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都會好好道別

12月31日,辭舊迎新的這舊的一天,兩個主廚師傅忙碌了一下午,晚間餐桌上擺着滿滿當當八個大菜,結果一直沒人來動。

姚少爺在房間裏磨磨蹭蹭待過了晚飯點,下了樓直接急匆匆坐上車走了,随後別墅唯一的客人趴在洗手間将中午吃的意面吐了個昏天黑地,自然也沒胃口再吃什麽。

最後精心準備的鮑魚鮮蝦被大家瓜分了帶走。

徐師傅以為自己做的午飯給左寒吃吐了,很是緊張,想問問唐管家是否需要另煮點白粥,結果到處找不到人,也不知這人忙什麽去了。

猶猶豫豫煮上了粥,徐師傅又不敢擅自做主,在料理臺前轉了兩圈,最終還是拜托負責去二樓收拾換洗衣物的周阿姨送碗粥上樓去。

左寒已經回了客房,翻出了自己袖口開線的舊毛衣和一條褐色呢絨長褲,聽見敲門聲好半晌才應了句“請進”。

接過粥碗,道過謝,左寒将換洗衣物遞過去,又問道:“您可以幫我把垃圾帶下去嗎?”

“哦哦好。”客人頭回開口提要求,聲音裏帶着點清啞,聽起來沒什麽精神,周阿姨接過兩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一陣呲啦呲啦作響中,她忽然主動開口:“要不我去給您找點胃藥吧。”

“不用了。”左寒轉過身,剛要關上門,意識到自己拂了人家的好意,又生硬地加上了一句,“謝謝關心。”

這樣正式的道謝使得原本只親近了一點點的距離急劇拉遠。

他果然是個讨嫌的人,左寒坐到床邊的地板上,意外感到了輕松。

“你會等我嗎?”剛剛姚琛澤的問題他并沒有回答。

他想他還是會的。誠如鞏明所言,他喜歡逃跑,但只要不是讨厭的人,他都會跟他們好好道別。

阮老板的群發短信來得及時,左寒也編輯了幾句客套話,剛發送出去,阮老板就打了電話來。

“左寒!我打電話過去把那個姓鞏的電視臺記者臭罵了一頓,呃,是記者還是主持人啊,不管了,反正我罵了一頓,還有那個吳什麽玩意兒,就是沒等我發揮完電話就被挂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罵對人。”

原來阮老板也看了訪談,旅游淡季真的會讓人變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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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沒有,你罵的應該是接線員。”左寒開着玩笑,聽起來毫不在意。

“我擦……”

“阮老板。”左寒打斷了阮文超的啰嗦。

“怎麽了?”

“謝謝你的關照。”

又是這句,就跟要訣別了似的,阮文超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叮囑起來,“新年快樂啊左寒,心情不好可以多出去走走,多和朋友說說話,別什麽事都悶在心裏,你這樣要出問題的。”

“嗯。”左寒應了,也不知道應的是哪句。

他們原本會聊一聊那條花斑狗,這次左寒沒問,阮老板也沒說。

或許它的命運一開始就注定了。

還想聊一聊最近在相親的老板娘來着,就聽左寒輕輕說了一句,“再見,阮老板,認識你很高興,代我向老板娘問好。”

阮文超心裏突然一跳,“左寒,我還等着變成大攝影師,給你拍照片,然後我倆一夜暴富呢。”

這句話左寒沒應,只說祝他新年快樂,不多時,電話就挂了,零點快要到了,外面有了細碎的人聲。

姚琛澤年輕,一向不講究什麽習俗,不少年長一點的傭人倒是會守着零點敬香。

跨年晚會現場,前排坐着軍政處的各部要員,直播鏡頭切了過去,衆人強打着精神和主持人一起倒計時。

姚琛澤坐在車上,手指不停點着腕表,死死盯着畫面裏的柯舜義。躲他躲得很徹底,隔了大半年才公開露了這一次面。

半年前,姚瑾涵剛被接到江陵莊園那時,姚琛澤就安排醫院做了傷殘鑒定,然而那些資料連同照片很快就被送了回來,說是病人精神狀态不好,無法指認,又說家務糾紛,調解為主。

傳話的是個小職員,小心翼翼瞟着姚琛澤的臉色,怕得聲音都在抖。

想到這些事,本就臨近易感期,又剛被勾起了欲火,姚琛澤現下很不冷靜,感覺全身血液還在持續沸騰。滿腦子的殺戮欲裏,不知怎的,乍然想起剛剛唐薦忠的一句回答。

“今天沒什麽異常,就是午飯說想吃面。”

吃面……

惠城的面食應該不是很多吧,姚琛澤分了點神來想這件事,越想越在意。

“李濟航,一個人為什麽突然要吃面?”他問。

李副官正如臨大敵般埋頭布置着任務,聞言先疑惑着“啊”了一聲,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什麽意思?”

“左寒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姚琛澤有了點猜測。

李濟航想了想,搖頭,“我不太清楚。”

難得有他不知道的事,李濟航仔細解釋起來:“少爺,我留意過左寒先生,他沒有在任何一家銀行辦理過業務,手機號是不需要綁定身份的臨時號碼,住的都是不需要簽正式合同的那種群租房,要麽就是民宿,好像沒有任何需要用到身份卡的地方。”

“所以前幾年我們一直沒有左寒先生的音訊,如果不是他拍過商業廣告,我們根本找不到他,這次也是大小姐看了電視才發現的。”

姚琛澤透過車窗朝外看,正有一朵絢爛煙花倏然照亮黑夜,再低頭時零點已過。

“就算不是生日也是跨年,他應該需要人陪的, omega都是這樣的。”姚琛澤難得感到了一點愧疚。

就因為一個吻,他已然把左寒劃到了“自己的omega”這樣的區域,自覺應該給予特殊的保護和照顧。

“下次吧。”姚琛澤自顧自念叨着,因為這個岔子,像要沖破血管的偾張的情緒稍微鎮定了一些。

李副官偷偷瞥了眼姚琛澤,試探着勸,“要不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就算要給柯舜義教訓,也應該找到能全身而退的辦法,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他不敢做出“沖動”這樣的評價,也理解姚琛澤一直壓抑的憤怒。可是既然說了“下次”,今天過後,姚琛澤還有所謂的“下次”嗎?

“這段時間我持續做着一個夢,我姐給我打電話說腰疼,我離她很遠很遠,夢裏我一直在開車,一直在路上。”

“我多希望這一天,是在六年前,我只覺得太遲。”姚琛澤的神情掩于暗處,聲音低沉。

“傷殘鑒定拍的那幾張照片,我一直留着,可是作用完全反了,痛苦全在我姐,全在我,對那個畜牲一點影響也沒有。”

“姚青也一樣。”

“別擔心,我會回來的,至少我還需要跟一個人道個別。”說着姚琛澤打開了車門,沒有猶豫。

他清楚代價,并願意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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