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怨恨惹塵埃

“大夫,求求你,我家石頭真的快不行了,你就幫幫我吧,将來我給你做牛做馬。”一位神色憔悴的婦人跪在一名中年大夫面前,不停地磕頭。神情中帶着絕望,如今在她面前的大夫仿若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何嫂子,我是真的無能為力。我家也只是小本生意,幫不了你那麽多。”闫大夫搖搖頭,狠心拒絕了何嫂子的請求。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他認為何石頭的病有蹊跷。

幾個月前,何嫂子的一雙兒女都到他這裏求醫,他給兩個孩子都開了藥。按照孩子的病情,只要按需吃藥,堅持下來病肯定能根治。可是何嫂子家裏窮,買不起這麽多藥,只能一拖再拖。

孩子的病情越來越重,他心裏過意不去,就賒了不少藥給他們家。但因為之前贻誤了病情,後期很難治。

不巧的是,那段時間他自己家發生了點事,家裏銀子短缺,便不再賒何嫂子藥材了。直到後來聽說何嫂子的女兒死了,闫大夫有些愧疚,之後咬牙再免費替何嫂子的兒子石頭治病。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闫大夫之後開的藥對石頭沒什麽大的療效。按照他幾十年的診斷經驗來看,他不可能給石頭診錯病,怎麽就沒有成效。于是他将藥方改了,石頭卻依舊不見起色。

長此下去,石頭那裏就是個無底洞。闫大夫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等着他養活,所以他不可能一直幫下去。只能狠狠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何石頭的病真的是有邪物在作祟,他即便開再多的藥,那也是無用功。

“大夫先幫孩子治病吧,費用全由我來出。”一道清朗的聲音插了進來,說話的人正是程佳德。

大夫一看對方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不敢怠慢,只得再去替何石頭診治。可他心裏真的沒底,連五成的把握都沒有。不過他只管盡力,若是還不能治好何石頭,那也就怪不得他了,天意如此。

“程公子?”在外面晃蕩的莫林蘇湊巧看見一個背影極像程佳德的人,抱着試試的态度喊了一聲。沒想到那人轉身,還真的就是程佳德。

“莫姑娘。”程佳德對她點下頭,也沒說別的話,繼續跟着何嫂子他們走。

莫林蘇剛才後面就看到那個婦女走路的姿勢有問題,她左腳走起路來似跛非跛。覺得有問題,莫林蘇就順勢替婦女查看了一下子星,結果她的子星忽閃忽暗的,說明她的兒子正處于要死不死的階段。

沒看見她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有,可現在她明明就發現了。如果選擇漠視,不做點什麽的話,她心裏過意不去,就當她是聖母心泛濫吧。她一直都是這種性格,前世就因為她愛管閑事,被不少人罵過,還說她惡毒,詛咒別人。

天地良心,她平白無故詛咒別人幹嘛,明明是提前預警好嗎。

如今婦女的兒子情況特殊,如果處理得當,他完全可以避免悲劇。但若是置之不理,那他很有可能就沒有多少時間活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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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林蘇連忙跑到何嫂子的面前,問:“這位嫂子,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嗎?”

何嫂子鬧不明白莫林蘇這是哪一出,不過覺得也沒什麽妨礙,便答應了。

倒是一旁的程佳德覺得莫林蘇此舉必定不是閑得沒事幹,看來何嫂子兒子的病有隐情。

莫林蘇他們一路跟随何嫂子到了何家,發現何嫂子家裏家徒四壁,而何嫂子的丈夫也早已過世。如今只剩何嫂子和何石頭母子相依為命。

闫大夫上前給躺在床上的何石頭診脈,何嫂子則招呼莫林蘇他們坐下。

莫林蘇從進來,眼睛就沒有離開何石頭身邊的地方,因為那裏站着一個小姑娘。眉目跟何嫂子有幾分相似,闫大夫給何石頭診治的時候,小姑娘還張牙舞爪的,看來石頭的病跟她有關系。

還有何嫂子的精神狀态也有問題,剛才何嫂子進來的時候,小姑娘還瞪了何嫂子一眼,滿含憎惡。

這小姑娘恨着何嫂子和何石頭。

莫林蘇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就往外面走。對于看不見小姑娘的其他人來說,莫林蘇此舉過于怪異。莫林蘇只得找個蹩腳的解釋:“啊哈哈,我剛才好像看見這裏有蟲子。”

理由過太虛,程佳德不予以評論。

莫林蘇試着和小姑娘溝通,誰知她一副愛理不理的的樣子,完全不配合。

可惜現在莫林蘇身上沒有符紙,奈何不了這小姑娘,也沒辦法查看小姑娘的過往。看來只能通過何嫂子那裏來了解情況了。

“何嫂子,你家最近是不是有人去世了?”莫林蘇小心翼翼地問,她問別人這話,可不就是往別人傷口上撒鹽嘛。

何嫂子低垂了雙眼,滿臉的悲痛,說:“我女兒兩個月前病逝了。”

莫林蘇了然地點點頭,“最近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比如關于你女兒的?”

作為外人的莫林蘇有此一問,在何嫂子看來是很唐突的事。于是程佳德替莫林蘇解釋:“莫姑娘,人稱莫半仙,專管邪祟之事。令郎的病也許跟鬼怪作亂有關。”

“對對對,”闫大夫連說三個對字,“我之前就說過,石頭的病有蹊跷,不然也不可能這麽久都沒有治好。”

何嫂子想到兒子的病情,心肝顫了兩顫,這是她唯一的命根子啊。如果……如果連兒子也沒了,那她也沒辦法活下去了。

“小草,也就是我女兒死後,我每天晚上都夢見她,夢到她在罵過,她怪我害死了她。我也時常在想,如果那一晚把藥給她喝,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我就是她害死的,要不是她偏心弟弟,我怎麽會病死。我恨她!”小草雙手緊握,腮幫子氣得鼓了起來,還有一雙眼睛都快瞪了出來。看來她的怨氣不小啊。

何嫂子繼續說下去:“小草病逝的那晚,只剩下一份藥。她和石頭都病着,聯想到之前病死的大兒子,加上石頭看起來比小草病得還重,我便毫不猶豫将唯一的藥給了石頭喝。我原本以為小草能熬得過去,誰知……誰知那天晚上她就走了。”

說着說着,淚珠子撲簌撲簌地落下來,何嫂子便捂着臉哭了起來。

莫林蘇很難過,何嫂子的傷心展露無疑,小草的死對她打擊肯定很大。她相信那一晚抉擇,何嫂子肯定很痛苦,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她活生生舍棄其中一塊肉,可不就是剜心之痛嗎。

可是小草理解不了何嫂子,不懂何嫂子那晚做出決定有多艱難,她只記恨何嫂子舍棄了自己,也憎恨是弟弟搶了她活命的機會,所以小草死後才想辦法給何嫂子他們制造麻煩。

“何嫂子,你對當晚的決定後悔過嗎?”這麽問,對于何嫂子來說是殘忍的,可莫林蘇還是問了,替小草問的。

“當然後悔,也恨,恨自己沒本事,連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我虧欠小草的實在太多了。”

小草努努嘴,“我都死了,她的愧疚又有什麽用。”

“何嫂子,凡事想開點。已失去的人,我們無法追回。就如同流逝的時光,不可逆轉。”事已至此,莫林蘇也只能用蒼白的話語安慰她。

如今要做的就是化解小草心中的怨恨,讓她不要再糾纏何嫂子母子了。況且莫林蘇相信何嫂子的這些話小草肯定有觸動,即便她還嘴硬,有些不忿。

既然小草的心開始松動,那就趁熱打鐵。莫林蘇又找了個借口,将小草拉出去。

“小草,我相信你是一個好姑娘。你也看到了,你娘是逼不得已才這樣做的,你的離去她很痛苦、很內疚。你可不可以就此放下,放過你娘和你弟弟,走你該走的路?”

“娘親,小姐姐為什麽不願意放過她娘呢?”若玲毫無征兆地從玉佩裏飄出來。

莫林蘇把她按了回去,“因為她娘曾傷過小姐姐的心。”

“哦哦。”

小草倒是沒有想到莫林蘇居然會有一個死去的女兒,不過她看得出莫林蘇娘倆的感情很好。她自己和母親的感情,有點複雜。她對何嫂子自然有孺慕之情,可是那次何嫂子的做法确實傷了她的心,讓她心中憤憤不平。

小草不吭聲,莫林蘇再說:“小草,你的遭遇我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就以外人的立場跟你說明。如果你繼續跟何嫂子他們耗下去,不過是将他們的生命縮短,你是想他們來陰間陪你呢?還是說看他們過得痛苦,你心裏就好受?”

小草想到從前的日子,其實她和娘他們也是有過幸福日子的。只是突然的離世一時難以接受,才鑽了牛角尖。就像莫林蘇說的,她再這樣拖下去,也不過是眼睜睜看娘他們痛苦。

她原本就是想懲罰娘和弟弟對她的不公,這兩個月也盡夠了。

“我願意離開,”說這話的時候,小草眼神一片清明,“我娘也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跟她說幾句話?我想勸勸她。”

“要不你附到我身上?”一般鬼魂很難附身到別人身上,如果能得到原主的同意,附身就變得容易。

“嗯。”

“何嫂子,小草的鬼魂一直留在你們家。如今她就要去投胎了,想附到我身上,和你說句話。”

“什麽?”何嫂子萬萬沒想到女兒居然一直在她身邊。

“娘,我就要走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怪自己了,那次不是我死就是弟弟死,你沒得選擇。你……放過你自己吧。”

何嫂子喜極而泣,“好,娘聽你的。是娘對不住你,希望你來世能投生到好人家,不要再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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