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舔到了
與柔軟毫不沾邊的身體在祝傑懷裏像一團絲綢被揉懈, 薛業不明所以地看他,剛睡醒的眼睛不怎麽眨得一動不動。
“傑哥你怎麽了?”薛業問,非常不懂, 因為他真沒覺得傑哥欠自己什麽。
他做的事都是自己樂意, 不僅樂意還沉溺其中。即便外人都罵祝傑又野又渣, 可薛業仍舊無法自抑想靠近他。
他經常說謝謝傑哥,不是乞讨換些什麽而是傑哥真的對自己不錯,哪怕這個不錯的真實度外人無法界定。
“疼麽?”祝傑問,直直對着薛業的眼睛, 兩人近得像預謀禍事的共犯。薛業只搖搖頭,祝傑也跟着搖頭, 手夠上他的腰輕輕滑過去, 把臉埋進薛業服帖的頭發裏。
怎麽可能不疼。
腰上的手臂突然緊到僵硬,薛業開始劇烈掙紮。“不是,傑哥……傑哥你別生氣, 我真的不疼了,你緩緩。”
傑哥超心率很危險,運動員的心髒每一秒供氧過盛,一旦過度呼吸直逼死亡線。薛業用盡力氣聆聽,耳邊的呼吸聲草率到毫無規律可言。
“傑哥我去拿口袋, 你等等啊。”薛業想翻身往下滾,祝傑的胳膊再一次攀上他的腰, 将他無聲地拽回原地。
“別動。”祝傑扳住他的肩,齒尖掠過他的鎖骨, “你別動。”
“傑哥?嘶……我不動。”輕微無力的肌肉感到一陣緊繃, 薛業眼睛緊閉,毫無原則地擡高了下巴。
喉結軟骨這一次被完整覆住, 咬住,被齒列裹住。比起疼,無法說話的感覺更令人慌張。薛業的思考能力停頓了,重重地陷進枕頭裏,摸得到的疼痛感很熟悉。
那年自己距夢想一步之遙又摔下來,心灰意冷退賽離校,拒絕和外界聯系。和傑哥是怎麽認識的?薛業空洞地看向天花板進入回憶,是軍訓,軍訓的第二天。
自己當時在做什麽?在捶人,從小脾氣就很野。傑哥軍訓報到晚了一天,剛好拎着黑色運動包進宿舍,看自己捶人不僅沒有大驚小怪反而順手替自己關上了門。
自己站在原地看他走近,一身全黑,圓寸,眼神很壓人,突然間就動不了手了,仿佛被他看過一眼就受了重傷,像強光鑽進牆體的裂縫照進室內,擊中心髒。擁擠的軍訓宿舍變得很空曠,憤恨和不甘在身體裏悄然轉化,一夕之間變為另外一種無法忍受的情緒。
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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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環在薛業眼前快閃,紅色,紅色,黃色。他不敢放松,時刻不停地觀察讀數,直到它降到90以下。
好了,安全了,薛業呼出一口氣,喉結疼得像吃了一把火。
薛業是很愛動手的脾氣,祝傑清楚,第一次見面他就在教訓人,也不怕得罪任何人。心跳回落了,祝傑拉上被子将兩人完全罩住,共同躲在黑暗裏面對面地喘氣,占據一點點的空間卻仿佛擁有了一切。呼吸聲變回規律均勻,抵着薛業的眉心也逐漸舒展。
“醫生怎麽說的?”
薛業一動不動地躺着,如果可以,他一輩子不從被子裏出去直到憋死。“醫生說最起碼幾年吧,現在正治着呢。傑哥我練不了了,不然……你練一天我練一天。”
“閉嘴。”祝傑合上了眼皮。
悶熱,沉默,出汗,焦灼感。空氣在身體之間化成膠水,有種看不見的粘稠度。
“我睡會兒。”祝傑很沉地說,手臂更深地收縮一圈。
“哦,傑哥你睡你的,我不動。”薛業被勒得快沒知覺,一動也不敢動。傑哥的臉和自己咫尺之隔。
操,傑哥真帥。薛業不舍得閉眼,光明正大地偷看。誰知道傑哥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兩人四目相接,誰也沒躲過去。
“看我幹嘛?”祝傑将手墊在薛業腰上再将人壓在身下,“比賽結束我帶你治,能治。”
“謝謝傑哥。”薛業盡量找舒服的姿勢卻享受此刻的窒悶感,“傑哥你下午不用開會啊?孫康該罵你了吧……”
祝傑咬緊牙關,嘴悄悄地滑過他的劉海,一字一頓地說:“跟我睡覺,孫康死了都不關你事。”
短跑和中長跑的決賽落幕,更多項目的決賽正拉開帷幕。比賽還剩3天,當晚徑賽一隊開會總結,誰也沒找到祝傑。
打電話不接,孫康和總教練只知道他跑回來了,誰也沒逮住他。
“白隊恭喜啊,進決賽了!”陶文昌年底開始跟一隊,開完會陪着白洋和孔玉溜達。
“一般,要不是學生會工作多我成績還往上一點。”白洋把孔玉攬過來,“三級跳今年新人少,明天看你的了。等賽事結束我想把你往一隊放放。”
孫健跟在後頭忿忿不平。“三級跳哪年新人多了?我怎麽就腦門一熱練這缺德項目呢。我哥說這回我打進前8就給買車,我想要個牧馬人。”
孔玉最近的話明顯見少,心思都在比賽上。“争取吧,對了,剛才孫康找祝傑呢。”
“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家裏有急事臨時出賽區也不一定。”陶文昌伸了個懶腰拉白洋,“白隊,賽完了能放松嗎?咱倆蒸桑拿去,叫上唐譽,我給你倆搓背!”
白洋對昌子的搓背外交方式頗感好奇。“行啊,等我回去收拾一下。孔玉孫健你倆早點休息,有事電話聯系。”
兩個三級跳選手提前離場,陶文昌剛欲轉身,見白洋很認真地盯着1906的請勿打擾研究。
“怎麽了?”陶文昌怕他敲門。
誰知道野逼在裏頭幹嘛呢。萬一給打擾了體院立馬起一座游泳館。不過……換個角度思考這豈不是美滋滋嗎?
“沒什麽,有些不放心薛業。”白洋一陣揪心,“想看看他怎麽樣了。”
“哦。”陶文昌假模假式點點頭,“穆姐說他沒事。”
白洋一巴掌糊上陶文昌的腦袋。“穆老師,說多少遍了。人家是首體大首屈一指的隊醫,快退休的年紀了你放尊重點。唉,薛業也是任性,這麽大事不抽血,有檢查報告咱們才有證據找主辦方要說法。”
陶文昌笑他不懂。“女孩子不管多大都希望別人叫姐,在我眼裏穆隊醫就是個大姐姐。走吧,咱倆趕緊泡溫泉去,及時行樂。”
“你這麽緊張幹嘛?”白洋朝他看過去,又看了看請勿打擾。
“誰他媽緊張了,我要姑娘手機號才緊張呢。”陶文昌假裝要拍他,攬着白洋的肩往電梯走。
1906裏很靜,很暗,薛業斷斷續續地睡,身上很沉。傑哥身上很燙,雙臂勒住自己的腰,把臉埋在自己頭發裏睡。
他喘氣的時候後腦勺能感覺到一陣一陣熱風。薛業每一回醒來後脖子都是噴濕的。
運動員回血的方式各有千秋,超負荷過後有人靠吃,傑哥靠睡。可沒有一次睡這麽久。
壓住自己的體重沉到轉身都轉不過去。操,太遺憾了,難得當一次抱枕還看不見傑哥的臉。就是有點……餓了。
冰箱裏有酸奶,傑哥給買的。桌上的石榴還剩一個,媽的,陶文昌你死定了。薛業思考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覺脫身,結果剛動一下就被傑哥用腿壓住。
“別動。”祝傑在他頭發裏低語警告,“你能老實會兒麽?”
老實會兒?自己一直挺老實的啊,沒動啊。第一次在這樣近的距離聽傑哥說話,薛業整條脊椎骨酥成一段段的,接連打顫悠,顫悠完還有共鳴。
尾巴骨的尖尖一個勁兒想搖。
“哦,我不動,傑哥你睡。”薛業遏制住腦袋裏興奮的尖叫,突然肩膀被往下壓了壓。
薛業沒動過,很乖。祝傑閉着眼往上挪,從勒住腰變成勒住肩,下巴頂在薛業的頭頂中央。這回薛業徹底沒路跑了,傑哥左小臂就橫在他面前,肌肉被皮膚包得很緊。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薛業試着探頭,先聞一聞,用鼻尖再貼一貼,最後急不可耐又臉紅心跳得用嘴唇蹭了蹭。
很熟悉的汗味。
占到傑哥便宜了。薛舔舔你他媽可真機靈。
過了不知多久,薛業再一次把眼睜開,用氣音呼喚。“傑哥?傑哥?”
身後沒反應,睡着了。薛業往前挪一挪,鬼使神差地舔在條形的掌長肌上,臉皮滾燙。
薛舔舔實至名歸,終于舔到了。
陶文昌再見到這倆人是第二天晚飯時分,賽時現已過半,徑賽還有接力和3000米、5000米決賽,田賽這邊項目也安排上了。薛業穿着一件高領白衛衣,緊張擔憂地跟在祝傑身後。
陶文昌立馬皺眉,呦嚯,完蛋,祝傑絕對傷着了,而且傷得不輕。
他那個性格,只要能走絕對不讓人攙,不讓外人看出自己有傷,高中時春哥經常被他騙過去。可祝傑千防萬防總是棋差一招,薛業就是一個最精準的風向标。
想探尋祝傑的身體狀态,看薛業,這條規律連春哥都摸透了。
可倆人在1906裏幹嘛呢?祝傑關了人家36個小時,陶文昌确定要不是屋裏彈盡糧絕他可能會把薛業一直鎖到閉幕式。
“專心吃飯。”祝傑奪過薛業的手機。
薛業連吃幾頓半流質現在看什麽都想塞,特別是大魚大肉。畢竟運動員體質過硬,肌松劑一旦代謝完畢徹底不留痕跡。
“傑哥我錯了,我不該瞞着你。”薛業想起自己被壓進床墊裏挨收拾就慫,傑哥軟硬兼施,咬也咬了,撓癢癢也撓了,最後只好承認自己不小心惹了社會青年。
爸媽的事薛業原本沒想瞞着,可傑哥眼睛一紅他受不了,現在沒法收場。這真的麻煩。
“再瞞我你死定了。”祝傑往上翻看短信記錄,高一就開始操心他在一中被高年級揍死,“以後跑出視線範圍你也死定了。”
信息發了不少,倆人在談論絕交的問題,祝傑看着新信息,蘇曉原在解釋。
[你別生我氣,祝傑他對你怎麽樣啊?沒有打你吧?]
祝傑動動手指快速回複。
[生你氣,傑哥好,傑哥最好。]
“傑哥你別生氣了,等我養好傷你随便揍。”薛業往嘴裏塞小蝦餃,蘇曉原真不仗義。
“打你的人怎麽着了?”祝傑問。他退出信息頁面,手機背景照片還是那張,薛業三年沒換。
薛業實話實話:“賠錢支付醫藥費,也承擔責任了。傑哥我真知道錯了。”
祝傑花了36個小時才接受薛業暑假受傷的事實,左手隔着衣料,愛惜地捋他的脊椎,最後閉了閉眼。“我說沒說過有事第一個找我?”
薛業咬緊牙關,心跳随背後那只手的緩慢移動變快。
“想找,可你高考之後沒等我,我以為……傑哥你不想跟我當普通朋友了,不敢聯系你。”
傑哥的動作戛然而止。薛業的大腦告訴他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傑哥我……”
“照片什麽時候照的?”祝傑将臉偏過去喘氣。
“這個?”薛業揉了一下酸疼的喉結,“軍訓,跟你說第一句話之前拍的。傑哥你還記得你當時怎麽罵我的麽?”
祝傑一言不發,靜到他的手機響。“不記得了,你坐着別動,我去接個電話。別動,我馬上回來。”
來電人是張蓉,祝傑找到清淨角落坐下。“喂。”
“小傑你是不是找死!”張蓉上來劈頭蓋臉地罵,“你知不知道你爸媽會看比賽回放?”
“祝傑,知道。”
“知道你打什麽手語?你以為你爸媽好騙是不是!”
“沒打手語,大學第一次參賽太緊張了,亂比劃的。”
“你緊張?我怎麽這麽不信呢!”張蓉面前是電腦,正在回放,“和小業在一起呢?”
祝傑的手指支起下巴。“薛業,在一起呢。”
“你大爺!”張蓉罵起人絲毫不含糊,“你爸媽找個看得懂手語的就能……”
“有件事求你幫忙。”祝傑的嗓子一壓再壓,“幫我找醫生。”
張蓉的心口猛烈揪緊。“你腿又不行了?”
“肌肉拉傷但問題不大。”祝傑時刻注意着靠近薛業的人,“薛業的腰傷了,幫我找醫生,脊椎外科最好的,以前給你們隊治病的那一幫。”
電話那端先是一聲長長的嘆氣。
“祝傑,別告訴我是你打的。”
“我他媽有那麽變态麽?”祝傑緊盯遠方,蘇曉原過來了在找薛業,“等比賽結束,你帶他去醫院照片子,能不動手術就不動。北京治不好,全國哪個醫院能治你告訴我。國內不行去國外。”
“去國外?去國外你有錢嗎?你名下有個屁!我讓你保持距離你當耳旁風!”張蓉知道勸他沒用了,“等你回來再說吧,還有啊……成績很棒,作為你的籃球教練看你一點點突破身體極限……還挺心酸的。腿養一陣再練吧。”
“用不着,運動員都這樣。”祝傑聽到第二個來電提示音,“先挂了,有電話進來,我爸。”
“祝傑,先別和他們硬抗,你抗不住。”張蓉結束通話,祝傑把第二通來電接了進來,“喂,爸。”
蘇曉原是專門來哄薛業的,坐旁邊像個小朋友。“我道歉來了,你別不回我短信。”
薛業不說話。
蘇曉原再接再厲:“我是怕你身體不舒服又沒人照顧,祝傑雖然兇可是他救你啊,咱們不生氣好吧?”
薛業叼着小蝦餃瞪他。
蘇曉原全力以赴:“诶呀,你心裏摸摸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不好好養腰傷。你都和我絕交20個小時了我也吸取教訓了,現在開始咱倆又是好朋友行不行啊?”
薛業鼻子裏哼了一聲。“算了,我跟你生氣也氣不了太久,誰讓你他媽長這麽可愛。”
晚期顏控,沒轍沒救。
“嘿嘿,那咱倆又好了啊。”蘇曉原的細胳膊趕緊蹭蹭他,“吃什麽,我給你拿。”
“算了吧。”薛業知道他走路不方便,“你吃什麽,我拿。”他視線在自助餐區掃過一圈,北體大的黑紅隊服尤為醒目,頭發用運動發箍箍向腦後很痞氣。
張钊,蘇曉原男朋友,傑哥死對頭,正在自助區取餐,身邊站着一個高挑漂亮的女生,畢芙。
“坐着別動,等我。”薛業把蘇曉原摁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