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在意

薛業的表情擺明不爽了。“有事?”

護士長直接介紹。“薛先生, 這位是病患家屬喬先生,喬先生,這位就是……”

“有事?”祝傑重複問了一次, 不耐煩。

“您好, 喬勳。”男人不冷不熱自我介紹, 花襯衫,半長的頭發懶懶往腦後紮着,掉在額頭前兩捋,“孩子還小有危險, 想買你15的血。”

護士長的臉色異常難看。“喬先生您剛從美國回來,血液買賣在中國是違法行為。”

“我知道, 他開價算營養費。”喬勳的直接目光落在壓着針孔的胳膊上, 用做生意的派頭,“你們開個價,馬上用。”

“你丫傻逼吧?”祝傑厭煩地斜睨他, “自己兒子看不住現在知道着急了?”

說完推着薛業的腰往外趕。誰死誰活關他什麽事。

“薛先生留步!”喬勳一個健步追上擋在兩人前面,“錢的問題好商量,你……”

“錢?”薛業慢慢擡起半睡着的臉,發現他眼珠子是金色的,有點東歐人的長相。“你能給多少?”

“你開個價。你?你……你真姓薛?”喬勳半信半疑追問, “你家有人姓沈麽?”

“沈你大爺啊。”薛業冷冷地撞開他,傑哥已經煩了, 早不走傑哥生氣。

喬勳神色比薛業還半夢半醒,蠻橫地擋住出口。“幫幫忙行麽?備用捐血人聯系不上。”

“你有完沒完?”祝傑的拇指在食指骨節的繭上反複摩擦, “把路讓開。”

薛業也往前走了一步, 責任盡到他沒那麽好心。“他媽媽呢?”

喬勳定住了。“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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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業對他的反應很疑惑。家裏有稀有血型的孩子居然不懂他問什麽,神他媽什麽意思。母親陰性血遺傳給下一代的幾率最大, 二胎陽性血胎兒必須人工幹預。他不是,他老婆也不是嗎?

爸媽失去過一個孩子,如果不是因為血溶,自己會有個妹妹的。

“孩子媽媽去世了。”喬勳不太自然,“10,也行,50也行,實在不行給半袋血液成分也行。你們這個血……太難配了。”

“走。”祝傑在薛業後背順了一把。

“傑哥。”薛業反向繃直了腰,回身低着頭問,好像這血是要從祝傑身上抽,“要不我再抽一袋?”

祝傑的手在他後背慢慢收攏成拳。“薛業,你丫是傻逼麽?”

“是,傑哥你別生氣。”薛業轉身問護士長,“我再抽15能死麽?”

護士長左右為難。“按理說成年男人一次性抽55血液是沒問題的,加拿大美國那邊成年女子的獻血量都在40往上,可是……”

“裏面躺着的那個。”薛業沒有助人的熱忱,“少這袋血會死麽?”

護士長惴惴不安。“有這個危險。”

“那趕緊吧。”薛業示意護士長引路,他只是不想再看見有人死。

這一袋15速度很慢,血液濃度比剛才兩袋明顯粘稠。薛業每一次握緊拳再張開都很吃力。

祝傑沒再跟進抽血室,坐在人影攢動的走廊。對面是一個來回踱步的男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他面前。

“要多少錢?”喬勳錢夾裏是美鈔和歐元,“來不及換人民幣了行麽?”

祝傑往椅背一靠,不屑打量他的錢偏過頭一個冷笑。“你給得起麽?”

喬勳沉默,抽出一厚沓百元美鈔和歐元放在等候椅上。“你在意你的朋友我理解,也請你理解我的走投無路。”

“不理解。”祝傑直盯走廊盡頭的搶救室燈,笑得無情無義。“真他媽不在意。”

薛業再次從抽血室出來完全清醒,除了臉色略微蒼白沒太大感覺。祝傑站起來塞了一包吃的,一把很厚的鈔票,一句話不說地往外快走。

兩條手臂各一個大針孔,薛業跟得有些吃力,拿出一盒全脂牛奶填肚子。

天已經蒙蒙發亮,祝傑一聲不吭把薛業塞進出租後座,自己坐了副駕駛。

“傑哥你喝牛奶麽?”薛業試着搭了幾次話,不回應。他低頭數錢,操,52張,5200刀,還有一大沓歐元。

存起來,給傑哥買生日禮物。

天色一片白茫,薛業拖着兩條沉重的腿跟在傑哥後面,回到宿舍樓,體特生已經開始起床了。

曾經他無比熟悉的晨練時間。

“呦,回來了!沒事吧?”陶文昌穿好跑鞋,大概猜出他倆幹嘛去了。孔玉正在刷牙,從浴室探出腦袋來:“傑哥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幫你請假。”

祝傑一言不發地換裝備,毫無意識地制造冷氣壓。

陶文昌和孔玉目光轉向薛業,薛業搖搖頭,把盛滿營養品的口袋塞進衣櫃,然後拿出一盒牛奶等着。

祝傑動作很快,利索地洗漱擦臉,拎起包要與薛業擦肩而過。

薛業趕緊伸胳膊。“傑哥,你帶着牛奶吧。”

祝傑停了停,腳步調轉朝薛業直面過來,瞬間拉打人架勢,揪住領口将人按在櫃子上。

牛奶掉了。

“傑哥?”

“薛業你丫是傻逼麽?”祝傑紅着眼角血絲瞪他,“別人是死是活關你什麽事了?你聽沒聽見備用捐血人聯系不上!”

孔玉陶文昌連動都不敢動,剛才那一下,他倆以為祝傑要把薛業打死。

薛業笑了笑,聲音有些不像他。“我都沒感覺,真的,而且不疼……”

“問你話呢,別人死活關你什麽事了?”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薛業緊着下巴搖頭。

“你……”

“傑哥!”薛業猛然摳住下巴上的手腕脈心。

很好,薛業你丫終于學會反抗了,揍丫臉!陶文昌暗自喊起加油。

薛業的指肚剛好嵌進祝傑手背處的指窩,兩只青筋凸起的手貼靠着,淡青色的血管分支仿佛直接從一只手穿到另一只手連成完整一條。底下鼓鼓搏動的是劇烈心跳。

“傑哥你心率要過速了。”薛業喘氣,“不關我事,我長記性了。”

陶文昌眉頭一皺,媽的,薛舔舔你真不争氣,不僅不還手,還能當祝傑的心率測試儀。你他媽的肌肉記憶真牛逼。

祝傑你丫也是有毛病,他抽血你心率過速個屁。

“知道就好。”祝傑猛地松了手,“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操,這人神經病吧。祝傑一走陶文昌湊過來問:“怎麽了,誰把野逼給惹了?”

薛業狼狽地撿牛奶,一低頭突然有點暈。“我覺得可能是我。”

陶文昌料到了。“我猜也只有你……”

霎時薛業揮過來一條胳膊,手撐在他耳邊,接近着陶文昌感覺肩膀被狠狠往下按,生生由站姿變成單腿蹲。再接着是一聲悶響,櫃頂放球放啞鈴的包從天而降,擦着薛業的肩頭重重砸向腳邊。

祝傑剛才那一撞夠使勁,把包給撞動了。陶文昌目瞪口呆。“操,你丫可以啊,反應夠快要不咱倆就傻逼了。謝了啊。”

“用不着。”薛業繃住嘴角,別開臉用肩頭擦鬓角的汗,方才毫無不适反應的身體瞬間給他下馬威,臉白成一個紙人。

“你沒事吧?”陶文昌立馬攙住,兩條肘內部泛着青色,“我操,你他媽的……真賣血去了?”

孔玉也過來看。“獻血了?抽血針粗,靜脈針眼沒壓住,皮下滲血。”

“我睡一天就行。”薛業無所謂地擺擺手,除了頭暈沒太大反應,“你倆能不能趕緊滾,我好悶覺。”

“你真沒事?”陶文昌半信半疑,看他往上鋪費勁地爬,“有事給我打電話啊,謝你剛才英雄救帥。”

“滾,你丫太平凡了。”薛業噗通一聲趴下,被子裹住全身。

早訓一般是基礎體能和耐力,陶文昌看向徑賽那邊,壓肩壓腿拉韌帶。祝傑完成度很高,已經60秒原地高擡腿跑。

白洋直接從後面踹他膝窩。“專心,這回還想放你出去比賽呢。”

“知道。”陶文昌收回注意力全速原地換步跳,“诶,白隊。”

“說。”白洋是領隊,起得更早,熱身完畢。

“你不是說體育新聞那邊會派一個人跟比賽麽,學生會操作還是新聞學院自己操作啊?”陶文昌的表情像明知故問。他又看向徑賽,祝傑已經進入三坑連跳加速跑了。

半宿沒睡,打雞血了吧。

白洋繞到前面,好整以暇地看他。“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會操作一下。”陶文昌挑了個眉毛,“帶着薛業呗,本來他就是體特,幹這行信手拈來。”

“如果他想去我就安排。”白洋突然一下笑開,“你還挺關心他啊。”

“操,不是吧……”陶文昌懷疑自己深陷基佬大本營,純粹是今早薛業替自己扛了一下砸,幫他忙而已。

體育這一行是個雙刃劍,賽場代表熱血、拼搏、榮耀,真正年複一年的訓練極為枯燥且辛苦異常。能熬下來的除了真心熱愛這一行,對荷爾蒙上瘾,還需要吃得下苦中苦,耐得住春夏秋冬的寂寞。

別人用來休息和娛樂的時間,運動員必須全砸在訓練上,還不一定有成績。

等陶文昌上完文化課去食堂打飯,徑賽那邊還在測計時5000米,晨練是有氧12公裏看來在拉耐力。

到了食堂他給薛業打電話,意料之中沒人接。吃到一半徑賽大批人馬殺到,像從籠子裏放出一群沒吃過肉的狼。

陶文昌打量鄰桌一臉冷漠涮菜的野逼,故意和孫健胡侃。“你丫真慢,我先走了啊,替我收一下盤子。”

孫健再也不敢去西食堂偷吃,囫囵地問:“你丫等等我,急什麽。”

“累了,回宿舍睡覺。”陶文昌伸了個懶腰,“宿舍換室友了,一起睡呗。”

祝傑那邊坐得筆直,有條不紊地繼續給蔬菜過油。

“誰啊?”孫健吃得頭也不擡。

陶文昌直盯住那邊。“你男神。”

“媽啊,男神在你們屋?”孫健擡起迷弟的頭顱,“晚上我去串宿舍啊。”

“空手來給你丫踹出去,給你男神拎點好吃的。”陶文昌狐疑地皺起眉頭,果然野逼就是野逼,不能把他當正常人。

瘋子吧。

還我祝傑以人格擔保,就你這神經病人格給薛業擔保個錘子啊,最沒說服力的就是你祝傑的人格。

“我走了啊,有人想托我帶午飯回去趕緊說,過這村沒這店了。”陶文昌慢慢起身,祝傑臉上連個表情都沒有。

薛業啊,你他媽到底圖他什麽啊,圖他跟你動手還是圖他翻臉不認人?祖師爺給你倆定娃娃親了還是拴紅線了!

白洋盯着訓練場清理完才來,直接坐祝傑對面。“聽說你把薛業弄412去了?”

祝傑眉宇間有一絲煩。“他歸我管。”

“也好,省得成超回宿舍倆人起沖突,薛業那個脾氣……”白洋的筷子一直沒動,“跟你商量正事,11月比賽我想安排薛業跟着去,他喜歡田徑。”

“他不行。”祝傑平視白洋,“換人,除了他誰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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