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若是有了

這一夜,白九辭委實是食之餍足的。

慈青花甚至不能不懷疑,是不是因為明兒個恰逢休沐的緣故,叫他有恃無恐,一直鬧騰到很晚,才放她過門。

可惜,這種事情,她又不好直接開口問他——何況,幾番雲|雨過後,她也實在是沒力氣問他了。

就這樣,兩人一個累得沉沉入睡,難得賴了床,另一個呢,第二天一早就精神奕奕的,用過早膳後,還在自個兒院裏舞刀弄槍起來。

于是,當慈青花跑去他的院子,想請他陪自己領着弟弟去找徐離善看診的時候,目睹的,便是他衣衫單薄卻揮汗如雨的模樣。

她想,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本事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別人看不到的歲月和角落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苦心練就的。

所以,即便是當上了人人稱羨的大将軍,他也還是不忘勤練基本功。

這樣一個男人,叫她敬佩。

慈青花邁開步子走近了些,總算是吸引了男子的注意力。白九辭停下手頭動作,将手中武器遞給了在一旁伺候着的小厮。

“怎麽過來了?”

兩個月的相處下來,他同他的小丫頭已然熟悉了很多,再加上那般親密的事都已經做了好多次,如今見到她,他已不再像曾經那般只點頭示意了。

慈青花也不再因他的主動問詢而受寵若驚,只是邁着小碎步走上前去,擡眼注視着他額頭上的汗珠。

“将軍,妾身能幫你擦擦汗嗎?”說着,她作勢就掏出了一塊帕子,心道這天寒地凍的,他可別着涼了才好。

白九辭聞言微微一愣,而後便是一陣啼笑皆非。

要是換做兩三個月前,她這麽問,也就罷了,如今他們業已彼此熟絡,她卻還這般拘謹,連替他擦個汗都要事先經過他的同意,好像他是頭碰不得猛獸一般。但他轉念一想,好歹她也敢提出要為他擦汗了,而且看他的眼神裏沒有膽怯、只有認真,就是光看在這點兒進步的份上,他便不多說什麽了吧。

這樣想着,男人稍稍矮下身去,将腦袋湊過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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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青花迅速會意,這便輕柔地為他拭去了額前的汗水。

做完這件事,她還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像是在找尋什麽東西。

“找什麽?”白九辭問她。

慈青花擺正了脖子,重新注目于他的眉眼:“将軍冷嗎?要不要把衣裳穿上?”

原來是擔心他受寒。

白九辭挺受用的,但還是據實婉拒了。

慈青花心知他不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因而也不多言,只伸長了胳膊,替他擦了擦不知何時又沁出的薄汗。

白九辭凝神注視着專注的神情,忽然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顏慕晚也曾在這裏做過一模一樣的事。可是不曉得為什麽,他當時對此并無任何感覺,然今時此刻,卻覺着心裏莫名的安定。

思緒漸行漸遠之際,他聽到小丫頭對他說:“将軍還練武嗎?”

他回過神來,不答反問:“有事?”

見她面露遲疑,他又補充道:“不練了,你說吧。”

慈青花将自己的請求說了一遍,表示他若方便,能不能陪她走這一趟。

白九辭自然不會覺着不樂意,二話不說便要掉頭往屋裏走。可剛走出幾步就發現不對,他又大步流星地折了回來,帶着小丫頭一塊兒進了屋。

他想,他要是不把她拉進屋,以她的性子,十有八|九會規規矩矩地立在院子裏等他——那不就要挨凍了嗎?

慈青花可沒想這麽多,被男子帶進房裏又沒叫她幫忙更衣,她也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所幸男人家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穿戴整齊了,陪着她一道去了她弟弟的廂房。

這一次,葉紅绡沒跟去,以至于兩個年輕人領着個七歲的孩子,遠遠看去竟像極了一家三口。

徐離善路過屋門口時望見了這一幕,摸着胡子心想,自己可真有先見之明。

誠然,半個月前的某一天,他替白九辭診脈,确信他體內的情毒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他心安之餘卻冷不防記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九這孩子,有沒有叫那丫頭服用避子湯?萬一他們倆行|房的時候,那丫頭突然就懷上了,那他這情毒由誰來解?

可惜,等他記起這至關重要的一茬時,素來不喜寒暄的年輕人早就走遠了。

徐離善無奈,只好未經商議就私下配了十來顆避子丸,預備等白九辭下回過來的時候,交給他。

這不,人到了,還領着那丫頭和那丫頭的弟弟,叫不知情的人看來,還以為他們仨是一家子呢。

為了不讓這假象在短期內變成真相,他今兒個定要把那藥丸拿給小九。

時時提醒着自己,老人家為慈念君把了脈,開了新的藥方,便在三人拜別之後叫住了白九辭。

慈青花見徐離善只單獨将男子叫進屋裏,雖覺好奇卻也不曾多問,只牽着弟弟的手,老老實實地在外頭候着。然白九辭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被向來敬重的老人家冷不防塞了一瓶避子用的藥丸,他心裏頭不由得五味雜陳起來。

“不是老夫我不想看你早日兒女雙全,是你身子裏的情毒未解,實在不适合讓那丫頭這麽快就懷上孩子。”

老人的意思,白九辭聽得懂——小丫頭若是在這個時候懷了身孕,他就有約莫半年的工夫不得與之行|房,這六個月,要身負奇毒的他如何熬過?先前用過的放血之法僅僅是權宜之計,是不可能用以助他度過一劫的。

是啊,他若想要孩子,也就兩個法子:要麽,乖乖等他的情毒解了,要麽,他去找別的女人——後者,顯然是他不願意的。

深知白九辭那清清淡淡的性子,老人家似有似無地輕嘆一聲。

“照你目前這狀況下去,那情毒至多一年也就解了。那丫頭還年輕,人也乖巧,想必能夠體諒。”

白九辭握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瓶,正不由自主地斂着細眉若有所思,就冷不丁聽徐離善這般安慰道。

他一下子回過神來,卻猶如被人捉住了什麽小辮子似的,驀地擡起眼簾,看向好整以暇的老人家。

他方才,猶豫得很明顯?

徐離善幾乎可以從白九辭的眼底讀出這樣的疑惑。

老人忍不住就笑了。

哈哈……小九也有被人看穿心思然後發愣的時候。

“去吧,老夫配的藥,藥性溫和,不會坑你那寶貝丫頭的。”

他噙着意味深長的笑意說罷,又斂起說笑的神情補充道:“不過,是藥三分毒。你也還是得克制着些,別早早掏空了身子。”

白九辭被老人這時而調笑、時而正經的模樣鬧得無語,最後,他只得收起了那一小瓶避子丸,拱手謝過了徐離善,轉身離開。

一出屋就目睹了小丫頭盈盈的目光,他卻頭一遭眸光一轉,無聲地避了開。

可是,五天後的夜裏,他還是被迫面臨了一個選擇。他擡眼看了看屏風上挂着的衣裳,又側頭瞧了瞧身旁安安靜靜睡着的小丫頭,一雙劍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說實話,這兩三個月來,他從未考慮過子嗣的問題。然而,經徐離善那一提,他卻不由自主地開始設想,假若有一天,這白家大宅裏出現一個他和她的孩子,那将會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然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想着想着,竟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若是女孩,像她,那一定是個可愛又貼心的丫頭;若是男孩,她定然會像呵護她的弟弟那樣,像她曾經訴說的她的母親那樣,為他做衣,教他識字,将他照拂得無微不至。

可惜,這一切美好的設想,都被一顆小小的藥丸給打破了。而他,便将親手将這藥丸遞到她的面前。

翌日清早,慈青花睡眼惺忪地醒來,卻沒料想迎來的竟是顆其貌不揚的藥丸子。

白九辭沉聲告訴她,這是避子丸——然後就再沒說出第六個字。

慈青花聽罷不禁一怔,畢竟,自打入白府以來,她也沒思量過懷孕生子的事兒。

此情此景下,她更是一時摸不着頭腦:頭兩個月都好端端的,他怎麽突然要她吃這個?

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就聽他毫無預兆地對她說了兩個字。

“抱歉。”

神奇的是,愣愣地聽完這句道歉的話,她卻頓悟了他如是作為的原因。

“是不是因為……将軍體內的情毒?”

白九辭雙眉微鎖着看她,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不知何故,見他鄭重其事地颔首,她竟一瞬生出松了口氣的感覺。

緊接着,她自己也是一愣。

真是的……她為什麽要覺得如釋重負的啊……

不得不承認,猜測得到肯定的一剎那,她是慶幸的,慶幸他不是不要她的孩子,只是暫時沒法跟她要孩子。

慈青花忽然覺着有些丢臉。

是以,她病急亂投醫地接過男子遞來的藥丸,趕忙一口吞了下去。

白九辭愣了愣,後又見她因太過心急、慌亂而嗆着了,他也是頭一回笨手笨腳地輕拍她的背脊。

這丫頭,心裏定是難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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