下嘛！”
“汗，你剛剛睡覺時，我不敢動，現在我整個左半邊都麻了。”旁邊的人兒不滿的嘟囔。
“哪有這麽恐怖！”我笑着醒來，沒心沒肺的大力拍你的手臂。
你痛得嗷嗷大叫，還手打我：“顧耀城，我是你恩人，你是怎麽對恩人的？”
思緒被胡嘉琪的電話鈴聲牽引回來，事實上，鈴聲很響，周圍其他觀衆有些不滿的嘟哝。
她小聲的接起來。
我則百無聊賴的盯着銀幕，是部愛情文藝片，挺沒意思的，旁邊的女生看得也有些不耐煩，其實她剛剛選電影時，看到某部熱門的美國動作大片，她眼睛裏迸射出神采，可是她偏偏硬逼着自己把頭轉向旁邊的愛情片。
我想可能是她為了證明自己和普通的小女生一樣，喜歡夢幻喜歡愛情故事，用行動反駁不是你口中的“不折不扣的豪放派”。
“什麽！”
旁邊的她突然大叫起來，引得前排觀衆憤怒的往後瞪我們，她也意識到，于是有放低音量，不過她顫抖的身體透露出她的不安。
我關切的看着挂掉電話的她，她有些發怔，無助的望着我。
“怎麽辦？”她驚駭的抓住我的手臂。
“……什麽怎麽辦？”
“我媽出車禍了！怎麽辦？”她仿佛是受到了極大地驚吓，思緒一下子從大腦裏抽空，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拉住她的雙手，發現她正驚吓的發抖，手也十分冰涼：“別急，現在有錢沒？如果要做手術需要錢！”
“沒有。”
“回家取！取完之後趕快去醫院。”我鎮定的安排。
“然後呢？”
“鎮定，我陪你，你要記得，我在你旁邊。”
“好好……”她的眼睛裏終于有了神采，“城城。”
“別說這麽多，快點走！”
取了錢，我們趕到醫院時，胡阿姨正有氣無力的躺在擔架上，外表看起來沒什麽血漬，胡嘉琪沖到阿姨身邊：“媽，怎麽弄的！”
胡阿姨看到我們，似乎一下子來了精神，傷勢應該不嚴重。原來她過馬路時沒看清楚，一輛電動車朝她撞來，把她撞飛了兩三米。肇事者看到周圍沒什麽人，理都沒理阿姨，就騎車飛奔走了，好心的清潔工打了120，這才把阿姨送到醫院。
胡嘉琪松了一口氣，傷心的哭起來，阿姨安慰道：
“我沒事，剛剛照了X光，骨頭沒事，就是屁股有點疼，可能是摔在地上有些淤，不過那醫生非要我留下來觀察觀察。”說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
我主動自我介紹：“阿姨好，我是胡嘉琪的同……”
“我男朋友。”胡嘉琪搶白。
阿姨皺眉：“又談男朋友，上次那個鬧出那麽大的麻煩還不吸取教訓，都怪你爸爸總是出差，從來都不管你，只知道慣你，現在我出事了，他人還在外地！”
“阿姨，您現在別生氣，對身體不好的。”氣氛有些尴尬，我只好硬着頭皮說。
阿姨對我還是很和顏悅色的，故意緩解氣氛：“呵呵，謝謝，我知道！要是被我抓到那個肇事者，我一定要宰他個四五千。”
“對！一定要宰他一筆！那裏沒有攝像頭嗎？”胡嘉琪義憤填膺。
“沒注意！”
“那報警沒？”
“當時我痛死了，怎麽報警？剛剛沒錢交醫藥費，都是拜托醫生給你打的電話！”
“我覺得應該報警。算了，只要你沒事就行了！”胡嘉琪又哭了。
“沒事，淇淇，媽媽一點事都沒有。”
“…………”
“…………”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如果換做是你媽出車禍，而我恰好在你身邊，說不定我只會叫你鎮定，告訴你應該怎麽做，然後沒心沒肺的逃離現場，因為我實在害怕看到親人之間你侬我侬的場景。
不過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是胡嘉琪和她媽媽，我就不能像和你在一起樣沒心沒肺，必須硬着頭皮陪她承擔。就像現在一樣，坐在凳子上看着胡嘉琪和阿姨聊天。
我忽然由衷的羨慕她們，我好希望能和我的爸爸，甚至是那個讨厭的哥哥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坐下來，好好地，深入地，聊聊天。
那是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幸福感。
忽然記起你也是單親家庭，爸爸在很早就去世了，和媽媽相依為命，那天你在電話告訴我你的故事，你說你從來不知道你爸爸的過往，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會是你一輩子的遺憾。
我和你不一樣，我非常了解我媽的過往，知道我媽是一個多麽善良、多麽漂亮、多麽有能力、多麽受人歡迎的一個人，而知道這一切的後果是讓我更加痛苦。
因為我是罪魁禍首，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将她推向地獄。
從醫院出來已經晚上十點了，夜色很濃，走在初春的夜晚裏，涼風拂面，吹走身上的燥熱。
胡阿姨還要留院觀察一晚，我和胡嘉琪先回家，緊張勁過了才發現我們倆沒吃晚餐，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了。于是在醫院旁邊的水餃店解決溫飽問題後，我送她回家。
“城城，上來坐坐嗎？”她在他們家樓下問我。
“不了。”我淡淡的笑。
“我爸爸出差了哦！”
“呵呵！我家有宵禁令。”其實，我領會到她的深意。
“好羨慕……”她感嘆，“我爸媽都不怎麽管我！”
“呵呵。我只能說每個人的煩惱都不一樣！拜拜，今天早點睡個好覺，明天還要上學！”
“城城。”
她在身後叫我一聲，我轉過頭，她踮起腳，在我的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軟軟的。我有些發愣，這是我第二次親吻，很遺憾兩次都不是我主動的，我是不是做人太溫吞了呢？
上次是跟你，我還記得，你可能已經忘了。
你的嘴唇是甜的，熱熱的鼻息呼在我的臉上，很舒服。你親到我的時候，我完全就懵了，因為你的吻來的簡直沒有任何邏輯，一點也符合常理。
胡嘉琪似乎沒覺得很羞澀，拽住我的手臂。
“城城，可是我一個人在家，很怕……”
我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這個你口中的“小妖精”拉上了樓，餘光觀察到這個“小妖精”滿臉的笑意。
倒騰了一陣子，我們分別上“床”睡覺。其實我睡客廳的沙發上，她睡自己的房間，我聽見她在裏面輾轉反側，似乎和我一樣，睡得不踏實。
“城城，你睡着沒？”她第n次問我。
“還沒。”我第n次回答。
“怎麽還沒睡着，睡得不舒服嗎？幹脆……我們睡一個床啊！”
這小妖精……
“汗，你不停的叫我，我怎麽可能睡着……”我無奈。
半晌沉默，我以為她正在努力睡着，努力不和我講話，但她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城城！”
“又怎麽了？”我努力抑制心中的不耐煩。
“你……是gay嗎？”她試探的問。
我有點想笑：“不是，怎麽可能。”
“那你和尹向陽……”
這問題又來了。
和她交往這兩個多月以來，她時常都會沒有安全感的提起你。她總是在我和你說話的時候，默默的如同幽靈一般無聲的走到旁邊，自以為很自然的打斷我和你的交流。
“朋友而已。”
“那你……怎麽什麽都讓女生主動？”
“嗯？”
我知道她在說什麽，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難不成告訴她我覺得我們還小，我們之間還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如果做……愛是要負責任的。
可這樣回答未免太遜了吧！
幸好你的來電及時緩解了尴尬。
我立馬掏出手機，接起來。
還沒說話，那頭就傳來你噼裏啪啦的一大串話。
“顧耀城，那個邵雨薇又來和我說想和好，三番兩次的幫我忙，你說她是不是又想玩什麽花樣？”
“你不要總是這樣想女生好不好？說不定她真的喜歡你！”
“喜歡個屁咧！我被她害了又不是一次兩次！”你憤懑道。
“那你都有想法了，幹嘛還給我打電話！”我生悶氣，莫名的有些不爽，語氣比較重。
“……我只是覺得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向我示好,說不定、也許、有可能是真的想和我和好！“你委屈的說。
我緩和口氣，剛剛太粗魯了：“喂！這位先生，你到底是覺得她很不夠好，而不想和她在一起，還是覺得她不錯感動了你，而想在一起試一試？”
你喃喃：“我就是弄不明白嘛……”
我循循善誘道：“尹向陽，我了解你，其實你心中早就有了想法，對不對？只是你還不沒發現或者還不願意承認，你總喜歡口不饒人的罵人來僞裝自己，表示自己是多麽無所謂，其實你非常重感情，只是怕受到傷害而已。你怎麽總是怎麽矛盾呢？你能不能看清楚你自己？”
“可……之前你不是說要我不要掉進她的陷阱嗎？”
“那只是作為朋友立場的挺你！而且你忽略了三個字，我說了‘你認為’，雖然你口中‘認為’邵雨薇不夠好，但是你的心中真的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顧……”
“城城，是誰啊，這麽晚？”胡嘉琪走到我旁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那邊頓了一下，籲出長長一口氣，我知道你肯定聽出來是胡嘉琪的聲音，以你的性子，你的腦子裏一定在飛快的思考“都十二點了，他們兩個怎麽還在一起，難道……”，可脫口而出的是事不關己而分生的語氣：
“好吧！對不起，這麽晚打擾你，沒有其他什麽事了，我會好好考慮的，那我先挂了啊，你早點睡啊！拜拜！”
“誰啊？”胡嘉琪繼續問。
我挂斷電話，內心不知道從哪來了一堆無名火，可我不能向身邊女生發作，我非常勉強的對胡嘉琪擠出微笑：“是爸爸打來的，問我怎麽還沒回家。”
“你沒跟叔叔請假？不要緊嗎？”她咄咄逼人。
“沒。不要緊的！”
她搖頭：“不對……剛剛是尹向陽對不對？”
“你……”
“城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總是和他打電話，不要再和他那麽親密了，不要給他若有若無的希望？”胡嘉淇坐到旁邊。
我坐起來，抓住她的手，抑制住內心的煩悶，語重心長：“我們只是好朋友，我和他都是男生，我知道你所擔心的事情是什麽，但那是絕不可能發生。”
“可是之前尹向陽喜歡你，而且現在我同樣覺得他其實是愛你的，只是他自欺欺人，假裝……”
“胡嘉琪，再這麽說我就要生氣了……我想每一個女朋友都不會幹涉自己男朋友選擇自己的好哥們吧！”
“那城城……”胡嘉琪妥協的拽着我的胳膊，“餓嗎？我給你做蛋炒飯？”
“大美女，我們十點才剛吃餃子啊……”
“哦。”她嘟起嘴，又回到她床上。
我在黑暗裏給你發短信：
如果你決定重新接受邵雨薇了，我無法說什麽，這個年紀的戀情其實都是積累經驗而已，別看的那麽重。
你沒有回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