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熬鷹手段
薛業懵了,屏幕裏的自己也是懵的,工字背心單薄的布料勒在他兩條鎖骨上,第一反應是先撈毛巾被蓋腿。
畢竟底下就穿一條ck運動款內褲。
長這麽大沒這麽丢人過。
[sky:晚了。]
操!這真的尴尬,薛業有些惱羞成怒,臉色登時全暗。現實裏沉默寡言,換作網上仍舊不愛交流,也不懂如何和陌生人交流。
短暫沉默,薛業急躁地說:“你丫……”
[sky:一直在。]
“哦。”媽的,薛業喉嚨一咽,撓了撓淩亂的頭發。
完全不敢擡臉,現在看手機等于看着一個毫不知情的陌生人。他慌張無措地看看床單又看看枕頭,最後悄悄用眼角瞟了一眼鏡頭,數字還是1,那人還沒走。
怎麽他媽的還不走!
“你丫……”薛業真的慌了,嘴張了又張。
[sky:別緊張。]
這人有病。薛業确實緊張,大臂繃緊的肌肉完全證明這一點。他完全坐直,外衣裹緊身體,大腦拼命思索自己可以幹點什麽。最後還是架起小桌板看書,《新聞學概論》。
完全看不下去,能看下去才他媽瘋球呢。
眉頭皺了又皺,屏幕裏的自己眼眶深邃,薛業捏緊書。“你再不滾我關手機了。”
[sky:學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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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薛業點頭。對方看得見自己,他看不見對方,交流起來很別扭。
[sky:為什麽學新聞?]
這人問得有些多吧?薛業瞪着手機,四面是白色的床簾,過于狹窄的封閉空間被冥府之路的香味霸道占滿。剛睡醒的灰撲撲的眼睛雖然略顯疲憊,但很不好惹。
[sky:餓不餓?]
薛業疑惑地盯着手機,一動也不動,像一座被暴徒毀過的收藏雕像,輝煌燦爛過又無人打理只剩下殘破。伍月說直播時要回答問題,薛業不知道怎麽答。
[sky:上一頓什麽時候吃的?]
直播都問這麽詳細?薛業皺眉,繼續沉默。3歲開始全寄宿制生活,幹這行太費勁了。
[sky:午飯沒吃?]
薛業一瞬啞然,被連環追問逼得想關手機。
[sky:身邊有吃的嗎?]
薛業不冷不熱地點頭,起身拉開簾子拿進來一袋薯片,自顧自地吃上。薯片吃得很慢,一片接着一片,表情卻像聽故事的人完全沉浸其中。吃完擦手,薛業發現那人還沒走。
“你他媽能滾嗎?”薛業像沒骨頭一樣貼着牆靠,頭微向後抵着,一副随時能接着睡的慵懶,“我不會直播,看我沒意思。”
[sky:不會為什麽還播?]
薛業沉郁的睡眼看過去,睫毛下面藏了涼涼的自嘲,聲音不大,他還沒可憐到上網乞讨。“不為什麽。”
[sky:你播,我看。]
薛業不懂了,彎曲膝蓋将傑哥的衣服壓在胸前,臉上有濃郁的迷戀,汲取衣領上所剩無幾的汗味和溫度。“不會。”
[sky:吃和睡總會吧?]
吃和睡?薛業陷入思考,一下下咬着黑色運動衣的衣領。伍月說有種直播是吃東西,有人專門喜歡看,莫非叫自己碰上了?
“怎麽吃?”薛業不自在地抱了抱胳膊,高一起只和傑哥拼桌吃,傑哥說吃什麽他吃什麽。
[sky:我決定吃什麽,每天你吃給我看。]
這人肯定有病。薛業茫然了,滿心狐疑拉高戒心:“你想要我吃什麽?”
[sky:怎麽打錢?]
薛業又茫然了,這人肯定和自己一樣,對直播完全不熟悉。作為一名有1次直播經驗的主播,薛業輕聲提醒:“送禮物。”
那人好久不再說話,薛業懷疑他要麽是後悔了,要麽是在研究怎麽送禮物。果然那人留下一句別走就退出直播間,再進來的時候sky的ID後面多了個紅色的V,還他媽有進場特效了。
特效非常騷,持續了大概10秒。
薛業倉皇到又想關手機了,伍月說紅V會員等級最尊貴,進直播間要說歡迎。他咬了咬舌頭,說不出來。好在紅V也沒在意。看來不僅有錢,還很有內涵。
sky尊貴會員為本直播間送出一輛豪華跑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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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不是,等等!”薛業吓得直接罵人,滿屏特效持續不斷,伍月說跑車一輛兩萬,“你……你到底要我吃什麽啊?花不了這麽多錢。而且……我就是個大學生,不會聊天,而且吃的也不多,而且就幹3個月。”
[sky:有私人直播間嗎,就我看。]
薛業想了一下,然後去書包裏翻筆記本,找伍月口述的App使用指南:“有,可以設四位密碼,我先支付6800會費升級……”
sky尊貴會員為本直播間送出一輛豪華跑車。
“操……”薛業瞠目結舌,屏幕裏的自己只是個落魄的大學生,坐在亂七八糟一張床上蓬頭垢面,“我他媽……不是要錢的意思。”
這人要麽是太有錢了,要麽是瘋子。或者是個有錢的瘋子。
[sky:密碼,我找你。]
薛業沒有馬上說,想了想,輕輕報了個數字:“1231。”
12月31號,傑哥生日。
那邊沒有動靜,薛業又問:“是不是太簡單了?”
[sky:很好。]
“哦。”很好就行,薛業松一口氣,自己所有密碼的最後四位都是1231。
[sky:苦瓜炒雞蛋,木須肉,紅燒帶魚,烏冬面,橘子,明晚六點半吃給我看。]
“哦。”薛業一頭霧水,紅V退出直播間下線。世界瘋了,瘋球了,給這麽多錢只吃這些?他還以為要吃燈泡什麽的呢。
可仔細一想,操,全是自己不愛吃的菜,還不如吃燈泡。
第二天薛業拿400塊充了飯卡,沒敢動直播App裏的錢。他的ID沒有簽約,禮物抽五成,sky給了12萬,他最多能提6萬塊。但是他不敢。恩師和教練的教誨是競技體育十分耕耘一分收獲。
白來的錢同理,萬一那人後悔這錢還得還回去吧?
上大課薛業習慣找最後一排坐,把自己藏進300人的大教室角落。
“薛業,昨天班長加你微信好友怎麽沒通過?”一個女生挨着他坐下。薛業帶着鼻音嗯了一聲,看着女生的臉回憶她的名字。
潘露,挺開朗的一個女生,愛笑,穿花裙子,英語特別好。
“我不怎麽看手機。”薛業一語帶過。點到為止的異性接觸他接受。
“那你現在通過,快,咱們系群就差你了。”潘露朝遠處幾個女生擠擠眼睛,都想要院草微信號。
話少,高帥,學習好,膽子還大。上周一只大蝙蝠誤打誤撞飛進教室,女生尖叫着往外跑,薛業一聲不吭跳上投影儀,凜然一副剛睡醒的臉單手捉住從窗口直接扔出去,然後去樓道告訴她們沒事了。
加微信?薛業明顯遲疑還是通過了申請。幾秒後被拉進大群,瞬間新消息爆炸提示音不斷。他嫌煩,關閉了提示音,發現潘露還沒走。
“有事?”薛業問。面對女生他垂下眼睛,很少直視,睫毛一束束縫隙後面的瞳仁黑亮。
“沒事。”潘露第一次近距離看他,聲音低得很撩人,耳尖唰地紅上來,“你身上特香,想問問你噴什麽香水?”
香麽?薛業揪起領口聞聞,熏過三年他已然聞成了習慣。
“像一座移動的寺廟。”潘露突然詞窮,什麽前調中調後調通通不懂了,“燒香的味道。”
薛業又聞,是挺香的,很卑怯地笑了一下。“冥府之路,其實我不懂,同學送的。”
“冥府之路……”潘露只覺得他品味獨特,“周末南校區表演系有動漫展,班裏好多人都去,你來不來?”
動漫展?薛業搖了搖頭,有那個功夫他想睡覺。
“那真可惜……行吧,有、有事發微信啊。”潘露磕巴一下,跑回原座位。幾個閨蜜湊上來圍住她問,潘露心如擂鼓。“那個香水是冥府之路。”
下午,薛業拎着餐盒回宿舍,打開直播間等開飯。時間剛好六點,操,來早了。
就在他昏昏沉沉點頭打瞌睡的時候,騷氣的至尊會員進場特效給他吓醒了,大概10秒。薛業眯着眼看時間,六點半整。
踩點進場,紅V會員真騷。
他立馬端坐思考着開場白,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最後舔了舔嘴角。“你……”
[sky:校服?]
薛業低頭一看,迷迷糊糊又把高三校服穿上了。“嗯。”
[sky:喜歡穿?]
薛業垂着眼小幅度點頭,想起和區一中老舊的橡膠操場,炙熱的夏天,熱鬧的田徑隊,罵人的春哥。“嗯。”
[sky:為什麽?]
這逼問題是不是有些多啊?薛業不安地咽了咽唾沫,眼裏多了幾分困擾,最後無奈一笑。薛舔舔,可以警惕但真沒必要,你已經廢了,沒人再害你。
“不是我的。”薛業第一次在直播裏笑,短齊的上牙咬住下嘴唇,笑得過于幸福。這件是傑哥的,校隊下練洗澡的時候自己在更衣間偷着換的,神不知鬼不覺穿了高三整年。
薛舔舔你他媽可真機靈。
[sky:吃吧。]
“嗯。”薛業擦了擦手,面對一桌最不愛吃的菜開動。
紅V會員話不多,安靜到薛業一度認為sky離線,可在線人數的1提醒他這人沒走。沒吃幾口薛業開始挑苦瓜絲,小心翼翼扔出盤外的瞬間他看了看屏幕,沒有留言。
操,可以扔是吧?薛業又往外挑了一塊木耳。
[sky:以為我看不見?]
“哦。”薛業假裝面不改色內心着實尴尬,什麽逼人,挑食也管。
[sky:心裏罵我呢?]
“啊?”薛業端起比臉還大的面碗試圖隐瞞,什麽逼人,罵人也管。
[sky:還罵?]
薛業不情不願地啃帶魚,吐出去的比咽下去的多。“沒有。”
[sky:罵也沒用,吃光。]
“知道了。”薛業咕咚咕咚喝湯,什麽逼人,有本事再提要求。
[sky:吃太快,每口嚼30下。]
薛業一愣,瞬間起了把這逼約出來再當面捶飛的殺心,這人是把自己當野生鷹熬呢麽?算了,殺人犯法,吃人嘴短。
當晚,薛業吃撐了。
他太久沒吃這麽多,胃不太舒服。吃完最後一口橘子薛業懷疑自己變成了一只填鴨。十點了他還在宿舍樓下溜達,時不時揉揉肚子,時不時揉揉腰。
自從離開訓練場時間慢得停下來,每晚無所事事。這時候體院的訓練剛結束吧?
“娘子等我呢?”陶文昌一身汗撲上來,奉白隊之命來勾搭,“想我沒有?”
薛業看着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煙,後腰疼得冷汗直冒。“陶文昌你他媽是不是和我有仇?”
“仇?我對你多好啊,走走走一起吃飯。”陶文昌拉薛業衣袖不小心扯大了領口,“操,你丫肩膀怎麽了?”
薛業瞬間拉正衣領,聲音冷了幾十度。“滾,你自己吃去吧,我撐死了。”
陶文昌看到了什麽但一閃而過,就在斜方肌和鎖骨之間。“來嘛,撐死了就當陪我,我一個人吃飯孤單寂寞冷!”
“你他媽冷死了算。”後腰錐心刺骨的酸疼令薛業脫不開身,“你丫渾身是汗,少碰我。”
“別鬧,高中我對你不好,往後昌哥疼你。”陶文昌抱着他往食堂方向推搡,突然懷裏的人不敢動了,後背繃得又緊又直。
媽的,有種不好的預感。這要是能撞上,去他媽的彎愛直,原地結婚,給份子錢。
“陶文昌。”祝傑迎面走近,光着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線條和精窄的腰,全濕的黑色訓練服搭在肩峰外緣線上,“你找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