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念青着急出門，卻堅持要把顧聽煙先送回去。
範亞青開車。車子停梧桐學院正門門口，沈念青下車同顧聽煙告別。
“晚上給我打電話，好嗎？你有我的名片。”他站在早上十點鐘的溫暖日光下，微微垂下眼看她。目光清透，有淡淡溫情。
顧聽煙覺得這一刻的沈念青異常溫和。不是流于禮貌的那種溫和，而是真正的情感表述。他是真心實意地希望再次見到她。
也許，他是真的很急切地想要……同一位異性“建立親密關系”。
“今天嗎？”她問。
他沒聽出來這句話裏有不情願的意思。事實上，她的确沒有不情願，只是确認。
但沈念青還是很謹慎：“我希望今晚見到你，如果你方便的話。”
他居然似乎有些怕她會拒絕，但她又哪裏有拒絕的立場呢？
顧聽煙很疑惑，但只是笑了笑：“好。我會給你打電話。”
……
上午沒有課，顧聽煙直接回了寝室。大白天寝室裏空無一人，她把藍色的連衣裙換下疊好。軟底的鞋子比平素穿習慣的球鞋還要舒适，她便穿着沒換，拿了筆記本電腦直奔圖書館。
在圖書館裏用筆記本電腦的多數是寫論文的學生。但顧聽煙早已将論文寫好。她拿着筆記本電腦，卻是坐到一個靠牆的角落，打開了搜索引擎。
她在很多事情上的遲鈍，歸根結底，仍是因為對這些事情不夠重視。
但會影響到她生活的敵人，以及會影響到她生活的……沈念青，足以讓她花費一定的時間來研究。
更何況，她對沈念青是有些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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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在搜索引擎上找了一圈，除了證實了他是某著名互聯網公司的首席技術官外，她沒有更多的收獲。
顧聽煙有些沮喪，合上了電腦。
她不确定，穆昕在昨天晚上遭受那樣的事情後會如何反應。畢竟他之前因為一杯汽水就已經大動幹戈，現在或許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
而顧聽煙對于沈念青這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也所知甚少。
她昨天曾試探過沈念青對穆昕的态度，他不過說了三個字“我不怕”，可是沈念青是不是真的有足夠能力和充分耐心來應對穆昕可能會展開的報複？
顧聽煙很擔憂。
穆昕的心思很簡單，很容易猜測。顧聽煙起初是真的打算一味服軟低頭求饒，甚至于“獻身”，以滿足他的心理需求，将事情圓滿解決。
奈何事到臨頭，她居然也沖動行事了一把。
她是理性到近乎冷酷的人。雖然從方方面面都像足禁欲系，但實際上并沒有所謂的貞.操觀念。
理性地講，包廂裏她踹出去的那一腳實在不智，她已經十分後悔。
如果不是沈念青陰差陽錯地走錯房間，她只怕被人吃幹剝盡還要落下不配合的罪名。
但事已至此。再回頭想去讨好穆昕，她既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完成上次就沒能完成的任務，也不覺得穆昕會被輕易打發。
話講粗糙一點，就算她此刻躺下來張開腿讓他草個夠，他也未必會滿意。
顧聽煙思前想後，最後避到圖書館的衛生間裏打通了顧靈空的手機。
“哥。”
“煙煙。”
顧聽煙那天匆匆離開後，整整兩天都沒有跟顧靈空聯系。而他的沉默，對于無意間闖下大禍給家裏帶來麻煩的她來說，已經是巨大的體諒。
顧聽煙有些慚愧：“哥，我找過穆昕了。抱歉沒能說服他，那張合同估計是沒有辦法了。”
顧靈空沉默了一會兒，道：“沒事，我知道了。”
顧聽煙又說：“家裏如果有什麽事，記得及時給我打電話。”
他應了一聲：“好。”
“爸爸怎麽樣？”
“還好。”
“我明天下午沒課，會去醫院看他。”
“好。”
挂斷電話後，整整一個下午，顧聽煙的心裏都像憋着一口悶氣。
顧聽煙雖然心緒不寧，但在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前，她并不想為此白白消耗，因而還是認認真真地看了一下午的專業書，只不過效率大約不及平時。
五點鐘的時候，落地窗外忽然天色大變。顧聽煙知道晚上尚有要事要辦，不想耽誤，即刻便起身收拾。但剛剛将電腦裝入包裏，豆大的雨點，已重重敲下，在前方牆上的大窗上塗上一層水幕。
一時間走不了了。好在沈念青說的是“晚上”給他電話，稍遲一點，大概也不會要緊。
她坐下去重新看書。
結果沒看一頁，放在桌面的手機震動起來了。
一個陌生來電。顧聽煙想了想，還是拿着手機到一側的衛生間裏去接聽。
“喂，您好。”顧聽煙接電話後第一句從來如此。
電話那頭的人，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您好？”顧聽煙以為是騷擾電話，試探着又問一句，語氣裏已經有些不耐煩。
“顧小姐。”電話對面的人聲音溫和鎮定，但似乎隐約帶一點不愉快。
顧聽煙聽出來了。是沈念青。
但她十分肯定，從頭到尾沈念青都沒問過她的號碼，早上告別的時候，不過叮囑她晚上打給他。
他為什麽會不愉快？
她心裏有許多疑惑，但不敢怠慢沈念青，立刻回答：“是沈先生？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
“你不記得我的號碼。也沒有存我的號碼。”
顧聽煙怔了一下。
竟然是為了這件事不高興麽？她沒有存他的號碼，所以接電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他打來的。
“……對不起，我會記下來的。”道歉總是沒錯的。
雖然她對沈念青的這通脾氣頗為不屑。
沈念青停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裏的不愉快消失了：“沒有關系。我半小時後到家，你記得地址嗎？”
顧聽煙誠實地回答：“不記得。”
“那麽，我讓範亞青去接你。”
顧聽煙立刻阻止：“沈先生，你可以把地址用短信發給我。我不想每次都麻煩範小姐，還不如從今天開始就熟悉路線。”
雖則妥妥是“被包養”的身份，但顧聽煙真心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
倒不是說計較所謂臉面。只是在目前的輿論之下，“被包養”究竟要受到譴責，她不想為此付出高昂的道德成本。
沒有人會關心她到底為什麽這樣做。但這些無關的人說的話，也許會影響某些重要的人對她的判斷。例如她的導師。
她尚有大好前程，打算申讀國外的院校。
沈念青很快就同意了：“也好。那麽我等你來。”
“好的。”她松了一口氣。
外頭雨勢猛烈。顧聽煙将電腦抱在懷裏，狂奔回宿舍，依然濕透全身。
白瑤蹲在宿舍裏看電視，見她如此狼狽模樣，皺了皺眉。
“你要是着急回來，可以讓我給你送傘去啊。”
“沒事，就幾步路。你開水瓶裏還有熱水嗎？”
“有半壺。”
“借我，謝謝。”
“用就用，這麽客氣幹嗎？”
顧聽煙沒心思同她說話，把疊放在床上的裙子拿在手裏，拎起白瑤的開水瓶進了衛生間。
脫了衣服，用溫毛巾匆匆擦幹淨身體換上裙子，她便走出去。
鞋子濕透了不能穿。她找出自己原來的高跟鞋穿上便要出門。
被白瑤攔住了。
“穿這麽漂亮幹嗎去？”
“見個朋友。”顧聽煙很少說謊。
“不會是穆昕吧？你跟他又和好了？”
顧聽煙不知道白瑤為什麽會做出這種判斷。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跟穆昕傳出所謂“緋聞”了。
她想了想，道：“我新交了男朋友，不是穆昕。你以後別再提他了。”
白瑤瞪大了眼。
“哎顧聽煙，我發現你總是能很淡定地抛個炸.彈出來啊。”
顧聽煙笑了笑。
“我回來再跟你說。他在等着我呢。”
雨天打車不易。顧聽煙在路邊站了相當長時間，才等來車。
路上還有些堵。
裙擺已經濕了，粘在小腿上，難受倒在其次，顧聽煙有些擔心沈念青會怪她儀容不整。又擔心去得太遲，會惹他不快。
顧聽煙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因為當她在耗費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後才站在沈念青面前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着他的臉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她非常确定，她的口水都噴到了沈念青的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