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黎桑還沒來得及去請見皇帝,就先一步得了他的召見。

陛下似乎有意組建商會,黎桑得了消息,先派黎華打聽了一下,就知道京城其他幾個也得了召見,才放下心來。

當今陛下仁和寬厚,并不重農輕商,反而大肆鼓勵發展商業,準許外國人來本國做生意,因此商人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漲船高。

黎桑沒騙蔚浔,他确實要進宮來着,只不過是在下午,所以根本不着急。皇帝似乎有意留他們用晚宴,因此特意吩咐他們将家中親眷也帶上。

于是蔚浔就這樣跟着黎桑一起進了宮。

蔚浔活到十八歲還是第一次進宮,既興奮又緊張,牽着黎桑的手幾乎要把他的掌心摳出個洞來。

黎桑覺着好笑,趁着前邊引路的孫公公沒注意,悄悄朝他屁股上拍一下,串珠受力往穴肉裏邊鑽,逼得蔚浔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嗚……相公!”蔚浔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前邊引路的孫公公,确定對方沒注意,才瞪了黎桑一眼,低聲喊他一句。

他那雙多情的雙眸被水汽氤氲,更顯得霧蒙蒙,巴掌大的小臉可憐兮兮的,看的黎桑心中旖旎,只想好好欺負他一頓。

他心中懊惱的罵自己自找苦吃,手卻從牽着蔚浔的手變成了攬着他的腰。

蔚浔月份大了,确實需要人時時攙扶着,孫公公朝這邊看了一眼,倒沒說什麽,只誇贊黎桑夫夫鹣鲽情深,誇黎桑是個好丈夫。

黎桑低頭但笑不語,手卻又悄悄捏了一下蔚浔的屁股。

蔚浔跟着黎桑去拜見皇帝,發現他的确如同黎桑所說,是一位很好很好的皇帝,心中的懼怕也随之消減了。

陛下知道他懷着孕,就讓下人扶着他去偏殿休息,留下黎桑商量。他對黎桑很是欣賞,因此有意提拔黎桑做這商會會長,黎桑也欣然同意了。

二人就商會的事說完之後,黎桑就大膽而不失禮數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皇帝是個大度的皇帝,除一部分名貴古籍需要妥善保存不被觸碰之外,其他的都是允許朝臣借閱翻找的,因此索性也不問黎桑要看什麽書,只讓黎桑今晚參加完宮宴之後放心在宮裏住下,明天他派小太監接引他去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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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桑跪謝,還主動提出免了赤骥馬明年一年的采買費和維護費。

要知道這馬即使是皇家采買征用,也是要掏不少錢的,畢竟若是讓這些養馬的商人無利可圖,誰還能給他們源源不絕的提供上好的馬匹呢?

皇帝一聽果然大喜,直誇黎桑知情識趣。

事情都交代完了,黎桑就回去找蔚浔,打算跟他一起赴晚上的宮宴。

黎桑不知道的是,此刻蔚浔休息的地方剛剛有人離開。

他一進去,就看見蔚浔魂不守舍的撥弄着窗口那盆大麗花,四周撲撲簌簌落了一地花瓣,又被窗外的風吹得飄散。

美人撥花,畫面很美,卻看的黎桑沒來由心中一慌。

“怎麽了?”黎桑連忙過去攬住他,牽着他的手讓他順勢坐在軟塌上,“相公在,你別怕。”

蔚浔直到聽見那聲“相公在”,才總算回了神,他抓緊黎桑的袖子,眼淚一顆顆的往外掉,沒一會兒就把兩人的衣袖打濕了。

“你別哭啊,”黎桑将他臉上的淚擦掉,卻總也擦不幹淨,聲音也有些慌亂了,“小浔不哭,相公在呢,相公在呢……”

他一連說了好幾遍,将人緊緊攬在懷裏,又安撫性的拍他的背,哄孩子似的。

蔚浔抽噎了一會兒,心情終于有些平複下來,聲音卻還囔囔的,他蜷在黎桑懷裏不肯下來,黎桑索性就那樣抱着他,耐心地聽他一邊抽噎一邊說到底怎麽了。

蔚浔說,他到了房間裏,伺候的人也跟過來,他嫌不自在,就讓人下去了,沒想到一個小太監卻悄悄留了下來,喊他一聲族長,直接就跪下了。

黎桑聽得心中一驚,對來人的身份已經有所猜測了。他安撫的揉揉蔚浔的頭,耐心的聽他繼續說。

那人似乎知道蔚浔不太清楚狀況,便主動跟他解釋了一切。

他原是滟族殘存的大祭司,帶着為數不多的族人,守着世代傳下來的龍脈的秘密,安心地做一個隐世人。

可臨王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滟族人的存在,費盡心思找到他們,将除了大祭司以外的人都抓起來,逼問他們怎樣才能打開龍脈,等知道只有族長才能打開龍脈之後,又逼問他們在哪裏。

可滟族奇異之處在于,他們的族長不以血脈相論,誰也不知道族長在哪裏,只知道他只有同命定之人相遇交合之後,才會顯出血脈的奇異之處來,開啓龍脈的鑰匙之一,也就是那枚玉佩,會自動現世,并且跑到族長身邊去。

“怪不得……”黎桑愣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怪不得那臨王妃見了那麽多珍貴的玉佩,還惦記你的。”

“她想要給她便是了,我才不想當什麽族長!”蔚浔氣哼哼說完,眼底又重新湧上恐懼,非得黎桑将他抱得更緊了才開口道:“他說、他說要開啓大門,還有一個鑰匙是我們孩子的血……嗚嗚……”

黎桑神色霎時便冷了,冷笑道:“誰敢放我孩子的血,我要他碎屍萬段!”

“他、他說,”蔚浔抽噎着解釋:“需要把剛出生的雙生子身上的血各放一半,男嬰和女嬰的血混合在一起,流入刻痕裏,龍脈才會開啓……”

剛出生的孩子本就容易夭折,若是将身體裏一半的血都放出來,那定然是活不成了。

“怪不得他現在沒有下手!”黎桑唇角幾乎要結冰,連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了,心裏更是悔恨不已。

臨王早有預謀,他卻現在才知道!

雖說他把府邸造的滴水不露,外人難以探視,還拒絕了臨王送來的仆婢,可若是臨王真有心動手,他府裏那些個沒有受過訓練的下人又怎麽可能抵擋過臨王府那些府兵?

告訴皇上臨王謀反?

很難保證皇帝不會對龍脈心動,然後将他一家都趕盡殺絕。

黎桑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無能,居然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不住。現在一時護住蔚浔又怎樣?依照臨王這般陰狠毒辣的心思,怕是蔚浔生産那日,便是他命喪黃泉之時!

不!他絕不能忍受!

懷中人被他摟的幾乎要窒息,掙紮着尖叫着喊他,黎桑才猛地回過神來。

“相公……”蔚浔肩膀被捏的生疼,小臉蒼白,卻依舊笑着安慰他,“小浔不怕的……你不要難過呀……”

他全身心的依賴着自己的相公,任由他對他提出多麽過分的要求,他都會盡力滿足。他親手捧了真心來,任由他棄之如敝履,也心甘情願。

以前他覺得,也許不是相公最喜歡的那一個,但一定是最乖最聽話最愛相公的那一個,他小小的腦袋裏裝了這一個人,就再也裝不下別的。

好在黎桑也懂他心中所想,知他蠢笨,知他喜歡一個人,眼裏心裏,便都裝着那一個了。

好在黎桑居然也喜歡他,包容愛護他,眼裏心裏也只有他一個。所以黎桑這樣好,蔚浔不要他為了自己難過。

黎桑能開開心心過完一輩子,他便滿足了。

即使最後他沒有陪在他身邊。

黎桑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盈滿笑意的蔚浔,眼底閃過狂風暴雨,最後卻歸于死一般的平靜。

他已然這般恐懼了,卻還是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笑着安慰他……

他垂眸,堅定地看着懷中的小妻子,又憐惜的吻吻他的唇,“相公不會讓你有事的。”

黎桑錦衣玉食的長大,風光的活了這麽多年,從未吃過半點苦頭,在外人看來,這已經是極好的命格了。

他以往一直謹慎冷靜的活着,悶聲承擔着肩上的責任,雖然枯燥孤寂,倒也還能忍受。

可他愛上了蔚浔。

見識過他不加修飾的鮮活,享受過被他在意的歡喜,他又怎麽可能重歸死寂?

他已然做好了與蔚浔同生共死的準備。

若是蔚浔活着還好,若是他死了,他會讓那些人付出比死亡更慘重的代價,然後毫不猶豫地自刎,下去陪蔚浔。

他死了,他絕不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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