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紀晚澤輕蹙了下眉心,下意識往一邊躲了半步,才說:“別胡鬧了,淘淘,是不是酒喝多了?”
杜樂淘卻不理會紀晚澤的冷漠疏離,一臉執着急切的表情,锲而不舍地又逼近一步,抓着紀晚澤的衣袖道:“紀晚澤,我沒胡鬧,也沒喝多,我真有個特別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是麽?好消息是不是該大家分享下啊?”紀晚澤還不待出聲,席悅的聲音卻涼涼地從杜樂淘身後傳來。
席悅認識紀晚澤的時候,他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這些年雖說是成了他的下屬,同着外人,面上該有的恭敬自然會有,但打心眼裏卻還是總當他是當初那個聰明、熱情,霸道又壞脾氣的小老弟,而且,她又從心裏喜歡喬希這個女人,所以,雖是知道自己多管閑事,可這一晚,一邊玩兒着,卻總是忍不住分心看着紀晚澤跟杜樂淘這邊。
其實即便她不喜歡喬希也一樣,任何一個當媳婦的,沒不讨厭小三兒的,哪怕三的不是她家男人也不行。于是,在看見紀晚澤去衛生間,沒多會兒杜樂淘便出了包房的門之後,席悅站起來就跟了出去。
果不其然就讓她抓了個現行,看着杜樂淘倏地松了手,臉色煞白地回頭看她,席悅不禁冷笑了聲,雙手抱臂閑閑地往牆上一靠,昂了昂下巴道:“說吧,姑娘,繼續說你的好消息啊,我們老板不跟我見外,應該不介意跟我分享下他的快樂,我猜,是不是我們老板要當爸爸了?”
紀晚澤看見席悅本是松了口氣,雖是臉上有些尴尬,卻想趁着她來,自己便能脫身,可聽她這麽一說,咂摸過滋味來,臉上不禁一黑,結巴道:“悅姐……您瞎說什麽呢?”
席悅睨他一眼,“瞎說麽?那好,我瞎說了,咱們聽杜小姐說說,到底是多好的消息?”
杜樂淘窘得不知道怎麽才好,想回去,卻被席悅堵在了眼前,要開口,又不知道怎麽說,正是萬分難堪的時候,杜樂超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恰好出來漏酒,正好也到了衛生間門口的走廊,眼看眼前的一幕,只覺萬分詭異,自己妹妹站在紀晚澤身邊,耷拉着腦袋猛絞手指,紀晚澤的秘書,卻在一邊一臉冷嘲熱諷的表情。
他不明就裏,卻是護妹心切,兩步上去擁了杜樂淘的肩膀玩笑道:“這是幹什麽呢?廁所門口開會麽?怎麽看着跟欺負我妹妹似的?”
“哪能啊。”紀晚澤還沒說話,席悅率先笑了,“我們這不是聽令妹說,有個好消息要跟我老板宣布,準備在這沾沾喜氣嘛。”
杜樂超還是懵懂,低了頭問杜樂淘,“你有好消息告訴晚澤,什麽事啊?我怎麽都不知道?”
“呦,那你更得說了,看,你哥哥都好奇了。”席悅賣力地在一旁煽風點火。
杜樂超就也順勢點頭,“是啊,說說看,怎麽個好法。”
杜樂淘畢竟還是年輕,沒什麽應變的能力,被逼得不知道怎麽才好,幹脆一咬牙,擡頭望着紀晚澤說道:“喬老師有喜歡的人了,她大概已經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杜樂淘這句話一出,在場其餘三個人,臉上表情各自精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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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開口的是杜樂超,這個完全進不了狀況的人,滿面愕然地問道:“淘淘,你腦子沒事吧?你……管這叫好消息?”說完,他局促地看了眼紀晚澤,抓了杜樂淘的腕子,直覺要給她解圍地說:“晚澤,這丫頭喝多了,她一喝多就胡言亂語,你別理她。”
他們要走,席悅卻不肯放,一把拉了杜樂淘另外的一邊的腕子,斥道:“小丫頭,沒看出來你心眼還不少啊,知道曲線救國了,自己一味地往上撲,不管用,就開始編排污蔑喬老師?喬老師是什麽人,你當跟你一樣沒羞沒臊的麽?”
杜樂超雖然不知道內情是什麽,但席悅的話是罵人他可聽得出,這下陡然便火了,拽了杜樂淘護在身後,梗着脖子跟席悅嚷道:“悅姐,您是晚澤敬重的人,我本不該說什麽重話,可是我們家淘淘,即便是什麽時候的罪過您,您好歹也看她歲數小,又是我妹妹的面子上,不能這麽擠兌她吧?咱把話說明白了,什麽叫沒羞沒臊,你又怎麽知道她是污蔑了?”
席悅與杜樂超畢竟是沒過節,也知道他跟紀晚澤之間的關系,當下多少有些懊惱剛才情急之中的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可話說出口,卻也收不回,也就只好硬聲說道:“阿超,你一直在國外,你妹妹在國內什麽樣你不清楚,肯定沒聽說她插足了晚澤跟人家喬老師家庭的事,好在之前也算是懸崖勒馬,這事過去,我們便也不想你知道了添堵,可你看她現在這樣造謠污蔑,分明還是不死心的樣子。”
“沒有……我沒有造謠。”杜樂淘驚懼地渾身顫抖,卻還是忍不住辯駁道。
“淘淘!”杜樂超一臉震驚地轉頭去看杜樂淘,“你插足晚澤的家庭?你不是不喜歡他嗎?他追你那麽久,你不是都接受他嗎?”
事已至此,杜樂淘見再也瞞不下去,不禁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那是以前……以前我不喜歡他……可後來喜歡了……喜歡的時候,我不知道他結婚了……後來又知道他跟喬老師之間并沒有感情……”
杜樂超猛抽了一口氣,沒等杜樂淘說完,便揮手甩開她,揚起的巴掌,下一秒又在中途停下,五指攏起來,緊握成拳,一轉身,呼地揮向了紀晚澤的臉頰。
紀晚澤還在怔忪中,沒有回過神,完全沒有躲避,生生地挨了一拳,踉跄着就往後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杜樂超尤不解恨,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第二拳就又揮了出去。
當年兩個人在國外,初時難免有當地人挑釁欺負,早都是打架的好手,杜樂超揮出的拳又準又狠,絲毫沒留一點兒餘地。
杜樂淘跟席悅從驚呆中恢複過來,都沖過去尖叫着拉杜樂超,可兩個女人哪裏拉的住一個盛怒的男人,紀晚澤接着肚子、心口、眼眶又都挨了結結實實的幾拳。
有新采的員工也是出來上衛生間,老遠看見眼前的一幕,也顧不得疑惑驚訝,只想着該護着老板,兩個大小夥子上去就拽起杜樂超,左右開弓要替紀晚澤報仇。
紀晚澤歪在地上,一只眼已經腫的張不開,嘴角也挂着血沫子,卻是掙紮着爬起來道:“都給我松手,這裏沒你們事。”
“紀總……”兩個下屬拳頭都揮到一半,卻硬生生地打住,轉頭訝異地看着晃晃悠悠扶着牆勉強站穩的紀晚澤。
紀晚澤擡起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昂起下巴對席悅說:“悅姐,麻煩你,帶他們回去吧,裏邊幫我照應下,我跟樂超自己談談。”
席悅雖是萬分擔心,但是也知道不能讓紀晚澤在下屬面前折了臉,上前便不由分說,一手一個拽起那倆小夥子道:“走了,回去繼續喝酒打牌去,紀總跟他哥們切磋切磋,你們別拉偏手。”
席悅回去安撫好大夥,悄悄打發了她先生出去,遠遠看着那倆人,別真是鬧出人命來,這才又極力活躍着大夥的氣氛,讓人們的關注點別再圍着外邊正在打架的兩個人轉。
再沒人拉勸,杜樂超上去,對着紀晚澤便更是一頓拳打腳踢,也不管自己妹妹在身後,哭得幾乎上不來氣地拽着他。
許明瑞知道,杜樂超這番氣不出來,這事便不算完,可最後也實在是看不過眼去,只看紀晚澤彎腰縮在一邊,任由杜樂超這麽打着,不僅不還手,連躲一下擋,一下也不曾有,這麽下去真是要把人打壞了,這才上前去陪着笑臉拉住杜樂超,讪笑道:“樂超,行了,今天先這樣,心裏還有火,咱記賬,後邊讓晚澤分期還,可別再打了,再打打死人了。”
杜樂超其實也早已筋疲力盡,只是慣性地還在揮着拳頭,被攔下,他便呼哧着喘着大氣,恨恨道:“紀晚澤,當年,你在加州,不想花家裏一分錢,自己還沒找到打工的地兒時,我就剩下一碗面,都讓你吃面,我自己喝湯,你跟人起了沖突,我發着高燒39度,帶人去給你拔創①,你忙着打工賺錢,沒時間做完作業,我寫完自己的,熬夜寫你的,連着一個禮拜,幾乎都沒阖過眼,即使對親兄弟我也未必這麽上心過……你如今發達了,哥們兒也沒貪圖過你什麽,只當你還是當年一樣的好弟兄,可你就是這麽對我的?我讓你幫我照顧下妹妹,你就把她給照顧成了你的情人?”
杜樂超的話,從開始的憤然,到最後卻是哽塞地幾乎要語不成句。
紀晚澤被打得昏昏沉沉,可此刻聽完杜樂超的話,卻也鼻子發酸,他掙紮着,半跪半匍匐在地上,忍着疼,深深揖首,嘴裏只喃喃着一句話,“對不起……樂超,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淘淘,對不起……”
杜樂超怆然地昂起頭,逼回已經到了眼底的淚,一時也是無語,只轉身拉了杜樂淘說道:“咱們走……淘淘。”
事情朝着杜樂淘完全沒有預料的方向發展着,她初時知道那消息時的興奮,早就不知所蹤,可哥哥如今跟紀晚澤成了這樣,恐怕她日後再沒機會見他,此時不把這事明确地告訴紀晚澤,許是這輩子便再沒機會。
她怔了下,甩開杜樂超的手,飛快跑回紀晚澤身邊,蹲下對他低聲道:“紀晚澤,我真的沒騙你,喬老師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紀晚澤痛苦地咧咧嘴,半天才艱難道:“淘淘,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可是喬希不是那樣的人,牟陽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對她來說,就跟她哥哥是一樣的,你別這樣胡說,污了她的名聲。”
杜樂淘聽出紀晚澤語氣的維護,心中一恸,杜樂超又過來拉她,她不及多想,便一邊掙紮着,一邊掏出手機,飛快打開屏幕對着紀晚澤揮舞,“不是,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陽是誰,我說的是我們小辛老師,我們學校的助教,喬老師的同事,現在學校裏都快傳遍了,學校bbs上好多帖子都在說他們,說他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
紀晚澤心裏一凜,擡眼看向屏幕的一瞬,只看見一雙男人女人緊握在一起的手,那女人的無名指上有一顆與他同款的鑽戒,那修長纖細的手指,分明便是喬希無異,而那男人的手卻絕不是自己的。另一張照片,則是夕陽下,一男一女站在樹影裏,女人仰頭對着俯首的男人,淡淡微笑,一只手正在拂着男人額前的發,即使看不清那人眉眼,紀晚澤卻一眼便知那揚着小腦袋的女人就是喬希……
紀晚澤再要奪過手機去細看,杜樂淘卻已經被杜樂超強行拽走。
許明瑞扶着紀晚澤緩緩站起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樣的話,安慰亦或是勸撫,正是默默無言地扶着他想讓服務員先開個包房,讓他坐下冰敷下傷口,卻見紀晚澤猛地醒過神來一般,定定站住,下一秒揮開他扶着的手,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去。
許明瑞吓得急追兩步問道:“晚澤,你去幹什麽啊?”
“我去找喬希……”紀晚澤頭也不回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下文裏①
天津方言,意為 (為他人) 出頭,打抱不平。
ps:牙齒好疼好疼好疼好疼,疼得不想碼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