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個意外
爆竹聲中一歲除,元和十九年至。
慈青花笑容可掬地捂着弟弟的耳朵,葉紅绡則在背後替妹妹捂着耳朵,忍不住心想:他娘的誰來給自己捂一捂耳朵啊?!
白九辭在一旁負手看着,不明白既然這姐弟仨都怕炮仗的聲響,為什麽不各自捂住自個兒的耳朵,非要三人貼作一團。可惜,現在沒手得空的是他的大姨子,又不是他的小丫頭,他也不好上前助女子一臂之力。
況且,看着他們三個那樣地樂在其中——尤其是他的小丫頭,難得放下了所謂的“規矩”,笑得比天上的煙花還要燦爛——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便也不前去打擾了。
然而就在此時,将葉紅绡痛并快樂着的神情盡收眼底,孫蒙卻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問她要不要幫忙。
“啊?!你說什麽?!”鞭炮聲太大了,她聽不清啊。
“要不要我幫你捂一下耳朵!?”她不會打他一頓吧?
葉紅绡還是沒聽清這男人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麽,倒是因着扭頭回話而一不留神松了手。意識到這一點,她自是趕忙替妹妹捂緊了耳朵。
“聽不見!”女子頭也不回,只抽空吼了孫蒙一句,便盼着他趕緊走開——反正她也沒興趣聽他念叨。
“你是真聽不見還是裝聽不見呀!?”沒料想男人見她這反應,以為她是故意不識好人心,所以,他有些不高興,沒顧得上多想,就下意識地湊近了她的臉,還特地擡高了嗓門。
這一下,葉紅绡算是聽清楚了。
她怒了:你他娘的說個話跟蚊子叫似的,老娘就是聽不見!你還有理了?!
于是,怒氣上腦的葉紅绡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這就猛地扭過腦袋,預備噴他個狗血淋頭。
驚悚的一幕,就上演于誰都沒有防備的這一刻。
因着一個湊得太近、一個猝然回首,女子嫣紅的玉唇竟好巧不巧地貼在了男人溫潤的嘴唇上!
葉紅绡霎時瞪圓了眼珠子,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要跳開。結果還是瞠目結舌的孫蒙先一步回過神來,在她暴怒而起的前一刻,逃也似的往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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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對不起!”
“混蛋!老娘打死你!”
慈青花迷惑不解地轉動脖頸:阿姐忽然把手拿開了,而且,她好像聽到阿姐罵了什麽人?
本着大年三十絕對不要起争執的處世之道,小丫頭趕忙扭頭去看,果不其然目睹了長姐追着孫蒙打的情景。
她頓時花容失色,正猶豫着要不要囑咐弟弟自己捂好耳朵,莫要貪圖刺激,就見白九辭高大挺拔的身影冷不防擋住了她的視線。
一只溫熱的大掌随即覆上她的左耳,男人用嘴附上她的右耳,道:“別怕,他們鬧着玩呢。”
語畢,他也不等小丫頭開口回應,就站直了身子,用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右耳。
慈青花微張着嘴,扭頭仰視着男子波瀾不驚的眉眼,又隐約望見似乎越發趨近于“玩鬧”的一男一女,這便略作颔首,選擇了相信。
就這樣,她的身後換了個人,不知何故,竟讓她整個人都覺着暖和了許多。殊不知不遠處的另一雙眼,業已将适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李信天注視着顏慕晚微偏的側臉,并未能看清其臉上的神情。他不自覺地斂了斂眉,側頭不再看她。
半個時辰後,這一家老小總算是支撐不住,各自拖着疲憊的身子和興奮的腦子回了房。
翌日一早,女人和孩子們得以在家睡得晚些,男人們則不得不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了入宮朝賀。好在拜完了皇帝也就沒啥大事兒了,他們又得以打道回府,或是陪伴家人,或是走親訪友。
這個時候,女眷們也已經給長輩們拜完了年,得了厚厚的紅包,乖乖地待在屋裏陪長輩說話——譬如顏慕晚,又如慈青花。
陪坐的葉紅绡有些聽不下去。
是不是年紀大的都這麽啰嗦?白老夫人,你拖着顏慕晚唠叨也就罷了,畢竟人家進你白家五年了都一無所出,可你別捎帶上我們家青花呀!
一想到自家妹子才剛進門三個月就被老人家叨念起子嗣的問題來,葉紅绡差點就想發作了。
她很想吼一聲“憑什麽要我們青花給你那臭孫子生孩子?憑什麽?憑什麽?”,可考慮到對方一句“就憑她是咱白家的小妾”便能将她刺得體無完膚,她也只得生生忍住了。
所幸這白老夫人雖然是個拎不清的,但白夫人不是啊!只見不惑之年的婦人這便尋了個合适的時機,将話題給岔開了,葉紅绡再次佩服起這位女中豪傑來。
嗯,等白夫人到了她白老夫人這個年紀,肯定不會跟她婆婆一個樣。
如此一思,其實她們家青花的運氣還不算太差?
女人們各懷心思之際,男人們剛好一腳跨進自家大門。白陌攜白九辭一道去給徐離善拜了年,因為這位老人家實在不喜喧鬧之所,是以,雖二十年居于白府,他卻從不跟白家人一塊兒守歲,甚至都懶得去前廳吃那頓象征着團圓的年夜飯。
不過,白家人歷來是敬重并尊重他的,因此,白九辭大年初一必做的一件事,便是親自去給老人拜年。
今年,他爹剛好回來了,同為徐離善的晚輩,他們自是一起去了老人家的院子。
然而,讓父子倆皆是始料未及的是,不興給紅包的徐離善,今年卻各自送了份年禮給他們。
眼瞅着兒子也拿到了一只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的青瓷瓶,白陌忽然沖他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嘿嘿,兒子啊,你們都還這麽年輕,也需要這玩意兒?”
白九辭被他這一問,問得莫名其妙。
“什麽?”
難道不正是因為他才二十有五,才需要這瓶藥丸的嗎?
見兒子一本正經地木着臉,一副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麽的架勢,白陌笑得越發諱莫高深了。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用一種“爹理解你”的眼神看着兒子。
“沒關系,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也怪爹常年在外,你到了該懂事的年紀,爹卻沒在你身邊教導你。托給你娘吧……唉,你娘肯定要罵我沒個正經。诶可是,這哪裏不正經了啊?這是再正經不過的事兒了,要是沒有這檔子事,那天底下的孩子不就都得從石頭縫裏蹦出來了嘛!”
白陌抑揚頓挫地說着,總算是叫白九辭頓悟了什麽。
他默默無語地看向泰然自若的徐離善,聽老人悠然自得地對白陌說:“将軍啊,你誤會了,老夫給你們的藥,起的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作用。”
此言一出,中年男子不由一怔。
“啊?”白陌張大了嘴,看看自個兒手裏的藥瓶,又瞧瞧兒子的那一瓶,冷不防就變了臉色,對着白九辭的前胸上下拍摸起來,“啊呀我的兒啊,你哪兒不舒服呀?怎麽都不告訴爹一聲哪!?”
“……”白九辭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麽好了。
“也沒哪裏不舒服,就是情毒發作了。”徐離善對白陌跳脫的性子也是習以為常,這就從容不迫地替白九辭解釋了兩句,“你不是知道這件事的嗎?”
“所以,這是解藥?!”白陌看向白九辭拿着的青瓷瓶,急急問道。
“不是,是避……”徐離善即刻矢口否認,卻在即将脫口說出正确答案的前一刻,下意識地看了看白九辭的臉色,見他并無阻攔之意,這才重新注目于他的父親,“是避子丸。”
白陌自是聽得一頭霧水,直到徐離善簡單同他闡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說,這藥是給慈丫頭用的?”年已四旬的男人說罷,遽然間就朝着兒子板了臉,“九辭,不是爹不偏幫你,你這一次做得可是有些不對啊!”
“兒子自知有愧,往後定會好好對待青花。”白九辭也不急着澄清某件事,這便誠懇地認了錯。
“這藥是給你兒子用的,不是給那丫頭的。”直至下一刻,徐離善摸着胡子道明了事實真相,白陌才倏地一愣。
他睜大了眼瞧了瞧老人家,又眸光一轉看向他的兒子:“你用的?”
白九辭老老實實地點頭:“既然是兒子的責任,自當由兒子承擔。”
不該叫他的小丫頭受苦。
不知何故,白陌仿佛能從兒子堅定的眼神裏讀懂他未有言說的部分。
年近半百的男人突然擡手撓了撓頭:“這事兒,可不能讓你祖母知道呀。”
否則,不曉得得在家裏掀起什麽狂風暴雨來。
對于自家老娘的性子,白陌是再了解不過了。
誠然,白家三代單傳,就白九辭這麽一個寶貝孫子,要是吃這藥而敗了他的身子,那白老夫人還不得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父親放心,徐離先生配的藥,藥性溫和,兒子也不會整日服用。至于祖母以及母親那兒……還望父親能替兒子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