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織夢鬼

“老爹，你看我帶什麽回來了？”莫林蘇還沒進門就大喊了起來。

此時莫老爹正在做一張新招牌，這布還是他很久以前存下來的。莫林蘇拿的那塊已經很舊，确實得換了。

看到莫林蘇大包小包地扛着，莫老爹有些傻眼了。

“這些東西你是怎麽來的？”別是搶來的啊，想到莫林蘇力大無窮，莫老爹覺得她有這個能力。

“當然是買來的啊。我今天做成了一筆生意，得了五百兩。”

“什麽？居然這麽多！”莫老爹吓了一跳，沒想到莫林蘇不但能接到生意還能掙這麽多錢。他差點激動得想哭，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神棍算是廉價勞動力，很少能得到這麽豐厚的報酬。

“這五百兩只是報酬的一半，算是定金。”

莫老爹的小心髒顫了顫。要是知道宋玉林本來是想給一萬兩的，莫老爹怕是要暈過去。

之後莫林蘇父女讓牙行的經紀幫忙推薦房子，在一番挑選後，買了一座二進的院子。等入住了新房了莫林蘇估摸着差不多該到定國公府走走了。

程佳德從刑部散值，帶着小厮童肯往家中走。途徑一條小巷，通過狹窄綿長的巷子後，到了岔路口。按以往的走法，自當是往左，這一次卻鬼使神差地往右走。

走了幾步，看見路邊有一棵茂盛的樹木，程佳德伸手去折了一根樹枝。在他的手碰到樹枝的時候，有一團常人所看不見的東西從樹上轉移到了程佳德的身上。

他，毫無所覺。

當夜，程佳德便陷入了無止境的夢中。第二天一早，下人發覺一向早起的少爺居然沒有起床，進了屋才發現少爺的異樣，趕緊報了老太太、太太知道。

家中的小獨苗生病了，定國公夫人婆媳火急火燎地趕去程佳德的院子，一邊吩咐人趕緊把家裏的大夫叫上。

“阿德，醒醒？”程老太太上官氏坐在孫子的床邊，輕聲地在他耳邊喊，然而程佳德沒有任何反應。

程佳德的母親程太太鞏氏唬了一跳，十分着慌地晃了晃兒子的手臂，誰知兒子依舊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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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頓時席卷上官氏、鞏氏婆媳的全身，兩人已是慌了神，無助地哭了起來。

這時大夫到了。

大夫姓袁，年紀約莫四五十歲，頭發已有些發白。他在程府當差多年，熟稔地替程佳德把了脈，接着又是翻眼皮又是掀嘴唇的，愣是沒看出程佳德是何症狀。

細細斟酌了後，袁大夫慚愧地對着上官氏、鞏氏說：“老夫慚愧，未能查看出少爺的病症，既不是中毒也沒有任何外傷，不知為何會昏迷不醒。為今之計，還是另請醫術頗精湛的太醫更為妥當。”他也很無奈，從醫多年，未曾遇到這樣的病人，是以難住了他。

“怎麽會這樣？”上官氏仿佛掉入了冰窖，渾身發冷。阿德可是他們家幾代單傳的金疙瘩，萬不能出事啊。

臉色發白的鞏氏穩住心神，對上官氏說：“娘，我這就進宮請皇後娘娘推薦一名太醫過來。”

上官氏點頭，“快去快回。”

鞏氏往皇後處遞了牌子，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有管事接她到坤寧宮。

心急如焚的鞏氏給程皇後行了禮，并沒有贅敘其他話語，直截了當地說：“娘娘，今早阿德不知何故昏迷不醒，無論怎麽喊都沒有反應，家裏的大夫也束手無策。只得勞娘娘推薦一名醫術高超的太醫。”

程皇後如今三十三歲，嫁入宮中已有十多年。因為皇帝十分愛重她，夫妻倆感情很好，加上她平時注重養生，現在看起來就像二十多歲的模樣。

聽了大嫂的話，只見程皇後細長的柳葉眉一蹙，對着身邊的婢女吩咐：“司齡，你把鄭太醫喚來。”

沒過多久，司齡便帶着鄭太醫到了殿外等候，鞏氏謝過程皇後，迅速帶着他回府。

鞏氏臨走前，程皇後說：“大嫂，一切以阿德的性命為重，有什麽需要的只管跟我提。”程皇後自己沒有子嗣，一向十分疼愛侄子。這次侄子出了毛病，尤其還是莫名其妙的病，她心裏非常着緊。

程佳德的病症來得蹊跷，饒是自認醫術很好的鄭太醫也沒有看出什麽端倪。

“程老太太、程太太，”鄭太醫在上官氏和鞏氏期盼的眼神下，無奈地說：“恕老夫無能為力。”

上官氏頓時倍感絕望，連這個老道的太醫都束手無策，還有誰能治好孫子的病？

“太醫再仔細瞧瞧吧。”鞏氏不死心地說。

鄭太醫為着謹慎，還真再仔細查看了一次，該問的又仔仔細細地問，仍然沒有查出症結所在。

鄭太醫當天回到宮中，将程佳德的事說了出來，也因此驚動了皇帝霍存資。皇帝下令整個太醫署有德望的醫者全部去替程佳德診治。

離奇的是，依舊不能治好程佳德。

定國公只好讓人出個榜文，言明只要能治好程佳德，他們以千金酬謝。莫林蘇聽到消息後，優哉游哉地晃到了定國公府附近，然而她并沒有急着揭下榜文。

因為她發現定國公府旁邊的一戶門府居然在出售，門匾也已被摘掉。打聽了之後才知原來是某位老官員要致仕，将回老家養老，才把這屋子轉手賣出去。

她一眼就看出那屋子所處的風水很不錯，而且她發現裏面隐隐冒着一束淺藍色的氣流，總覺得有股熟悉感。

她，很想買下這房子。

然而聽說原主人只願意賣給當官的，她這個平民百姓就是有錢也買不着，況且她也沒錢了。

莫林蘇帶着遺憾敲響了程府的大門。

看門的人聽得她說是能有辦法治好少爺，卻看她什麽東西都沒帶，只手上拿着榜文。雖疑惑，但還是連忙飛奔去通報主子。不久莫林蘇就被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莫林蘇一進屋子，就有一道淩厲的目光射過來。她順着目光看過去，入眼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頗有威嚴。

肅穆凝神地打量着莫林蘇，這人便是定國公程付詞。

莫林蘇毫不畏懼地正視定國公，并作揖。

“聽門公說，你能救我孫兒？京城所有有能力的大夫都試過了，卻均沒有法子醫治。你……不會是诓我們吧？”

定國公後面的那句話并不只是疑問，而是帶着威脅。仿佛莫林蘇真是騙人的，他就能弄死她。

不過，她并不怕。“那些大夫為什麽治不了，賴因貴府少爺得的不是病，而是招了不幹淨的東西。”

定國公聽了莫林蘇的話，只是擰着眉，默默無聲地沉吟，對她的話不置一詞。倒是邊上的上官氏急急呵道：“你是何人，何故到我府上大放厥詞，故弄玄虛的人我見多了。”

“夫人莫氣，在下人稱‘莫半仙’。”咳咳，是自稱來着。“程公子上回受傷，還是我救的。那時我就看出他将有這次的劫數，只是他并不予以理會。”

“如今我既然揭了榜文，就是有辦法救程公子。你們若是不放心，可在我救治的時候到一旁觀看。不過若是能讓程公子醒來，貴府就得付錢給我，咱們錢貨兩訖。”

“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這時定國公斬釘截鐵地說。

于是在莫林蘇上前查看程佳德情況的時候，程佳德的祖父母、父母均守在旁邊。

莫林蘇發現真的是有鬼怪纏着程佳德，那時一個長得非常醜的女鬼，淩亂的頭發，猙獰的面目，血紅的大嘴。

“是一位女鬼所為，程公子之所以醒不過來，是因為這鬼替程公子編織了一個看着很真實又很美好的夢，導致程公子不辨真假，沉浸在夢中。”

“你說的可是真的，有沒有辦法救我兒？”鞏氏既驚恐又驚喜地抓着莫林蘇。

莫林蘇撥開鞏氏的手，微微點頭。實則心裏一點底也沒有，畢竟只看出有鬼也不一定能驅鬼啊。

乖乖隆地洞，姐姐我可還沒驅過鬼啊。之前生活的地方比較文明，那些鬼都沒出來做惡事，他們做神棍的就沒必要驅除這些鬼咯。

不過莫林蘇已經誇下了海口，就不能露怯。于是她打算上前試試。随便念了一句俗透的咒語：“瑪尼咩咩哄！”然而沒有任何反應。

啊嘞，難道是咒語不對？

莫林蘇回身看了一下程府的衆人，發現他們都聚精會神地望着她。她有些尴尬，“啊嘿嘿，那個，因為太久沒有用過此術法，已經生疏了。”

程家衆人：你真不是騙子？看着很像啊。

既然咒語什麽的不行，那就試着和那女鬼通通話。

“喂，你為什麽要纏着程公子？”

那女鬼發現她是在同自己說話，卻不回答她，只冷冷地給了莫林蘇一個呆滞的眼神。

“別那麽傲嬌嘛，什麽事都好商量。”

這時女鬼變了一副模樣，應該是她生前的樣子。雖比不得之前醜，依舊很不好看。她嘲笑道：“商量什麽，就你這菜樣也想轟走我？”

被實力嘲諷的莫林蘇也不氣餒，仍好聲好氣地說：“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轟走你。只是好心勸你去投胎，畢竟這才是正經的。你這樣反複替人織夢，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收獲，不累嗎？若是你願意去投胎的話，我們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女鬼不屑地摸着自己的臉，“投胎？我被人嘲諷了一輩子，難道還要繼續這樣的生活？我如今這樣就很好啊。”

看來她生前因為容貌經常遭人諷刺，“相信我，你下次投胎肯定會是一位美人，別人贊美你還來不及，不會再有嘲諷的。”

“真的？”

假的，莫林蘇也不知道她會投胎成什麽樣，因為女鬼肯定還禍害過別的人，這樣就造成了殺孽。若是沒有功德抵過，她來生大概會是悲慘的。不過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萬劫不複。

“我一般不說謊。”

女鬼有些意動，她受夠了這副面容，若是來生能做個美人似乎也不錯。生前她因為長得太醜，不但被父母嫌棄，還要受旁人嘲笑。

她最遺憾的是，到死沒能嫁出去，連男人的手都沒有牽過。變成鬼後，心有不甘的她專挑那些長得好看的男子下手，在夢中自己變成他們想要的妻子，和男子一起生活，直到男子死亡。

可，這終究是虛幻的。

“要我去投胎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看來也沒有那麽不好說話。

女鬼瞥了一眼昏睡的程佳德，說：“我要他醒來後牽一下我的手，圓我生前的夢。”

莫林蘇一想，似乎不難，但是“你是鬼，他是人，他碰不到你啊。”

“我可以附到你身上。雖然你有點黑不太好看，但是我不嫌棄。”

可我嫌棄行不行啊，莫林蘇腹诽到。但還是妥協，說：“好吧，我答應你。”

莫林蘇對着身後的幾人說：“她說只要程公子醒來後牽一下她的手，她就放過程公子。若是你們同意的話，她會附到我身上，到時程公子拉一下我的手便可。”

程府衆人早就被莫林蘇神神叨叨的話唬了一通，如今見莫林蘇說的方法這麽簡單，紛紛點頭。

于是女鬼離開了程佳德，站到了莫林蘇身邊。莫林蘇走到床邊，拍了拍被子。

程佳德悠悠醒來。他一睜眼就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只見她穿着月牙白繡竹直綴，頭發卻梳的是女式的，兩廂搭配，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莫林蘇朝他招招手，笑說：“程公子，我們又見面了。”程佳德晃了晃神，因為莫林蘇這一笑倒是像極了他夢裏的那位女子。不過這話說的，也讓他明白這人就是之前那個神棍，細問了之後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還沒等程府的衆人上前慰問，女鬼就很不耐煩了。莫林蘇只好要求程佳德等會兒一定要牽她的手，畢竟已經答應了女鬼。

女鬼立馬附到了莫林蘇的身上，神态立時發生了變化，對着程佳德伸出手，“郎君。”嗲嗲的聲音從莫林蘇的嘴裏冒出。

這聲音程佳德消受不起，他瞬間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為了以後的安寧，他只好硬着頭皮拉了一下莫林蘇的手，誰知下一刻莫林蘇撲向了程佳德的懷抱，一臉壞笑，嬌嬌地說：“我終于抱過男子了，來世我也要嫁一個如郎君這般的人物。”

說完，女鬼滿足地飄走了。這時莫林蘇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是倒在程佳德的身上，還當是程佳德趁機吃她豆腐，于是想也不想就一手招呼在他的臉上。程佳德倒被莫林蘇的猛勁帶得身子都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