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有話要說: 傳統打滾姿勢~求收藏~
顧聽煙坐在病房床邊,伸手握住顧子晟的手。
她家就住在本市,但大學入學後她執意入住寝室,這學期開學已逾兩月,卻從未回家吃過飯。
她沒想到,顧子晟在短短的兩個月之間,竟憔悴了那麽多。臉上皺紋明顯增多,皮膚暗沉,頭發倒是漆黑的,可仔細去看,便能發現大片區域的發根都是雪白的。——顯然是染的頭發。
顧聽煙有些難受。
“爸爸,你要注意身體。”
再難受,她也說不出什麽寬慰的話,只憋出這麽一句。
顧子晟倒熟悉她性格,并不計較,溫和地笑了笑,輕輕摩挲她掌心的皮膚,道:“已經沒事了,別擔心。”
閑話兩句,顧聽煙便出了病房,留下繼母祝敏跟顧子晟說話。
顧靈空辦好手續回來,看見顧聽煙站在走廊入口的地方。
顧靈空走近,道:“怎麽不陪爸爸坐着?”
顧聽煙的目光很涼,語氣淡淡的:“哥哥,我也姓顧。”
顧靈空一時間摸不着頭腦,道:“你當然姓顧,怎麽了?”
顧聽煙道:“爸爸的身體一向好得很,為什麽會突發心髒病?不過半個月不見,他為什麽會老那麽多?”
明明是咄咄逼人的質問,但她說話的語氣依然鎮定,波瀾不驚。
但顧靈空卻在她平靜的态度下露出了心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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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煙,我本想這周末接你回家吃飯然後跟你說的。”
看來,是真的有事。
顧聽煙心知絕不是好事,臉上卻越發地冷靜了:“現在就說吧。”
……
情況糟糕的程度,超出顧聽煙的意料。
顧子晟經營裝修公司的時間不短,這次卻在一單生意上栽了大跟頭。
本來是城內一位官二代的項目,争得頭破血流才拿下的大單子,最穩妥不過。
哪知道官二代的爹倒了臺。大筆的工程款無法回收。最近兩個月,顧子晟忙于為這件事善後。
屋漏偏逢連夜雨。公司已相當困難,可是就在今天,一張勢在必得的合同卻又生了變故,被往後壓,且對方有改口的意思。
大約是急怒攻心,顧子晟在回公司的車上,心髒病發。
……
顧聽煙其實很少關注家裏的事。
十一歲的時候,生母亡故,她無依無靠,只能以私生女的身份回到顧子晟身側,接受他的照料。
顧聽煙大多數時候都是遲鈍的,但是對于已經意識到的事情,卻絕不會再犯糊塗。
顧子晟和他的妻兒,是她的親人。但在他們眼裏,她又是個多餘的外人。
顧聽煙是一個理性到近乎殘酷的人。她沒有花費精力去讨好父親、繼母和兄長,因她清楚,再如何讨好,也不會得到另眼相待。
她早早便主動提出,去寄宿制學校念書。目的是通過減少同家人接觸的時間,來減少摩擦與矛盾。
顧聽煙勤勉讀書。
一方面是單純的愛好。一方面則是為自己尋找立身的本錢。
優等生的待遇總是要好一點。
顧子晟是典型意義上的“土豪”,沒讀過多少書,年輕時候因為努力和一點點機遇才打下基業,很尊重有文化的人。
顧聽煙不會承歡膝下,卻為顧子晟賺足面子。
她從不過問家裏的生意,一方面是因為一直與家裏人保持着不甚熱絡的關系,另一方面,卻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紛擾。
顧靈空高職畢業後就去父親的公司裏上班,顯然是要子承父業。她不想引起繼母和兄弟絲毫的誤會,以為她對家産有意。
但沒想到,她不管不問,卻會出這樣的事。
之前無法回收的工程款一時間也收不回,顧聽煙于是選了看起來尚有辦法可想的一樁事來問:“為什麽勢在必得的合同會臨時出問題?”
顧靈空沒法回答她。
事實上,連顧子晟也不知道原因。如果知道,他也不至于急怒攻心,心髒病發。
“太意外了,都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對方。”顧靈空說。
顧聽煙問不出什麽,也就沉默下去。
……
下午的時候,陸續有人來探病。
顧聽煙從洗手間出來,與一個人撞了個正臉。
不是別人,正是那天被她用計逼退的追求者肖縱。
肖縱沖她尴尬地笑了笑:“顧小姐。”
顧聽煙倒是鎮定:“你好。”
肖縱家裏跟顧家有生意往來,肖縱跟顧靈空私交又好,探望了顧子晟後,顧靈空把他送到走廊,兩人不免又多聊了幾句。
肖縱問:“叔叔是不是因為那筆款子憂心操勞,所以病發?”
顧靈空跟他熟絡,并沒有瞞他,把合同臨時出現變故的事情跟他講了。
肖縱臉色變得有些微妙。
肖縱:“徐盛不是萬生旗下的公司麽。”
顧靈空莫名其妙:“是啊,怎麽了。”
肖縱:“你妹妹跟萬生的少當家你侬我侬,你又怎會丢了徐盛的合同?”
他們在走廊裏說話,聲音很低,一般人路過是聽不到的。
但顧聽煙正好從病房出來,離得近,堪堪将這幾句聽到耳朵裏。
顧靈空知道她走近,聽了肖縱的話,下意識地便看了她一眼。
肖縱也看向她。
顧聽煙臉色有些白,望着肖縱,問:“穆昕是萬生的少當家?”
肖縱看她臉色不對,又看顧靈空,後者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
肖縱有些尴尬:“是啊。你竟不知道嗎?”
……
無恥之徒。
顧聽煙躺在家裏的卧床上,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這個詞。
她潑了他一杯汽水,他就要她傾家蕩産。
穆昕的真實嘴臉這樣精彩,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怪不得當日肖縱見了兩人親密模樣便即刻退卻,原來不是在豪車和帥哥面前自慚形穢,而是認出了穆昕這位他得罪不起的大少爺。
而穆昕竟下作到如此地步,求而不得就以勢壓人,也出乎顧聽煙的意料。
如果說之前顧聽煙只是覺得穆昕有點煩,現在就是對他産生了深刻的仇恨了。
心裏有巨大的屈辱和憤懑。
顧聽煙拿着手機撥通那個號碼前,冷冷地想,此刻穆昕大約正等着她低頭求饒。
只稍一想象他的得意模樣,顧聽煙就覺得隐約有些作嘔。
她鮮少有如此強烈情緒,此刻卻不得不強自按捺,靜等電話被接起。
電話沒人接。她耐心地等。
最後電話被自動挂斷。
顧聽煙臉色陰沉。
這穆昕,還真不是一般地惡劣。看來這件事如果要妥善解決,她須得做好忍辱負重的準備。
顧聽煙吸了口氣,重振旗鼓,又撥過去。
她怕他是真的有事沒拿手機,于是隔了一段時間再打。但斷斷續續,一連打了五次,一直無人接聽。
顧聽煙終于打消念頭。
她花了相當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把手機扔出窗外。
大少爺,真是大少爺。
他不接電話,擺明是要給足她難堪了。
她要怎麽做,才能滿足他膚淺的虛榮心,贏得他的赦免?
……
市內一家高級連鎖酒店的豪華套房裏,穆昕正跟一位年輕女郎在床上翻雲覆雨。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他順手拿過來看,看見顧聽煙的名字。
想不到她這麽快就有了反應,倒不像看起來那樣遲鈍嘛。
身下的女郎嬌怯怯地問:“你有事要忙麽?”
穆昕一笑,将手機調到震動,随口說了一句葷話:“當然有,這不正忙着幹.你麽。”
……
顧聽煙是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要動用所有智慧,去讨好一個衣冠禽獸。
最初的難堪過去,她冷靜下來,進入一貫的理性模式。
冷靜下來,她很容易便說服了自己,掌控了情緒。
平心而論,如果穆昕肯放過他們一家,她一人受辱,根本不算什麽。
穆昕既然打定主意要報複她,她躲也躲不過,打也打不過,不如就等着好了。
該吃吃該喝喝。
顧聽煙等到第二天,又給穆昕打電話。
穆昕覺得熬她一天也可以了,于是這次接起了電話。
“煙煙,怎麽有空找我?”
輕慢的語氣,帶着濃濃譏諷。
顧聽煙火氣上湧,卻發作不得,只能忍耐着,盡量将聲音放柔和:“穆少爺,對不起我錯了。我能請您吃個飯當面給您賠罪麽?”
穆昕沒想到她居然能這麽利索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間倒愣住了。
他過了很久都沒有答話,也不挂電話,顧聽煙就沉着氣等。
“行啊。”再開口的時候,穆昕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顯而易見的得意。
顧聽煙又是一陣惡心,卻同時放下了一顆心。
他肯松口就是好事。顧聽煙趁熱打鐵,盡力把聲音放溫柔一點:“您什麽時間方便,喜歡吃什麽?我去訂位子。”
“不,我從不讓美女做這種事。就今天晚上吧,我來安排,到時候給你電話。”這次穆昕答得很快,語氣恢複了平素的戲谑。
以往他這樣嬉皮笑臉,顧聽煙并沒有特別的感覺,此刻卻只覺得他面目着實可憎。
幸好隔着電話,她不必掩飾自己的表情。
顧聽煙想了想,繼續用溫柔聲音,問:“需要我準備什麽嗎?”
她不過是為了示弱,哪知道穆昕竟然來了勁兒。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笑聲後,穆昕道:“需要你打扮得美美的,化妝,穿高跟鞋。頭發倒是不用做了,我喜歡你的黑長直。另外最好換副隐形眼鏡,你的眼鏡讓你看起來太嚴肅了。”
他一條一條地說,語氣輕松,完全無意掩飾戲耍玩弄她的惬意心情。
顧聽煙咬牙切齒。
她氣得冒汗,口裏卻輕輕地說:“好的。那我等你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