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約吧

望着多管閑事的印醫生顧文靜差點又将時下流行的八字箴言後半句脫口而出——關你屁事。

轉念一想,當初自己差點被林丹丹賴上也多虧這家夥仗義執言伸手相助,這世上好人不多了還是別潑他冷水吧。

最終,文靜收回怒瞪的視線,笑着回答:“跟我堂哥鬧着玩呢,沒事兒。”

說話同時,她那穿着桃紅色絢麗人字拖的光潔瘦腳還不忘往顧文翔趾尖狠狠碾了又碾。

燦爛笑容伴着堂兄的嚎叫使得印醫生徹底無語,幾乎每次都遇見顧文靜施暴也是醉了。

他心想,這姑娘肯定不知道先前在醫院“偶遇”是變相的相親,不然她此刻多半不會在自己面前完全展露最真實的一面。

在印小青的沉默中,他懷裏扶抱的瘦弱男子顧文翔終于擺脫腳趾碾壓,自己掙紮着站直。

而後,他頂着一頭雞窩似的亂發沖文靜怒罵:“連長輩都敢打,潑婦!說不過我就動手簡直沒教養,你瞧連路人都看不下去。”

“堂兄,不算長輩。”路人印小青在一旁低聲糾錯,卻壓根兒沒人關注。

兩兄妹跟鬥雞似的怒視對方,自顧自繼續着他倆之前的争執。

“你有教養?大言不慚跑來想搶我家財産還能有教養?”顧文靜受不了他那假惺惺的樣子,譏諷道,“我爸還活得好好就在盤算他遺産,你這教養可真好。”

顧文翔昂首挺胸義正嚴詞反駁:“這是財産的事兒麽?我說的明明就是你個丫頭片子沒資格繼承咱老顧家的一切。傳兒不傳女,這是老祖宗幾千年來的規矩!”

“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早破四舊了好不好,別跟我提那一套。按繼承法我家的事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有父有母的還想過繼給我爸,做夢!”文靜不甘示弱高聲沖他噴了回去。

“講科學那也是男的才能繼承顧家基因,”理科生顧文翔不跟文靜講他完全沒理的法律,扯到遺傳學上去辯駁道,“男的染色體是xy,女的是xx,只有代代相傳的兒子和兒子的兒子才能把那個y的基因永久保留。你們女人那個xx天知道是遺傳誰的基因。”

這段話一說出口,顧文靜立刻卡殼。

他的話聽起來,似乎也很有道理?總覺得有哪點不對,可她一時間卻想不出該怎麽反駁,早知道當初念書時生物課就不該睡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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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文靜這是習慣了動手不動口,還沒體會到吵架的真谛應當是只說對自己有利的東西,根本不需要去管對方講了什麽。

旁聽了好一陣的印小青從雙方對話中瞬間提取精華,猜出了他們争論的核心。

看着面相不善的顧文翔和一時間有點發懵的文靜,他忍不住又想說點什麽。

“你的意思是,y染色體基因的傳承可追溯,而x染色體的基因具有較大的不确定性,不能作為依據,因此女孩子也不應該有繼承權,是吧?”

“對的對的。”顧文翔以為印小青是在支持自己,連連點頭,笑容滿面投去了“哥們你真懂”的熱情視線。

他就着樓道燈光仔細一看,這路人白襯衣灰西褲、黑框眼鏡,一副知識分子模樣。外表看着就老靠譜了,何況說話也慢條斯理挺沉穩,一準能幫上忙。

顧文靜卻立刻猜出來堂哥的說法肯定有什麽問題被印小青察覺了,醫生大哥這是準備用學識去進行碾壓,她趕緊閉嘴充當壁花老老實實做了旁觀者。

“這觀點,偷換了基因和染色體兩個不同的概念。”果不其然印小青張口就是一計重擊。

“啥?”顧文翔頓時傻眼。

沒等他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印小青的一大串解釋就脫口而出:“簡單來說,染色體是細胞內具有遺傳性質物質形成的聚合體,也就是基因的載體。人一共有二十三對染色體,其中二十二對為常染色體,只有第二十三對是決定性別的性染色體,也就是你說的xy。y只是四十六條染色體的其中一條,而且還是較短的一條。據本世紀初的研究表明人大約擁有二萬四千個基因,現代分子遺傳學認為當代社會男子y染色體上的基因不足八十個,單純從數學角度來計算,它只占了人類基因總數的百分之零點三。聽懂了嗎?”

印醫生才是真正習慣用數據說話的純理科生而且是碩士研究生,一串話還未說罷就足以讓顧文翔徹底暈菜,被詢問後他條件反射似的搖了頭。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用百分之零點三指代父輩的所有遺傳因素,”印小青推了推眼鏡框,在列舉事實依據後又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y染色體的主要功能只是确定雄性性狀,其餘決定性格、外貌等因素的基因則來自父母雙方的剩餘染色體。綜上所述,所謂父系傳宗接代習俗并不具備生物學意義。”

“說得好!”他話音剛落,顧文靜就噗嗤笑着開始鼓掌叫好。駁得人啞口無言的感覺真是爽,光聽都覺得好棒。

印小青矜持的微微一笑,看向顧文翔,語調中帶着一種施舍的意味詢問:“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在印小青看來,以y染色體上的基因可以更明确的追溯遺傳信息來作為歧視女性的依據,算是一種扭曲的大男子主義觀念,他不贊同,因此說話也沒客氣。

如果對方還有話要說,他不介意再從歷史、社會學等角度闡述一番自己的理解。

遺憾的是顧文翔沒給印醫生這個機會。

當他發現二對一形勢不妙,這倆人不但認識還一個有腦子一個有拳頭,自己反攻無望只好撂下幾句狠話迅速遁了。

剩下一對得勝的孤男寡女相視而笑,笑完後卻是一陣沉默。

兩人都在想接下來的話題,而後異口同聲開了口。

“印醫生你吃飯了嗎?要不我請你吃飯去吧。”

“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回——”印小青話沒說完立刻改了口,“好。我剛做了臺手術下來,正巧餓了。”

“……”要不要這麽從善如流?文靜默然。

幫了自己兩次不請客也說不過去,她如此一想還是立刻沖停車坪方向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

既然晚上八點過還沒吃飯,那還是開車出去快一點。

好在文靜攆堂兄出門的時候順手拎了包,鑰匙錢袋都有帶不用再回去拿。

走在取車路上,顧文靜随口問道:“印醫生,你做一臺手術多少錢呢?”

印小青實在不想回答,又不得不實話實說:“八塊。”

“……才八塊啊?”顧文靜再次默然,這也太少了吧,吃碗面都只能是素的。

印醫生面上沒什麽表情,內心則略有些窘窘迫,随即詳細的進行了補充說明:“手術津貼比較少,嗯,我月薪也不高四千樣子。不過年終會有一筆科室獎金,如果效益好也還湊合。”

“哦,那就好。不然可真是拿賣面米分的錢操賣□□的心。”顧文靜出于禮節回了這麽句話。

心頭卻在琢磨,我又沒查你戶口,幹嘛還解釋一下薪水到底有多少。

說話間兩人就走到了車旁,文靜開門便打算進駕駛室。

“等一等。”印小青忽然攔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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