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H . 冰涼
——冰涼。
那是冷到刺骨的溫度。
「你聽到了吧?我對那個學妹說的話。」
「你是怎麽想的?」
東野未海躺在床上,恍惚般想起那天他們分別時,冰室辰也對她說的話。
一向冷靜敏銳的東野未海,對于那個瞬間,只能用一片空白來形容。
她都快要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和劉偉一起回到家的了,更不記得面對劉偉的疑惑時說了些什麽。
希望沒說什麽不該說的。
不對,什麽才是不該說的?是哪個西城學妹對冰室辰也的告白,還是水原繪裏自以為隐藏的很好的心思?
還是,別的什麽?
不知道,她不知道。
東野未海在柔軟的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裏滿滿的只剩下了「冰室辰也」。
想貼的更近,想再了解一點,想觸碰到他。
她,東野未海,想觸碰冰室辰也。
從很早以前,就想了。
早到冰室辰也為了安慰她特意提出聚餐?還是早到,東野未海在籃球場最初的那一眼?
總之,冰室辰也用他獨有的方式,一點一點入侵了東野未海的人生。
想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
東野未海看着有些泛白的天空,發現自己居然一夜未眠。她坐起身,伸手揉亂了本來已經很亂的頭發。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冰室辰也」。
東野未海走下床。
動作緩慢而又該死的優雅,就像被什麽刻意束縛着一樣。
被她的過去。
洗過晨澡,東野未海裹着浴巾站在衣櫃前,衣櫃裏是各色的制服,陽泉校服和帝光校服各兩套,就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彰顯着別人眼中所謂的她的不同。
帝光的制服很不規矩,或者說,被她修改的很不規矩。
微微被剪短的裙子下擺,常年挽在肘上的衣袖,加上藍色的襯衫看起來非常幹練。
陽泉的制服她也做了一定的修改,刻意把應該大腿處的裙擺加長到膝蓋,鮮少做出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冬天在脖子上會圍上國中時期從來沒有戴過的黑色圍巾。
這麽說來簡直是大轉變不是麽,巨大到讓紫原敦一直沒能認出她來。
東野未海看了看,把一套水手服長裙提出來放到床上,不經意間看到了書桌上一枚嶄新的籃球挂飾。
「東野,明天陪我出來吧。」
「我想知道答案。」
東野未海的動作僵硬,她現在一看到有關籃球的東西就會想到那個時候冰室辰也的笑容。
無奈,卻又堅定。
那個時候的冰室辰也和她面對面站立,距離很近,近到像是彼此的每一個呼吸都能聽清。
東野未海盡力止住想要後退的雙腿,不露一絲膽怯的直直看着他,哪怕脖子再酸疼也不後退半分,像是在宣戰。
啊不,本來就是在宣戰,只不過是冰室辰也對她,東野未海宣戰。
賭上一切的,宣戰。
她想過要後退,但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她也想過不戰,但冰室辰也不允許。
「東野未海只能前進,哪怕原地不動也一輩子都不能回頭。」
這句話,早就是她一輩子的魔咒。
熾熱的,帶着不顧一切的瘋狂的,魔咒。
從腳心竄上,通過心髒,直達頭頂。
東野未海還是帶上了那串挂飾,就挂在她随身帶的包上。黑色的皮質上有了橘色的點綴,看起來分外搞笑,但又不得不承認這搭配的新意和那意外的合适。
就像冰室辰也,這樣的「奇怪」,但又惹人喜愛。
現在包括她。
冰室辰也放了她的鴿子。
東野未海趕到約定的甜品店的時候,只看到了偶然出現在這裏補充零食順便吃個蛋糕的紫原敦。
跟紫原敦打了一個招呼,東野未海發現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近十分鐘。有些不太高興,她皺眉。
“海妞——”紫原敦式孩子般的拖長音調,“在等室仔嗎?他今天好像有事要做的樣子。”
“紫原君,冰室君他今天有事?”東野未海随便挑選了一塊不是太甜的蛋糕,付賬之後剛好走到停下來等她的紫原敦身邊。
“是啊,室仔他好像被老師叫去了。”紫原敦邊說還邊點點頭,一派孩子氣的作風。
“今天不是周末嗎?”這下東野未海真的有點驚訝了。
“唔……不清楚诶,我只知道早上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說有事要被老師叫走……”已經順手撕開了美味棒袋子的紫原敦嘴裏啃着一根美味棒,說的很含糊,習慣之後倒也聽的清。
“那……”他沒說多會兒出校?
東野未海的話被打斷了,打斷她的是她自己的手機。黑色的屏幕上,閃爍着來自「冰室辰也」的郵件。
「抱歉啊,我被老師拜托負責學院祭的攝影工作了,現在正在和水原同學進行交接,放了你的鴿子。」
這算什麽解釋?
東野未海死死地盯着手機屏幕,似是不相信就這樣被敷衍。
幸好下一條郵件緊接着就來了,發件人還是大寫的「冰室辰也」。
「抱歉,明明是我先提出要一起出去玩的,結果還是我這邊出了問題,我是真的很抱歉,并且祈求你的原諒。」
水原?水原繪裏?
莫名其妙反射弧變長的東野未海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顯然有些意外會聽到這個名字。
“海妞,怎麽了,要吃嗎?”紫原敦巨大的身影靠了過來。
“不用了,就是冰室君發來的道歉郵件而已。”說着就快速将手機扔回包裏,東野未海不知道為什麽她居然有種尴尬的奇怪情緒。
可惜——手腳再快東野未海也比不過身高兩米零八,長手長腳的紫原敦。
“水原?好像在哪裏聽過……”紫原敦嘴裏含着他剛才準備遞給東野未海的最後一根美味棒,“似乎是室仔喜歡的女生……”的好友的名字。
東野未海的神經啪的一聲就崩斷了,然後就聽不進去任何其他的話。
就在東野未海聽到紫原敦說「喜歡」的時候。
水原繪裏喜歡冰室辰也,東野未海原本以為水原繪裏是單相思,現在不是好了麽,冰室辰也也喜歡水原繪裏。那她為什麽,心裏充斥着這種心酸又心痛的詭異心情。
滿滿的,有點漲。
滿滿的酸澀。
——還有冰涼。
那種徹骨的,從脊背上往上曼延的,冷到刺骨的溫度。
聽到想到是一方面,親眼看到又是一方面。
為了學院祭的完美收官,作為副班長和籃球部骨幹的冰室辰也每天都在兩頭跑,特別是在他接下攝影工作後更是疲憊不堪。
冰室辰也會拍照片,但也僅僅局限在自己欣賞的程度,和接下攝影社的重要攝影任務的水原繪裏比起來有點像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他們奇葩的班主任老師大筆一揮,就決定下今年的班級節目就出音樂劇。
他們甚至還沒有發出自己的意見,無論是班級幹部還是普通同學,都被安排了或多或少的任務。
如果說冰室辰也的任務是「攝影」,那麽她的任務就是「寫作」。
作為班級裏唯一的文學社社員,東野未海一點也不驚訝自己會被委派這種類型的工作。
就是這次玩的有點大,班級節目出不出色就在于她的劇本和演員們的發揮了。這讓她有些擔心自己的水平。
說「沒關系啦,反正就是一次學院祭。」的人已經被東野未海趕到臺上補充人數。
開什麽國際玩笑!一次學院祭容易嗎,還是一個班裏全員參加的表演很容易?
說得倒輕巧。
因為冰室辰也對于專業攝影的陌生,他和水原繪裏漸漸熟悉起來,幾乎全是每天出雙入對。
班裏關于這兩個人的傳聞愈傳愈兇,哪怕是東野未海常常跟随冰室辰也參加籃球部的聚餐,也沒能穩回這個緋聞的傳播度。
就像被人在暗中操控一樣。
是水原繪裏,毋庸置疑。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水原繪裏是一個怎樣的人。
帶着笑卻永遠冷漠,遇到想要的東西就算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再所不惜。
一如現在。
一如過去的她。
但果然還是,不舒服。
渾身冰涼,如墜冰窖。
東野未海現在窗邊,看着樓下那個黑發的少年,臉上出現了一種似笑非笑的嘲諷神情。
自欺欺人啊,東野未海。
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不過是喜歡罷了。
不過,是東野未海喜歡冰室辰也罷了。
不過,是冰室辰也不喜歡東野未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