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急轉直下

日子一晃而過，時至寒冬，慈青花的肚子已經鼓了起來，遠方的戰場卻遲遲沒有傳來白家父子将欲歸來的喜訊。

對此，小丫頭自然是有些失望的，好在這四個多月來，雙方往來書信不斷，也沒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所以，她還是知足的。

只要将軍和白将軍他們平安無事就好，晚一點兒回來，又算得了什麽呢？

話雖如此，對于一家人終究還是沒能聚在一起過年，白家的女眷們不可謂不遺憾。

所幸大年三十這天，白府裏不光有專會活躍氣氛的葉紅绡，還有已然越發活潑的孫小萌。白老夫人看看咿咿呀呀朝她笑的小嬰兒，又瞧瞧慈青花業已隆起的大肚子，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雖然兒子和孫子都不在身邊，不過，有曾孫和預示着曾孫即将到來的小家夥，她這心裏頭還是很高興的。

誠然，老人家看着孫小萌順眼，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個可愛的新生兒，更是因為在她看來，這孩子就是個如假包換的好兆頭——既然小丫頭的姐姐一下就生了個大胖小子，那她這當妹妹的，肯定也能一舉得男！

想曾孫想瘋了的老婦人眉開眼笑地瞅着慈青花的肚子，仿佛已經可以從中看出個白白胖胖的小家夥。

慈無聲應邀與将門女眷同坐，自然是将白老夫人不加遮掩的喜色盡收眼底。

這幾個月，他一直都安心陪在孩子們的左右——因着上一次皇帝已經“厚着臉皮”又将他派出去執行任務，聲稱這絕對是最後一次的九五之尊終是信守諾言，徹底将他從密使的隊伍裏給摘了出去。加上那個任務他也完成得不錯，将萬事了結的男子終于可以安下心來，頤養天年、含饴弄孫了。

當然，他是不在乎女兒生男生女的——不管是外孫還是外孫女，他都會好好疼愛，以彌補他多年來對孩子們的虧欠——可是，白老夫人不一樣，到了這個年紀，再加上白家本就三代單傳、子嗣單薄，因此，她十有八｜九是盼着小女兒能生個男孩兒的。

若是這一胎未能如願……

慈無聲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不論如何，他都會站在女兒這一邊。更何況，除卻白老夫人盼孫心切，依他看，白家夫婦同白小将軍還是通情達理的，不會因為女兒頭胎未能得男，就不給她好臉色看。

思及此，不惑之年的男子便也收起了多餘的擔心，安安生生地吃這頓年夜飯了。

一家人歡聚一堂之際，白家的另兩個妾室——費姨娘與晚夫人，卻是一個被關在屋裏不得出門，一個被軟禁于白家別院中，眼珠不錯地望着墨藍色的天際。

顏慕晚不曉得自己在等什麽，也許，是在等待白九辭的歸來，又或者，是在等着一個機會的到來。

只是，這樣的日子，真真是難熬啊。

許是老天看她等得太苦，元和十二年暮春，看上去四平八穩的前朝突然掀起了驚濤駭浪。皇帝終究是被二皇子及麗妃的小動作給惹惱了——确切而言，這對野心勃勃的母子已經按捺不住那兩顆蠢蠢欲動的心，将暗地裏的小動作搞成了人人可見的大動作。

沒錯，他們努力了這麽久，絞盡腦汁地顯示自己、讨好皇帝，卻遲遲不見皇帝有要廢立太子的意思，這叫自視甚高的他們如何能忍？

于是，在諸多幕僚的共同慫恿下，母子倆一合計，趁着最為忠心又手握重兵的白家父子遠赴邊疆，正好，反了吧！

要知道，這兩年來，他們母子威逼利誘、軟硬兼施，好歹也是招攬了一些朝中武将。如今，白家父子不在，他們剛好可以利用這大好時機，趁虛而入！

是了，既然天不與我，我便以己之力奪之！

下定決心的二皇子并沒有想到，在他忙到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名幕僚會悄悄地給他帶回個出人意料的口訊。

白家的妾室——顏慕晚，要見他。

本來，一個臣子家的小妾要見皇子，那是難于登天的。偏生沉寂了半年的顏慕晚聽聞了朝堂上的動靜，認為趁亂出擊興許能助自己擺脫眼前的困局，是以，她特意趁人不備，從白家別院的後門溜了出去，還好巧不巧地撞上了父親昔日的故友——也就是二皇子麾下的那個幕僚。

顏慕晚思緒流轉，當場就想出了一條毒計。

那幕僚以前同顏家的家主私交甚篤，還與兒時的顏慕晚熟識。因此，聽說她身為白家姬妾，卻有一計可助二皇子成大事，男人二話不說，就答應為她牽線搭橋。

試問，這等互惠互利之事，有誰人不喜？更何況，那還是他故人的女兒，他幫上一把，天經地義！

見先父的舊友一口答應下來，顏慕晚頓時生出了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快意。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距離她扭轉敗局的一天，想來不遠了！

是的，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事到如今，只要能讓她心愛的男人永永遠遠地留在她的身邊，就是舍棄一切又有何妨？！

因愛成狂的女子就跟上了發條似的，見了二皇子只匆匆行了禮，便開門見山地給他出了個主意。

是了，她幾日前就從李信天那兒接到了消息，說是大軍不出半月便可回到京城，這會兒，人怕是已經在半路上了。二皇子自然比她更先一步了解到了這一重大軍情，是以，已經将皇帝和皇後軟禁于後宮的他，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一旦白家父子率大軍返京，勢必會想方設法助太子救出一國之君——本來，憑着他那太子哥哥的能耐和那些負隅頑抗的殘兵剩将，是不足以推翻他逼宮篡位的計劃的，可如今多出了那樣一對骁勇善戰的父子，歷史，恐怕就是另一種寫法了。

所幸就在這時，這冷不丁冒出的白家小妾對他說：馬上将白家的女眷捉起來，屆時，只待白家父子大軍一到，便緊閉城門，直接将人帶到城樓上給他們看。

聽顏慕晚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冷聲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二皇子先是一愣，随後就沖她笑得意味深長。

“本王沒弄錯的話，你應該是白家的人吧？怎麽，就因為白家将你趕出了主宅，你便要這般報複？”

“回王爺的話，臣婦不是報複，是在為整個白家指一條明路。”

氣定神閑的一句話，既表明了自個兒的立場，又繞着彎子奉承了對方。二皇子聞言倒也滿意——反正，他得了個不錯的法子，能夠助他解決眼前的大｜麻煩，至于其他的，他又何必在意？

“那你需要本王給你什麽好處？”

“王爺只需答應，莫要傷害臣婦的夫君，臣婦便心滿意足了。”

夫君？

這個女人，說話還真是拐彎抹角的。不過無妨，只要将來他能坐上皇位，就是把個不聽話的臣子賞給她作夫婿，成就一段“良緣”，那又如何？

一男一女在暗中達成協議之際，白家人也隐約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說實話，白老夫人和白夫人都未嘗料想，那個“安分”了好幾個月的顏慕晚會在背後捅她們一刀，但是，前朝的動靜鬧得如此之大，甚至已然相繼傳出了皇帝病倒、太子失蹤、二皇子掌權的消息，身為朝中重臣的家眷，她們想不多想也難。要知道，白陌和白九辭素來是忠于聖上以及聖上親立的太子的，而今風雲突變，她們不得不防。

是以，白老夫人當機立斷，讓白夫人帶着慈青花從後門出府，到外頭暫避風險。

“趕緊的，趁着二皇子還沒惦記起咱幾個，帶着丫頭出城去。我差人打聽過了，守城的那個将士還是原來的那個。那孩子的祖父是我的故交，他會睜只眼、閉只眼，放你們出城的。”

“可是娘，你怎麽辦？”

白夫人聽出了婆婆言語中的弦外之音，當場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當然得留下了。人要是都走光了，不就等于是在提醒那個人，趕緊對我們動手嗎？”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聽老人家義正詞嚴地說道。

“可是……”

“哎呀！沒有什麽‘可是’的！”白夫人頭一回“可是”了兩次，白老夫人也頭一回急急打斷了她的話，“你別忘了，青花肚子裏還有我們白家的命脈，我一把老骨頭了，就是……就是跟那些人周旋一陣，又能怎麽樣？！”

老人家言說至此，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讓小輩們先走，她一個人留下墊後。

然而，身為小輩，白夫人及慈青花等人又豈能扔下老祖宗不管？

“老夫人！”因此，饒是平日裏很少敢主動跟老人搭話的慈青花，這下也是按捺不住了，“您跟我們一塊兒走吧！将軍他們說不定就要回來了，我們迎着他們回來的路線走，說不定半道上就能碰到了！”

“傻丫頭，就你挺着個大肚子，就你老祖宗我這一把年紀，還沒出城門便是驚動四方了！還怎麽去跟陌兒他們彙合？”

“可是！”

“好了！老身心意已決，你們什麽都別說了！”白老夫人冷不丁用手中的長拐捶了捶地，語氣嚴厲地掐斷了小輩們的話頭，緊接着，便一眼看向了難得保持沉默的葉紅绡，“孫夫人，你的妹妹，我們白家的曾孫，老身就交托與你了。”

說着，她竟然要以長輩的身份，向着葉紅绡這個孫輩屈膝請願。

衆人見狀，大吃一驚，趕忙伸手去扶。尤其是葉紅绡，今日見識了白老夫人舍身相護的言行，她第一次對這個平日裏總讓她不滿的老人家産生了由衷的敬佩。

“老夫人放心，我葉紅绡就是拼上這條命，也會護得白夫人與青花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