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夫人
次日，扶蘇傷好得差不多了，不再命人把飯端到房裏。
跟着衆人在正廳忐忑不安地用完早飯，扶蘇把在心裏重複了無數遍的說辭好好地整理了一番。
越到了關鍵時刻，心裏越是緊張得不行。
待衆人散去，扶蘇快步走到二夫人面前，眼神躲閃。
死老太婆，跟你示意得這麽明顯的，裝什麽裝啊？！
“扶蘇啊，趕快回去念書吧！別愣着了！”二夫人全然無視她眨巴得生疼的眼皮，給蔡嬷嬷使了個眼色。
蔡嬷嬷收到二夫人傳遞的信息，心領神會，一把拽住扶蘇，就要将她送回水仙院。
“嬷嬷，嬷嬷......”許扶蘇如同小雞仔般被蔡嬷嬷拖回了琉璃院。
“哎呀！嬷嬷！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一直到了琉璃院門口，扶蘇才掙脫開來，“我有話要跟二娘說！很重要的事，不說，我肯定會後悔的！”
“說什麽？”蔡嬷嬷滿臉的不屑，“除非你身患絕症，大限将至，否則，別想拿任何借口作為你拒絕入宮的理由。”
“什麽意思啊？”扶蘇的兩條眉毛擰作一團，掐着腰說道，“我要不進宮，就只有死路一條啊？”
蔡嬷嬷眺望着最北邊一眼望不見的偏院，說：“你現在有兩種選擇，一，是你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二，是你娘落個比大夫人還慘的下場，然後，你仍要進宮，做你該做的事。當然了，你也可以有第三個選擇。”
“什麽選擇？”扶蘇疑問。
“死！”
“......”扶蘇瞪着眼睛，接不上話。
死老太婆，說了半天，還是要逼我進宮！我承認，先前我是十分的情願，可是現在有了圖蘇哥哥，我是萬萬做不到啊！天啊！我到底該怎麽辦？怎麽辦？
無奈，只能先回去再好好地考慮一番。
“今日教你一些基本的禮儀！”蔡嬷嬷使勁挺了挺胸脯，說，“來，跟着我學......”
午後，蔡嬷嬷犯困，歪在外間的矮榻上睡覺。
“小姐......”正在練習站姿的扶蘇，隐隐聽到有人輕喚的聲音。
四下裏搜尋一番，透過門縫，發現一個人影。
“錢嬷嬷......”扶蘇蹑手蹑腳地開門出去，錢嬷嬷抱着半個西瓜來找她。
“這是給我的嗎？”扶蘇盯着黑亮的西瓜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是七夫人，叫我專門給你準備的！”錢嬷嬷笑着說道，“快吃吧！”
“冰的耶！”
扶蘇抓起插在上面的木勺，往嘴裏狂塞了幾口，忽然想起點事情來，便擱下勺子，說：“對了！我還有事情要去找二夫人，先放在屋裏吧！”
“你這個時候去找二夫人？她現在正在屋裏午休呢！”錢嬷嬷連忙提醒道。
扶蘇吐掉滿口的西瓜子，說：“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越早告訴她越好！”
“诶！小姐！”看着她飛快消失在轉角處的身影，錢嬷嬷無奈地嘆了口氣。
錢嬷嬷剛想轉身把剩下的西瓜拿到正廳去，七夫人忽然從屋裏冒了出來，把她吓了一跳。
“夫人......”錢嬷嬷意味深長地一笑，把西瓜放進屋裏，轉過頭看着七夫人。
每每想起過往，七夫人就忍不住在心裏顫抖。
“夫人......”錢嬷嬷指了指桌上的西瓜，問，“要不要嘗嘗冰鎮的西瓜？”
七夫人回過身，向前邁出兩步，走向那張方案，說：“她......她最吃不得涼的......”
不知為何，她忽然感到鼻子發酸，視線有些迷離。
“夫人......”錢嬷嬷微微一笑，說道，“是啊！小姐經歷這次波折，改變頗多！希望小姐進了宮，日子不要過得太辛苦......”
“......”七夫人長出一口氣，神情嚴肅地說，“若她真有那個命，便再也不用有所忌憚......”
這個壞婆娘，正在午休，那我可要小心點！
日頭正高，許扶蘇記着之前走過的路線，兜兜轉轉，往正廳摸索着。
往左還是往右？
忽擡眼間，偏院的一棵結滿桑果的大桑樹，吸引了她的注意。
前面就是火房，隔兩間屋子，便是庫房和賬房。
火房的爐子上溫着兩個鍋子，幾個火夫拿了破草席鋪在門口的樹蔭下進行午休。
庫房和賬房的門緊緊鎖着，鎖上加鎖，不知道裏面到底都藏了什麽好東西。
最東邊轉過去，是一個看起來極荒涼的院子。
院門緊閉，好奇心作祟，扶蘇忍不住推門而入。
院子裏雜草叢生，葉落滿庭，那棵大桑樹矗立在庭院最深處，可以說是這院子最亮麗的一道風景。
啧啧，這是多少天沒人打掃了！
扶蘇踩着腳下的落葉，一路行至房門前。
只有兩間屋子，一間主卧，一間副卧。
正堂的門開着，扶蘇鬼使神差地走進去，屋裏有些陰暗，裏間散發着一股怪味。
裏面的床上，躺着一個人，貌似睡着了。
這人是誰啊？
扶蘇按捺不住好奇心。
看一下總不犯法吧？
扶蘇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湊近了去看床上的人。
哎呦媽呀！怎麽睜着眼呢？！
這瘦骨嶙峋的，太吓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不是什麽壞人，我是許扶蘇......是六小姐！不是壞人......我就是進來看看......”扶蘇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再看向床上的人，她沒有任何回應，只是依然睜着眼，發着呆，雙眼由于幹澀而不時地眨動一下。
“......”扶蘇覺得很奇怪。
“六小姐！”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極度沙啞的聲音，許扶蘇吓得魂丢了一半。
驀地轉身，一個駝背的老太太，正淚眼婆娑地盯着她看。
“我是六小姐！”扶蘇大聲發出警告，老太太掏出手帕拭了拭不由自主流出的眼淚。
“我知道你是六小姐......”老太太擡起手，示意道，“六小姐，出來說話。莫要吵了大夫人清淨......”
“哦......”
臨走，扶蘇又瞧了眼床上的大夫人。
大夫人？她就是大夫人？
跟着老嬷嬷出了房門，來到那棵大桑樹下。
嘿嘿，這是桑樹吧？
扶蘇擡頭望着那棵大約兩人合抱的大樹，紅彤彤的桑果結滿枝頭，地上還有一些，大都是因為熟過了頭而落下的。
老嬷嬷顫顫巍巍地俯下身子，撿起地上一個剛落下的桑果，用手帕輕輕地擦拭着。差不多擦幹淨了，把它遞到扶蘇面前。
“六小姐，吃嗎？”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這能吃嗎？”扶蘇接過她遞來的桑果，“打農藥了嗎？不會有毒吧......”
老嬷嬷咯咯地笑，說：“六小姐，上次來吃扶蘇果，可還記得是何年？”
這個問題......
扶蘇回給她一個微笑，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那紅彤彤的果子。
哇！好酸！
一口下去，扶蘇直覺得胃裏一陣反酸，一股酸水湧上喉間。
想不到這許扶蘇，口味竟然這麽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