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拼死救人
是的，被命令待在草堆裏不許動的慈青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她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白九辭的母親為她犧牲，做不到獨自一人茍延殘喘，去面對凱旋歸來的白家父子。
所以，她最終還是選擇違背白夫人的意願，勇敢地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并在半路上發現了橫在地上的馬車和散落在旁的弓箭。
她撿起那足以救命的武器，強撐着行動不便的身子，拼了命地往亂石堆裏跑。直覺告訴她，白夫人肯定是進到這裏頭去了，因為，只有那兒最有希望助其躲避敵人的追拿。
果然不出所料，當她匆匆趕到之際，目睹的，便是一名士兵逼着婦人退向山崖的畫面。
一顆心突突直跳，她告訴自己，機會，僅有一次。
身懷六甲的女子強迫自個兒定下心神，悄無聲息地擺開了射箭的架勢。腦中浮現起往日練習時母子倆曾教導她的話語，她屏息凝神，張弓拉弦，最後“嗖”地射出一箭，直擊敵人後背的左上角。
毫無防備的敵人顯然也沒料到背後會有人沖他放冷箭，他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随後就應聲倒地。
慈青花見狀，頓時面露欣喜，趕緊就眸光一轉，想去将白夫人拉回來。
然而，趕來救人的和意外被救的兩個人都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刻，站在懸崖的後者竟會冷不防腳底一滑，身子猛地往後一倒。
電光石火間，兩人皆是花容失色，慈青花更是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伸長了脖子一看——萬幸萬幸！白夫人反應夠快，愣是用右手抓住了那懸崖峭壁！
“夫人！我拉你上來！”
臉色慘白的慈青花扶着笨重的身子，吃力地朝着白夫人伸出了手。可是，她到底是個懷胎九月的孕婦——若是換做平時，指不定她咬咬牙，還能将人給拉上來，然此情此景下，她根本就沒法以一個恰當的姿勢去發力。
眼瞅着小丫頭蹲也不是、趴也不是，勉強被她攥住五指的白夫人頓時心下一沉。
“青花，青花你別管我了！追兵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出現，你快跑啊！”
“不！不行，我要拉夫人上來！我可以的！夫人……夫人你也用力啊！”
白夫人皺緊了眉頭，第一次在晚輩面前急得滿頭大汗。她抿了抿唇，試圖跟小丫頭一塊兒使勁，奈何腳下空落落的，手勁兒又不夠，她幾番嘗試，皆是以失敗告終。
更糟糕的是，她的斜上方已有碎石和土渣掉落——她看到小丫頭的身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朝外傾斜了些許，不由得就神色一改。
不行……再這麽下去，她非得連累了這丫頭不可！
“青花！青花你聽我說！”痛定思痛，白夫人終是作出了一個萬不得已的決定，“追兵不曉得何時就會找到這裏，你又懷着身子，你不能在這兒拖下去了！”
“不，我……”
“聽話！你就算不顧着你自己，也該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考慮吧！？”
急切又嚴肅的話語一出，慈青花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實際上，她不是沒想過，身為一個即将臨盆的孕婦，她卯足了力氣在這裏搭救白夫人，即便自個兒僥幸避開了被對方帶下山崖的厄運，她腹中的骨肉也極有可能因保護不當而遭遇危險。
況且，這一路上，她其實已然幾次感覺到不适，只是礙于時機不對，硬是忍着沒吭聲罷了。
然而，饒是面臨着這般險境，她也還是沒法放手。
“我不會放開的，夫人你加把勁！”
“青花！”
“你是将軍的母親，娘只有一個，我不會放手的！”
白夫人聽慈青花噙着淚花聲嘶力竭地喊着，當場就怔住了。
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
她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同時卻也模糊了視線。
“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孩子……你聽話，聽話啊……”
白夫人也鬧不清自己在嗫嚅些什麽了，她只淚眼朦胧地懇求着，看着平日裏乖巧柔弱的小丫頭一個勁兒地搖着頭，一雙手死死地抓着她的右掌。
奈何兩人都已是如此掙紮了，老天爺卻還是嫌這不夠，愣是叫她們一個往下滑，一個往外傾。
白夫人覺得，她必須做點兒什麽了——縱然再如何舍不得這人世，再如何舍不得她的親人，她都得痛下決心了。
片刻，潸然淚下的婦人冷不防擡起左手擦幹眼淚，卻在慈青花誤以為她要再努力一把的時候，将之伸向了自個兒右手上的十指。
“夫人……夫人你幹什麽？你這是做什麽？！”眼看着白夫人一根一根地掰開自己的手指頭，知曉其此舉何意的女子頓覺不寒而栗，“別……不要啊夫人……不要啊……”
“丫頭，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
“不，不……不，夫人……別這樣，不要！”
慈青花淚流滿面地搖晃着腦袋，用勁企圖抓緊白夫人的手掌，可惜，對方心意已決，她又漸漸體力不支，慢慢地，她開始拗不過白夫人，眼睜睜地瞧着對方朝她展露了溫和的笑容。
那溫柔又決絕的微笑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叫她霎時悲痛到無法自已。
為什麽……為什麽事情要變成這樣？為什麽啊？！
無能為力的苦痛讓她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就失聲痛哭起來。
“夫人不要……求你了，不要丢下我和孩子……”
老天爺，求求你，幫幫我，救救夫人……将軍，将軍，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啊，你快回來，快回來救救夫人啊……
她的口與心皆是悲痛欲絕地呼喚着——許是這發自肺腑的哀求軟了上天的心腸，就在兩人俱是臨近絕望的一剎那，一聲驚慌失措的呼喊猝然從天而降。
“青花！”
這是……阿姐的聲音？！
喜出望外的女子顧不得回頭确認，忙不疊就高聲喚道：“阿姐！？阿姐你快來幫幫我！快過來！！！”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一個巨大的身影為她遮住了上空的驕陽，緊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就驀地攥住了白夫人的手腕，叫始終望着上方的婦人登時一怔。
“九、九辭？！”
白夫人驚愕得脫口而出之時，察覺到不對勁的女子也情不自禁地扭頭去看。
這一刻，她簡直就要淚如泉湧。
“将軍，将軍……”
只見一身铠甲的白九辭一手攬住小丫頭的上身，一把攥緊了白夫人的手腕，猛一發力，就将自個兒的母親從閻王爺的手裏給拽了回來。
與此同時，葉紅绡也及時趕了過來，幫着将懸崖邊的兩人都往裏帶了帶。
“将軍，将軍！”确信白夫人已無危險，慈青花一下子就撲進了白九辭的懷裏，摟着他的脖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沒事了青花，我回來了，沒事了……”白九辭心知她為何會在長輩面前情不自禁，除了心疼、後怕和慶幸，此刻，他的內心已再沒了別的感受。
他摟緊了她笨重的身子，一邊拿臉摩挲她的耳鬓，一邊輕輕拍打着她一顫一顫的背脊，柔聲哄慰着劫後餘生的愛人。
葉紅绡見妹妹好像壓根就沒留意到自個兒，卻是難得沒計較“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兀自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意。
得虧她在半道上聽見了自皇城外而來的馬蹄聲，繼而同白九辭等人不期而遇，還在千鈞一發之際找到了妹妹，救回了險些跌落山崖的白夫人——回頭真該好好燒香拜佛，謝過各路神明。
這樣的感慨和感激并沒能持續太久，因為不下半柱香的工夫，小丫頭喜極而泣的哭聲就突然變了調。
“啊……啊……啊！”
“怎麽了青花？怎麽了？！”
眼瞅着慈青花主動離了自個兒的胸膛，捂着肚子面露苦痛，白九辭頃刻間變了臉色。
“青花！？青花！？”
“不好，看來是要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