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紀晚澤一驚,騰地一下從病床上坐了起來,一時根本忘了自己此時呆在醫院的因由,肋骨處狠狠地一疼,直疼的他嘶了口氣,冷汗涔涔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電話那邊的席悅約莫正在全神貫注地看着郵件,沒注意到紀晚澤這頭的動靜,只是自顧自的,語氣愈發愕然地說道:“老板,我腦子現在有點兒轉不過來……這辛鵬是找喬老師尋仇來的?可你不是說,他似乎是要報複你麽?這到底幾個意思啊?還是說……都純粹屬于巧合?”
紀晚澤緩了口氣,剛要急着發問,一擡眼看見牟陽,忽地又忍住,咳了聲,對着席悅道:“你趕緊過來,見面再細說吧。”
牟陽皺眉看着紀晚澤,見他挂了電話,才問:“你沒事吧?看你臉色不太對,要不要喊醫生過來?”
紀晚澤搖了搖頭,有點艱難地挪動了□子,又平躺回了床上,阖了眼也不再看牟陽,心裏只琢磨着席悅剛說的話。
辛鵬和喬希有仇?
這種說法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方,并不僅僅是辛鵬對待喬希的态度上,絕不像是仇人,要說是情人還更妥帖些,而是,紀晚澤怎麽也沒法想象,喬希怎麽會與人結仇。
與世無争的喬希,随和溫婉的喬希,竟會不知覺中與人結了梁子?
以前倒也略有耳聞過,如今的高校裏,為了什麽職稱,崗位的事,勾心鬥角的事也不在少數,文化人之間玩起陰狠來,絲毫也不比粗人遜色。
可這樣的事會發生在喬希身上麽?她似乎從不關心這些吧,而辛鵬,他記得仿佛還不過是個助教,還跟喬希是一個導師帶出來的學生,他們現在已經産生競争關系了麽?
可若不是因為這,他們倆之間還能有什麽恩怨?
紀晚澤焦慮地胡思亂想着席悅剛帶給他的信息,卻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他又不想讓牟陽看出什麽端倪,所以剛剛不好在電話裏直接問,話只聽了一半,關鍵的地方卻都不知道,只能自己瞎猜,只這會兒的功夫,心裏便跟長了草似的,只恨席悅怎麽還不趕緊過來。
等了不知道多久,席悅才是姍姍來遲,等到牟陽告辭出了病房,紀晚澤幾乎已經有些等不及地問席悅道:“你剛電話裏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怎麽叫辛鵬是跟小希有仇的?他們能有什麽仇?”
席悅一邊從公文包裏往外拿着一份文件,一邊說道:“我當初找人調查辛鵬的背景,還有他本人和他家裏人跟你們紀家是不是有什麽關聯,其實根本沒讓他調查到喬老師那邊去,調查的人,大概也沒朝着那個方向查,但是這裏邊其中有句話,提到了喬忠鑫,我又想起,你跟我說過的喬希他們家的事,我才想起這出,來,你自己看,我把調查結果都打印出來了,關于辛鵬父親那段……”
紀晚澤皺眉接過席悅遞來的文件,“我岳父?跟他有關的?那要是說他得罪什麽人,我倒是信……”
“也不是……你先自己看吧……”席悅“啧”了聲說道,“我其實現在就是有點兒困惑,這個辛鵬到底是意欲何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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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的人搜集的資料非常詳細,從辛鵬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一輩就開始寫起,紀晚澤一目十行地跳過前面那些不太要緊的,剛看到辛鵬的父母結婚,辛鵬出生的部分,病房的大門一響,喬希推門走了進來。
紀晚澤擡眼看見喬希,拿着資料的手一僵,下意識地便想藏起來,可剛要動作,卻又覺這麽心虛的動作,反是引的喬希懷疑,便是仰頭故作鎮定地對着喬希一笑,說道:“小希回來啦,那個……牟助理剛走……最近新采正準備簽幾個品牌的代理,席悅帶合同過來讓我過目呢……”
席悅嘴角一抽,睨了紀晚澤一眼,便是也趕緊地配合道:“是呀,公司裏還那麽多事等你做主呢,你趕緊治好病出院……”
喬希笑着對席悅說:“悅姐,真是麻煩你了,這樣公司醫院兩頭跑……您吃飯了麽?我帶了午飯回來,你們是現在吃,還是談完工作再吃?”
席悅不知道紀晚澤怎麽想的,便只好把目光投向了他,紀晚澤忙是說道:“那先吃飯吧,我都餓了……一會兒吃完飯再說。”
喬希聽了這話,便去拿了餐具到洗手間沖洗,就着水聲遮掩,紀晚澤把辛鵬的資料往枕頭底下一掖,壓低聲音問席悅道:“你先長話短說,辛鵬跟喬忠鑫是怎麽結的怨,我一會兒再慢慢看。”
席悅掩着嘴,小聲道:“不是跟喬忠鑫結怨,是裏邊有句話提到喬忠鑫,我才想起這事跟喬希的關聯,簡單說就是……喬老師的媽媽撞死了辛鵬的爸爸。”
“啊?”紀晚澤愕然地張大了嘴瞪着席悅,“怎麽會?”
席悅抿着唇,沒回答紀晚澤的問題,只小聲又問了句,“你不打算告訴喬老師?”
紀晚澤搖頭,“她那麽單純的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讓她知道幹什麽……”
兩人說完這話,衛生間的水聲便也停了,紀晚澤便是趕緊随口說道:“那……最近訪問量這麽大,服務器沒出什麽問題吧?”
席悅立即會意地接話道:“沒,一直都挺順暢的。”
喬希自是完全不疑有它,只忙着收拾好桌面,擺上了飯菜。
一餐飯,席悅跟紀晚澤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紀晚澤一邊消化着席悅剛才告訴他的爆炸性消息,一邊一直想着,該找個什麽理由暫時支開喬希才好,好在喬希吃過飯,收拾好了東西,便說道:“我出去轉轉,買點兒東西去,你們慢慢談工作吧,悅姐,你要走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就回來。”
紀晚澤笑着搖頭道:“沒事,小希,你其實回家去休息就好,我又不是病得不能自理,悅姐回去了,我也不用人特意陪着。”
喬希卻只是笑了下,對席悅又說了聲,“悅姐,我不遠走,您随時給我打電話就行。”
等着喬希徹底出了病房,紀晚澤忙不疊又把那疊資料從枕頭底下,拿出來,緊翻了兩頁,找到關于辛鵬父親車禍那段,擰着眉頭看了起來。
一字一句地認真看完,紀晚澤擡起頭,難掩一臉震驚表情地看着席悅說道:“辛鵬的父母在我岳母造成的那場車禍裏一個死了,一個終身癱瘓……”
席悅點頭,“是啊,我看到這也都傻眼了,還有他爺爺,知道兒子死了,當時就突發心髒病,沒救過來……一家人就因為那場車禍,幾乎是家破人亡了。”
關于曾經的那場車禍,紀晚澤從小聽到的版本,無外乎是關于喬希的母親,當時情緒如何失控,醉酒後駕車,車毀人亡,他周圍的人唏噓的,從來都是好好的一個女人,就因為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所以酗酒又癫狂,最後送了命,卻從不知道在那場事故中,還有個更悲慘的家庭被無辜連累……
紀晚澤覺得自己的聲音些無法控制顫抖,緊攥着手裏的那打紙,慌亂地問道:“那辛鵬是知道這些事的?辛鵬知道喬希就是肇事司機的孩子?”
席悅茫然地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這些調查結果,都是側面了解到的情況,具體辛鵬怎麽想,咱們無法得知。”
紀晚澤煩躁地揉了揉臉,語無倫次道:“好……那……那咱們假比說,辛鵬是知道的,那他接近喬希就是有計劃的了?那他的目的是什麽?他要報仇?他報仇找喬希做什麽?母債女還?如果是你,這樣的事,你會去報仇麽?你會怎麽報仇?”
席悅迷茫地看着紀晚澤說道:“我……如果是我……這……我一時也說不上啊,心裏總應該會恨吧……不然……咱們去找辛鵬談談?”
紀晚澤欠身想要站起來,這一動,感覺一旁挂的吊瓶很有些礙事,焦躁下,在席悅的驚呼聲中,伸手一把拔了針頭,起身便在屋子裏來回地踱着步子,“我在想……這些事到底是巧合,還是辛鵬果然是來尋仇的,萬一……只是巧合的事,咱們冒冒失失去找辛鵬,讓他知道了真相,反倒出了問題,還是得先了解了解他到底是不是對當年的事知情,又是怎麽想的,我……之前見過這孩子,也見過他跟喬希之間相處的樣子,要不是他演的太好,要不就是我先入為主了,我怎麽那會兒就覺得,他應該是喜歡喬希的呢?反倒是看着我的眼神帶着敵意……”
“這個……”席悅沉吟了下,“老板,我覺得這事是不是還是該跟喬老師先通個氣兒?甭管辛鵬到底是怎麽回事,總得讓喬老師有個提防啊,你也說了,她這人單純得很,可別不知覺地着了辛鵬的道才好……”
紀晚澤煩躁地嘆氣道:“你說的是有道理,可喬希是什麽樣的人,你也知道,她心太好,這樣的事給她知道了,沒準兒她還覺得虧欠辛鵬的,反倒是更讓人算計拿捏了也不知道,辛鵬一家子縱然可憐,可那畢竟是場意外事故,跟喬希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讓喬希去背負這良心上的負擔又憑什麽?”
席悅聞言一噤,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老板……這事雖然也棘手,但眼下倒也還能放放,反正喬老師他們也放寒假了,這一個寒假,辛鵬跟她也未必有接觸,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麽事,目前最着急的,還是鄧骁祺那事,我看他是越發着急了,今天又打了電話給我,問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紀晚澤聞言怔了下,随即咬牙咒了句什麽,才道:“沒關系,拖過今天,等喬忠鑫跟雲麗瓊他們出國了,就由着那姓鄧的随便怎麽折騰吧,到時候咱們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只要不牽扯到喬希,我怎麽着都無所謂,囑咐好公關部,随時跟媒體通好氣兒,鄧骁祺想抖落什麽,咱提前心裏有個數就行。”
席悅點頭道:“是,我知道,已經給公關部專門批了費用,提前運作打點記者了,這應該不難辦到。”
倆人又是研究了會兒各方面細節的事,席悅接了個電話說,公司裏有幾個急件需要蓋章,她要趕緊回去一趟,站起來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站住,“對了,老板,還有個事,小李說……你那個杜樂淘給他打了電話說要找你……”
紀晚澤蹙眉嘶了口氣,“什麽時候的事?她沒走麽?”
“好像是昨天事吧,聽小李那意思,她好像是沒走,說是想走之前再見見你。”
紀晚澤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那個……讓小李跟她說,不見了,見也沒意義……然後再……再替我道個歉吧……”
席悅臨走前,沒忘給喬希打了個電話,于是她前腳走了時候不長,喬希也就回來了,讓紀晚澤愕然的是,喬希卻是同辛鵬一起進的病房……
紀晚澤驚訝盯着言笑晏晏走近的兩個人,下意識地便從床上跳起來,一個箭步竄到了喬希跟前,隔在了兩個人之間,辛鵬跟喬希兩個人明顯都是一愣,紀晚澤也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才要尴尬地說些什麽打破僵局,卻聽見喬希驚呼了聲,抓起了紀晚澤的手,看着他手背上上一大片淤青道:“你怎麽把輸液的針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