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蘇蘭公主發現這偌大的寝院裏,竟然只有兩名婢女伺候,還有一條看起來很沒用的狗,錢蠻蠻還向她介紹那只狗名叫錢多多,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平時都跟着她,她就不懂了,不過是條狗,這麽愛護做什麽。
之間錢蠻蠻是帶她來過這兒,但沒有仔細參觀過,今日錢蠻蠻也不知怎麽心血來潮,帶她細細逛了逛,她正好趁機觀察周遭環境。
這裏共有五間房間,扣掉男女主人的卧室及仆婢的房間,還有兩間房,一間做為書房,另一間目前則是倉庫,布兵圖是非常重要的東西,随身攜帶不易,也不可能放在其他地方,她猜想,趙破軍定是将它放在最安全、離他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說,布兵圖必然是在寝院中的某一處。
只是,她還不知道是何處,所以她決定向錢蠻蠻套話。
當她們進到趙破軍的書房,入目的是放置得有條不紊的兵書、卷子,案上有一只畫軸,看似山水,又不是山水。
「這兒是破軍的書房,他很愛幹淨,總是自己打理得十分整齊。」錢蠻蠻說。
蘇蘭公主不動聲色的瞄着案上的畫軸,敷衍的附和道:「夫君是堂堂兵部尚書,這些事不都應該是交給下人做嗎?」
錢蠻蠻一笑,「很多事他都親力親為,尤其是這書房裏的一切,他絕對不讓任何人碰。」
「任何人也包括你嗎?」蘇蘭公主問道。
錢蠻蠻老實回道:「是呀,包括我。他總說書房裏都是重要的東西,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許動。」
「原來如此。」蘇蘭公主環顧了四周,看見牆上挂着一幅駿馬圖,「那駿馬栩栩如生,是出自誰的筆下?」
「那幅畫我也沒見過……」錢蠻蠻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挂上去的,不過應是出自名家之手,因為破軍交代過誰都不準去動那幅圖。」
蘇蘭公主一笑,「原來夫君是風雅之人。」
「我們快出去吧。」錢蠻蠻雖然看似輕松,但有點小小的緊張,「要是他知道我帶人進來,一定會生氣的。」
「嗯。」蘇蘭公主點頭,跟着她的腳步離開了書房。
踏出書房前的那一刻,她以眼角餘光瞥着牆上那幅駿馬圖,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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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蠻蠻說趙破軍不許任何人動他書房裏的物品,又說裏面有重要的東西,可是放眼望去,不就一些兵書、卷子跟挂軸,能重要到哪裏去?再說了,尋常人沒事也不會去動一幅圖,除非要取下它,為何他要特地叮囑任何人都不準碰呢?
不知怎地,她直覺書房裏藏着許多秘密,而那些秘密連錢蠻蠻都不知道,看來她得找機會好好探探。
參觀完畢,錢蠻蠻留她喝茶,兩人邊喝着茶,邊談天說地。錢蠻蠻對塞外的人文風情十分感興趣,不斷詢問她在塞外的生活及成長過程。
蘇蘭公主不久前接到秦國公的密函,他說錢蠻蠻曾經跟着趙破軍前往邊關調查軍糧一事,又在展秀上讓長明侯的孫女出了大醜,連京城都待不了,是個厲害的女人,要她千萬小心。
可她跟錢蠻蠻接觸以來,發現錢蠻蠻壓根兒跟厲害兩字沾不上邊,她甚至覺得錢蠻蠻是個腦袋迂腐的蠢女人,輕易就能打發。
她想,秦國公有點言過其實了。
「蠻蠻,夫君喜歡什麽,對什麽有興趣呢?」蘇蘭公主試探問道,「你平時都跟他聊些什麽?」
「破軍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就只有練功。」錢蠻蠻一嘆,「練功的事,我是一竅不通的。」
「他不會跟你聊聊在宮裏的事嗎?」蘇蘭公主又問。
「宮裏的事就是公事。」錢蠻蠻無奈輕嘆,「他說公事都是軍機,不能跟我說。」
「那倒也是。」蘇蘭公主一笑。
「這府裏其實也挺無趣的,我常常覺得無聊呢。」錢蠻蠻笑着握住她的手,「你來了,就有人陪我說話了。」
蘇蘭公主反握住她的手,「蠻蠻,你若不嫌棄,我日後天天來陪你聊天。」
「好,一言為定。」錢蠻蠻欣然微笑。
入夜,顯仁宮。
趙破軍進到禦書房,皇上正等着他。
他帶上門,恭謹地道:「微臣參見……」
「免禮。」皇上打斷他,「你這麽晚求見朕,必然有要事,快說吧。」
趙破軍點頭,直接切入正題,「皇上,邊關來消息,已間接得到天馬王的證實了。」
「你是指和親之事?」
「是。」趙破軍神情嚴肅,「根本沒有和親之事,從頭到尾都是蘇蘭公主的謊言。」
皇上不解地問:「朕不明白,她為何要以和親名義前來中原?」
「皇上,其實蘇蘭公主正被其兄長天馬王追緝,原來蘇蘭公主奪位失敗,怕被兄長殺害,于是逃進關內。和親是假,尋求庇護是真。」
「你是說……」
「一切都是假的。」趙破軍說道:「自稱天馬王的使者其實是蘇蘭公主的人,那封所謂天馬王的手谕亦是造假,天馬王并沒有求和的意思。」
「所以她入關和親只是為了避難?」皇上的思緒一時轉不過來,「既然如此她為何選擇你?若要避難,任何人都行,但你曾經擊殺了她的父親,她怎會……」
「一開始我也覺得納悶,是蠻蠻點破了我的盲點。」趙破軍深深一笑,續道:「她說蘇蘭公主必定有所企圖,才會嫁給殺父仇人,若要逮住她的小辮子,就要先請君入甕。」
皇上難掩驚奇,「這就是蠻蠻答應你納妾的原因?」
「不然皇上真以為她那麽大度能容?」趙破軍說着,自顧自的笑了。
「蠻蠻真是太聰明了,只不過……」皇上還是有些憂心,「蘇蘭公主在将軍府中,會不會危及……」
「皇上不必擔心。」趙破軍神情輕松,「微臣已有萬全準備,再說,蠻蠻已經探得關鍵證據。」
「快告訴朕是什麽關鍵證據。」皇上着實好奇。
「蠻蠻發現蘇蘭公主的婢女亞伊兩次以替主子采買為由出府,卻都去了一家生意冷清的筆莊,而蠻蠻派去跟蹤她的人回報,亞伊離開後不久,另有一人也去了筆莊。」
皇上眉心一擰,「另一人是……」
「褚天信。」
皇上立刻意識到什麽而瞪大眼睛,「難道說……」
「皇上,蘇蘭公主在關內的盟友便是秦國公。」趙破軍續道:「她能順利逃走并入關,甚至來到京城,必然是秦國公的協助及安排。」
皇上恍然大悟,眼神變得銳利,「好個秦國公!」
「微臣認為,秦國公若在邊關屯兵,必也是得到蘇蘭公主的協助及藏匿。」
「這麽說來,他們的作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皇上沉吟着。
「皇上,依臣之見,蘇蘭公主想方設法進我趙家,必是為了布兵圖,有了布兵圖,秦國公便能調動他的兵馬對我軍進行突襲或是避免正面沖突,依我看,這就是他跟蘇蘭公主談好的條件。」趙破軍續道:「蘇蘭公主助他取得布兵圖,謀朝篡位,待他奪得皇上的江山,再助她反攻其兄長,成為女天馬王。」
聽了他的分析,皇上神情凝沉,不發一語,過了一會兒,他語氣感慨地道:「野心真是最可怕的東西,兩個野心勃勃的人湊在一起,那更是可怕了。」
「确實如此。」趙破軍蹙眉嘆道。
皇上目光一凝,直視着他,「趙卿,你有何對策?」
趙破軍高深莫測的一笑。「臣與蠻蠻已經布好局了,就等他們往下跳。」
聞言,皇上難掩佩服及贊許,「趙卿,你可真是娶了一個賢內助呀。」
「微臣之幸。」趙破軍唇角一勾,揚起一道喜悅驕傲的弧線。
這日,自趙破軍跟錢蠻蠻的寝院裏傳出争吵聲及哭鬧聲。
這樣的騷動驚動了将軍府上上下下,可沒人敢進到寝院一探究竟。
最後,趙儒元來了,在這府裏,除了他,再沒第二個人能管這事。
可他進入寝院不久,錢蠻蠻一手抱着錢多多,一手拉着婢女梅君,滿臉是淚的走了出來。
趙儒元追了出來,「蠻蠻,你去哪兒?」
「我回娘家!」錢蠻蠻哭喊着,「我受夠了!我再也不回來了!」
「蠻蠻,別……」趙儒元一臉為難,「有話好好說。」
「爹,沒什麽好說。」她神情悲傷,「破軍他……他真的傷了我的心。」
這時,趙破軍走了出來,神情冷峻,「爹,讓她走!」
「破軍,你這是……」
趙儒元還想再勸,卻被兒子搶去了話頭,「爹,什麽都別說了。」他冷冷的瞪視着哭得可憐兮兮的錢蠻蠻,「你走,出了趙家的門就別再回來!」
錢蠻蠻恨恨的瞪回去,「趙破軍,我總算看清你了!」說完,她扭過頭,傷心又氣憤的離去。
「學海!」趙破軍喊來一個家丁,「把她的東西都打包好,明天送回尚書府去!」說罷,他轉過身便進到寝房裏,留下不知所措的衆人。
趙破軍跟錢蠻蠻大吵一架,然後錢蠻蠻便怒回娘家之事,很快地便傳到蘇蘭公主耳裏,她先是驚訝,旋即便感到狂喜。
錢蠻蠻回娘家,意味着她能接近趙破軍。
「亞伊,我的機會來了,如今他正氣憤空虛,只要我讨好他、伺候好他,他一定不會拒絕我。」
亞伊點點頭,但旋即又是一臉憂色,「只是公主你真的要跟趙破軍……」
蘇蘭公主知道她想說什麽,眼底迸射出勢在必行及志在必得的光芒。「亞伊,為了達成目的,就算要本公主跪下來為他洗腳都可以。」
好幾日了,趙破軍稱病不上朝,鎮日借酒澆愁。
誰都知道他想着錢蠻蠻,可卻拉不下臉也放不下身段。
這天晚上,蘇蘭公主來到寝院外,便聽見裏面傳來趙破軍的吼聲——「出去!都滾出去!」
不一會兒,便見兩名仆人倉皇的快步走了出來。
她躲在一旁,見兩名仆人離去後,才悄悄進到寝院,穿過庭院,來到廊下,卧室的門半掩着,她蹑手蹑腳的靠近,忽然又聽見趙破軍惱怒的嗓音傳來——「誰?!我不是要你們都滾出去嗎?我要靜一靜,你們聽不懂嗎?!」
蘇蘭公主遲疑了一下,小聲地道:「是我,夫君。」
他不耐地回道:「出去!我誰都不見!」
她早已下定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取得布兵圖,別說是替他洗腳穿鞋,就算是要跟他好上一回,她都可以,于是她挺起胸膛走進房裏。
房裏,酒瓶東橫一只、西躺一瓶,室內彌漫着酒味,十分嗆人。
趙破軍衣衫不整又蓬頭垢面的躺在床上,聽見她的腳步聲,朝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大聲咆哮道,「誰準你進來的?滾!」
蘇蘭公主耐着性子,慢慢走向他。「夫君,你沒事吧?蘇蘭十分擔心你……」
「擔心我?」他冷哼一記,「少貓哭耗子了!蠻蠻走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不,蘇蘭很想念蠻蠻。」她說話的同時,一步步接近床邊。
「我告訴你!」趙破軍瞪着她,「就算蠻蠻走了,你也代替不了她!」
蘇蘭公主走到床沿坐下,伸出手輕輕碰着他的手,讨好地道:「蘇蘭從沒想過要代替蠻蠻,只想跟她一起伺候夫君。」
他用力撥開她的手,懊惱的瞪着她,「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話!」
「夫君,」她溫柔地又道:「蘇蘭所言,句句屬實,若有欺瞞,天打雷劈。」
趙破軍眉心一擰,「證明給我看。」
蘇蘭公主沉默了一下,突然脫去外衣,「夫君,蘇蘭可是你的人呀。」說罷,她主動上前,抱住了他。
他一個翻身,将她壓在身下,「你這說謊的女人……」
「蘇蘭沒有對夫君說謊。」她直視着他。
趙破軍兩眼發直的看着她,然後突然整個人一癱,壓在她身上。
「夫君?」蘇蘭公主推了他幾下,發現他已經醉死了,她一把将他推落床下,起身撈起外衣穿上,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他。「哼,趙破軍,我以為你是什麽英雄好漢,原來不過如此。」說罷,她站起,跨過他的身驅,走出卧室,朝着書房而去。
進到書房,她鎖定幾個可疑的重點翻找,卻毫無所獲,正想着是否還有任何疏漏之處時,她不經意瞥見牆上那幅駿馬圖,想起錢蠻蠻說過趙破軍不準任何人動那幅圖,而那幅圖又是不知何時挂上的,難道……
她立刻趨前取下駿馬圖,竟然發現背面還有圖,一看,她驚喜萬分。「布兵圖!」
沒錯,駿馬圖背面所繪的正是布兵圖,想不到布兵圖就這麽挂在牆上,果然,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呀。
只不過,終究還是被她發現了。
她迅速把畫軸抽掉,将畫折成可以藏進衣襟裏的大小,可她這麽将畫帶走,一定會被馬上發現,她得想想方法将圖帶出将軍府。
很快地,她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縱火。
只要她放一把火将書房燒了,那麽布兵圖被她帶走之事便神不知鬼不覺了,而且她不只要放火燒了這兒,還要将此事賴給爛醉的趙破軍。
于是,她立刻到隔壁卧室,使勁的将趙破軍拖進書房,把他的酒瓶全丢在地上,用燭火引燃案上的幾本兵書跟卷子,接着快速走了出去。
離開寝院後,她躲在隐密處确定火确實燒了起來。
不一會兒,寝院裏冒出濃煙及火光,引來了趙家的護院。
「失火了!快救火啊!」
火越燒越烈,人也越來越多,趁着一片混亂之際,蘇蘭公主偷偷離開了将軍府。
寝院書房失火的同時,蘇蘭公主帶着布兵圖,前往秦國公的府邸。
「主子,主子!」褚天信在主子房門外邊敲門邊喊着。
「做什麽?」門裏,左城仲聲線低啞不耐。
「主子,蘇蘭公主來了。」褚天信說。
左城仲這才稍稍回神,「大半夜的,她怎麽來了?」
蘇蘭公主嫁進将軍府,雖不是奴隸,卻也不是說出門就能出門,再說,現在是什麽時間,她怎會來到這兒?
直覺告訴他,應是出了什麽事了,難道是她的計謀被識破,跑到這兒來避難?
若真如此,可是大大不妙。
他急忙着衣下床,沖到門前,一打開門,他便急着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褚天信一笑,「主子,到手了。」
左城仲先是一愣,思索了一下,接着明白的笑了。「當真?」
「不假。」褚天信續道:「除了東西到手,還有一事必也令主子大快。」
「何事?」左城仲急着想知道。
「還是由蘇蘭公主親口告訴主子吧。」褚天信賣起關子。
左城仲笑瞪他一眼,「她在哪裏?」
「小的已将蘇蘭公主帶至偏廳。」
左城仲邁開大步朝着偏廳而去。
來到偏廳,府邸的仆婢正伺候着蘇蘭公主,而她的婢女亞伊也在一旁。
「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左城仲笑咪咪的道。
「秦國公,咱們就省了那些客套的事吧。」蘇蘭公主自懷中取出折得四四方方的布兵圖,「布兵圖已經到手了。」
左城仲頓時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接下并展開,看着布兵圖,他如獲至寶,唇角克制不了的上揚。
「蘇蘭公主,」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是如何得到布兵圖的?」
蘇蘭公主深深一笑,「我燒了趙破軍的書房,還有……他。」
左城仲難掩驚疑,「他?」
「沒錯。」她得意的将今晚所發生的事情詳實的說了。
左城仲聽完,難以置信又驚喜萬分。「公主真是聰明,居然有此妙計,趙破軍恐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吧。」
「就算不死,應也是重傷了。」蘇蘭公主冷哼一聲,「秦國公,如今有了這布兵圖,你可以盡速調動兵馬了吧?」
「當然。」左城仲笑視着她,「公主的女天馬王之夢,就要實現了。」
她陰沉一笑,「本公主已等不及要拿下我兄長的項上人頭了。」
「公主放心,你的心願一定能實現的。」左城仲話鋒一轉,「但公主不宜久留,為免打草驚蛇,公主還是盡速回到将軍府,要是将軍府的人發現公主失蹤,恐怕我們的努力都白費了。」
「嗯,我現在就回去。」蘇蘭公主說完,目光突然一凝,「秦國公,你可別讓我等太久。」
左城仲颔首,「公主請放心。」
蘇蘭公主得到了他的親口承諾,旋即起身。
「天信,送公主出去。」
「遵命。」褚天信一揖,恭敬地道:「公主,請。」
蘇蘭公主點點頭,旋身便往門口走,才剛走到門口,便聽見外面有人驚恐的喊着——「主子!主子!」
「做什麽?」左城仲皺起眉頭,不悅地道:「将軍府失火,我秦國公的府邸也失火嗎?」
那人沖到他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外面、外面……」
「外面什麽?說清楚!」左城仲不悅的道。
「外面有、有禦……禦林軍!」
「禦林軍來做什麽?打發他們走。」
「不是的,主子,他們、他們已經包圍了府邸呀!」
秦國公陡地一驚,立刻意識到事态嚴重,他轉頭看着蘇蘭公主,「公主,你被跟蹤了嗎?」
蘇蘭公主心驚搖頭,「不可能。」
「那為何……」左城仲沒有多餘時間思考,憑直覺吩咐道:「天信,你快帶公主躲起來,千萬別讓任何人發現她。」
「是!」褚天信應允一聲,立刻帶着蘇蘭公主前去躲藏。
回過身,左城仲将布兵圖卷起,塞進偏廳裏的一只大花瓶裏,然後調整了一下呼吸及情緒,假裝若無其事的走向府邸大門。
門外,兩百禦林軍已将秦國公府邸團團包圍,領軍的是禦林軍督統顧明秋。
顧明秋亦是趙儒元的舊部,如今是在趙破軍的麾下。
左城仲出來,誠惶誠恐又故作鎮定,「顧大人,你深夜帶着禦林軍前來,究炫所為何事?」
「秦國公,今晚出了大事。」顧明秋說,「将軍府失火,疑是有人縱火。」
左城仲故作驚訝,「真有此事?将軍府無人傷亡吧?」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有人看見兩名女子乘亂離開了将軍府,懷疑她們是縱火之嫌。」
左城仲一臉難以置信,「那麽……抓到人了嗎?」
「尚未捉到嫌犯,因為……」顧明秋目光一凝,「有人看見這兩名女子進了秦國公的府邸。」
左城仲眉心一擰,神情微愠,「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
「秦國公請息怒。」顧明秋唇角一撇,「下官并非懷疑大人與此事有關,但或許府內有人窩藏嫌犯,大人卻被蒙在鼓裏。」
「不可能。」左城仲眉心一擰,「對了,将軍府失火,為何是禦林軍負責搜查犯人?」
顧明秋自懷中取出一封皇上的手論,「這是皇上親筆手谕,還請大人過目。」
說着,他将手谕交給左城仲。
左城仲收下一看,果然是皇上手谕,要禦林軍搜查,他頓時神情一沉。
「秦國公,請讓我的弟兄們進府搜索吧。」顧明秋态度強硬,「若秦國公堅持不配合,莫怪下官失禮。」
左城仲心知自己若是不配合,反倒顯得可疑,再說,蘇蘭公主已被褚天信藏在安全的地方,布兵圖亦被他塞進花瓶中,顧明秋再怎麽英明神武,應也找不到,确定不會有問題後,他退了一步道:「顧大人,裏面請。」
「得罪了。」顧明秋恭謹一揖,轉身對着其中一名士兵喊道:「夫人。」
禦林軍中步出一名身材瘦弱、手上抱着一條不起眼小狗的士兵。
聽見顧明秋沖着對方叫了一聲夫人,左城仲瞬間楞住了,他狐疑的看着那名士兵,越看越覺得對方過分清秀貌美,實在不像是個士兵。
那士兵沖着他一笑,「秦國公,你雖聽過我的名字,卻不認識我吧?」
左城仲陡地一悚,那嗓音分明是個女人,他再向對方手中的狗,更是一驚。
「你……難道你是……」
她笑得得意又狡黠,「秦國公,小女子姓錢名蠻蠻,正是戶部尚書錢八達的女兒及兵部尚書趙破軍的妻子。」
「你為什麽……」左城仲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見禦林軍的隊伍突然分為兩列,并各自退後一步,讓出一條路來,他定睛一看,自隊伍尾端走來兩個人,竟是皇上跟趙破軍,他頓時吓得臉色蒼白,腳步娘跄。
皇上及趙破軍的臉上都帶着淡定的微笑,眼神卻銳利的射向了左城仲。
「看見朕,還不跪下?」皇上神情平靜,語氣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左城仲倉皇跪了下來,府邸的人也全跟着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國舅,你可知道朕今晚前來所為何事?」皇上問道。
左城仲不敢擡頭看向皇上,嗫嚅道:「臣不知。」
「那你可知道今晚将軍府出了什麽事?」皇上又問。
「聽說……将軍府失火。」
「可不是嗎。」皇上笑道:「趙大人還被聲稱要和親的蘇蘭公主拖進書房,險遭焚身。」
左城仲不傻,他心知蘇蘭公主已經中計,甚至把他拉下水了,情急之下,他決定先咬出蘇蘭公主以自保。
「皇上,臣一時糊塗,誤信蘇蘭公主所言,蘇蘭公主說趙大人對她酒後施暴,她才會逃出将軍府,臣已給了她兩匹馬,讓她帶着婢女逃走了。」說完,他用力磕頭。「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皇上趨前扶起他,「國舅何罪之有?」
左城仲以為已騙過皇上,眼底閃過一抹喜色。
「國舅,」皇上續道,「既然蘇蘭公主已逃,那麽她必然已不在府裏,是吧?」
「當然。」
「既然她不在府裏,國舅應當不怕朕下令搜查吧?」皇上唇角一勾,「來人,搜!」
他一聲令下,禦林軍動了起來,包括趙破軍跟錢蠻蠻,還有……錢多多。
左城仲驚慌失措,無計可施,此時他恨不得自己能夠飛天遁地,立刻逃離。
錢蠻蠻将錢多多放下,「錢多多,快找出蘇蘭公主。」
「汪!」錢多多吠了一聲,立刻邁開四只小短腿跑了起來。
趙破軍和錢蠻蠻還有一票士兵立即跟在它身後。
「蠻蠻,錢多多沒問題吧?」趙破軍問。
「放心。」錢蠻蠻目露黠光,「我早把蘇蘭公主慣用的熏香給錢多多聞過。」
不久前,她以覺得蘇蘭公主身上的熏香特別為由,向蘇蘭公主要了一些,蘇蘭公主當時為了讨好她,便大方的送她不少。
錢多多發揮它的長才,這邊嗅、那邊聞,不一會兒便沖進廚房裏,繼續嗅聞着,然後它在米缸前停下,朝着米缸大叫。
錢蠻蠻跟趙破軍相視而笑,緊接着趙破軍向身後的士兵使了個眼色。
兩名士兵快步向前,左右兩邊抓着大米缸,将它推倒。
「啊!」米缸一倒,缸裏傳來驚叫聲,然後便見蘇蘭公主跌了出來,模樣狼狽。
「拿下她!」趙破軍一聲令下,士兵立刻擒住蘇蘭公主。
躲在竈底的亞伊見主子被逮,立刻從竈底爬出,她顧不得自己灰頭土臉,焦急大喊,「公主!」
不過下一瞬她就被其他士兵給制伏了。
蘇蘭公主擡頭一看,見到趙破軍跟錢蠻蠻,身子陡然一震。「你、你們……」
「蘇蘭公主,你沒想到吧?」趙破軍睨着她。
「怎麽可能,你明明醉死了,我……是我……」蘇蘭公主感到驚惶疑惑,「還有你,你不是回娘家了,怎麽……」這時,她突然明白了。
看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錢蠻蠻笑得可開心了,「蘇蘭公主,你明白了吧?」
蘇蘭公主雖然被逮住了,還是奮力掙紮,羞惱憤怒地吼道:「你騙我?!你這個蠢女人!」
「蘇蘭公主,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錢蠻蠻露出俏皮的笑臉,「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你做破軍的妾,讓你進門,不過是我的請君入甕之計。」
「你!」
「我對你友好,帶着你進寝院參觀,故意跟你提及書房的事,接着又故意跟破軍演出不合戲碼,甚至搬回娘家,都是為了誘你跳坑。」錢蠻蠻續道,「破軍故意天天買醉,稱病不上朝,讓你以為有機可乘,甚至偷走你以為的布兵圖。」
蘇蘭公主一楞,「難道……」
「那布兵圖根本是我亂畫的。」錢蠻蠻狡黯一笑。
「你——錢蠻蠻,我殺了你!」蘇蘭公主奮力掙紮,想撲上前攻擊錢蠻蠻。
趙破軍立即将錢蠻蠻護到身後,冷冷的瞪着蘇蘭公主,「蘇蘭公主,這是你咎由自取,我早已獲知你跟天馬王争位失敗,因而逃入關內,以和親為由想竊取機密。」
「趙破軍,原來你早就知情!」蘇蘭公主氣得漲紅了臉,眼底布滿血絲。
「若你交出與秦國公往來的書信,或許我可以向皇上求情,不将你送回關外。」趙破軍冷然一笑,「你應該可以想象,若是回到關外,你會落至何種境地吧?」
蘇蘭公主陡地一悚。是的,要是她被送回關外,兄長肯定饒不了她,就算不殺她,恐怕也會将她終生監禁,想到這兒,她是真的害怕了。
「公主,你交出書信吧!」亞伊哭求着,「天馬王不會放過你的。」
蘇蘭公主雖不甘心,但大勢已去,她沒得選擇,她緊咬着唇,無奈的接受了條件。
「太好了!」錢蠻蠻開心的拍拍手,抱起錢多多,「破軍,咱們再去找布兵圖吧!」
趙破軍微頓,「蘇蘭公主已經同意指證秦國公,何必……」
「要治一個人的罪,證物越多越好。」她說,「布兵圖是從将軍府偷出來的,若在秦國公的府裏找到,他還有什麽話好說?」
趙破軍一想也是,「好,那咱們快去。」
于是,趙破軍跟錢蠻蠻又領着一幹士兵去尋找假的布兵圖。
來到偏廳外,皇上跟左城仲都在外面。
見蘇蘭公主跟亞伊被押出來,左城仲神情丕變。
「國舅,」皇上轉頭看着左城仲,冷冷地道:「你方才不是說蘇蘭公主已經逃走,為何她人會在你府內?」
「這、這……」左城仲的臉色一陣慘白,「臣不知。」
「不知?你當真如此糊塗?」皇上沉聲喝問。
趙破軍上前,在皇上耳邊說了幾句話,皇上輕輕點頭。
「蠻蠻,」皇上望向錢蠻蠻,「快讓你的錢多多找出證物吧!」
「是的,皇上。」錢蠻蠻一笑,對着錢多多說:「錢多多,快找出東西,找到了就給你吃烤牛肉喔!」
錢多多一聽,立刻精神大振,開始到處嗅聞,接着,它走進偏廳,用它靈敏的鼻子東嗅西聞,然後,它在一個擺着大花瓶的架子前停下,「汪汪汪!」
趙破軍跟錢蠻蠻互視一眼,笑了。
趙破軍走過去,将大花瓶從架子上推落,大花瓶碎了的同時,地上躺着一張卷過的紙。
左城仲見狀,急忙大喊,「那不是我的東西!是蘇蘭公主偷的,不關我的事!」
皇上冷冷一笑,眼底有着嘲谑。「國舅,你都不知道那是什麽,就知道是蘇蘭公主偷的?」
「我……」左城仲整個人一癱。
「你這根本是不打自招。」皇上冷聲道。
趙破軍撿起那張假的布兵圖交給皇上,「皇上,這便是蘇蘭公主自書房偷走的布兵圖。」
皇上接過,展開一看,忍不住的笑了,問道:「這是蠻蠻畫的?」
「咦?」趙破軍微頓,「皇上如何知道?」這事,只有他跟錢蠻蠻知道呀。
皇上笑道:「她在這個角落畫了一個銅錢,不是她,還有誰?」
趙破軍一楞,疑惑的看向錢蠻蠻。
錢蠻蠻調皮的笑開,「哈哈,皇上真是比破軍聰明太多了。」
「那當然。」皇上哈哈大笑,然後将布兵圖交給左城仲。「國舅,這雙面圖就送給你吧!」說罷,他将布兵圖往左城仲腳邊一丢,沉聲吩咐,「押下!」
左城仲看着那張錢蠻蠻畫的布兵圖,眼神空洞又茫然。
尾聲
左城仲因謀反被打入大牢,與其同謀者也一個一個被揪出來,關押候審。
太後左氏哀求皇上的母妃替秦國公求情,皇上看在母妃的面子上,饒左城仲不死,改以終身監禁之刑。
至于蘇蘭公主,皇上知道她跟趙破軍有協議,因此未将她遣返關外,交給天馬王,難保她一命,卻也将她及亞伊軟禁在城西的一間小宅子,終生不得離京。
同時,趙破軍也積極與天馬王斡旋,商議和平協議。
內憂外患終于解決,皇上可舒心不少,他本想再升趙破軍的官,讓他兼任議政大臣,可趙破軍婉拒了,皇上也不勉強,但卻另外賜了一座府邸給他,因為他們的寝院已被蘇蘭公主燒了。
可錢蠻蠻不想搬去新府邸住,而是繼續住在将軍府,因為她跟公公趙儒元及姨娘們早已感情融洽,實在不想與他們分開。
皇上知道後,便派出宮廷工匠以最快的速度為他們修複寝院。
三個月後,寝院整修完畢,趙破軍跟錢蠻蠻終于可以搬回寝院,繼續過着他們幸福快樂的日子。
搬回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