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壞人
此念一出，祁妙頓時吓了一跳。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三下五除二就掐斷了某個詭異的念頭，她甩甩腦袋，心無旁骛地進了家門。
這個時候，牆上的時鐘已然指向了十點三十五分。她在廚房洗了手，貓着步子來到莫悠、莫然的卧室外，輕輕推開了房門。透過屋外昏暗的光線，她看見兩個小家夥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不由露出了輕柔的笑意，又退後兩步，蹑手蹑腳地替他們關上了門。
這天以後，生活仍是照舊。
九月已至，莫悠和莫然每周一到周五都要去上幼兒園，祁妙的日常工作自是輕松了不少。早晨，她幫着兩個小家夥拾掇整齊了，和他們一道吃了早飯，便把他們送上校車。回家的半路上順道去菜場買了菜，到了家簡單收拾一下，再打掃打掃衛生，一個上午便沒什麽事兒了。等到中午簡單下一碗面條吃過後，她可以睡午覺也可以出去逛街，只要确保回來後有充足的時間替兩個小家夥準備晚餐就好。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期間，林胥給她打過好幾次電話，也試圖約她見一面，可她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到了後來，她連林家都不敢去了，一是怕林父林母為了幫兒子而摻和進來，給她施加壓力，二是怕林胥埋伏在家裏，硬要跟她當面談談。不過，她也知道，一味躲避并非上策，出了院的齊心欣都多次提醒她，讓她把話講清楚，但她總擔心要跟林家人撕破臉皮，鬧得不好收場。
“怕什麽呀？你要是怕，我跟你一塊兒去！”
齊心欣袖管一撸，一副作勢就要沖進林家幹架的樣子。
祁妙當然不能讓她攪和進來，一來，是不願意麻煩到她，二來，也是生怕她這火爆的性子會把事情鬧得更僵。
于是，莫銘和戚闵皓相繼發現，最近的祁妙就跟做賊似的，在他們面前接個電話都要偷偷摸摸的。
“話，我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如果你還沒有跟叔叔阿姨提這件事的話，那我想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這天剛吃完飯，小丫頭忽然快步走到陽臺上，低聲說着話，這讓躲在後面偷聽的戚闵皓不由伸長了脖子。片刻，他見人姑娘家突然就要挂電話了，慌亂之下忙不疊轉身欲走，卻不料剛回身就一頭撞上了莫銘。
“哎喲！你幹嗎呀！？站在我後頭。”
莫銘冷着臉看他，顯然并不贊同他聽牆角的行為。
這時，從陽臺上回到客廳的祁妙也察覺到什麽，像是被抓了個現行似的，幹巴巴地沖着他們笑了笑。
Advertisement
“妙妙，是不是你那個前男友又在騷擾你？”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耳聽戚闵皓大大咧咧、直擊要害，祁妙心下“咯噔”一沉。
“嗯……沒事啦，我不理他不就行了。”她只好佯裝無事。
“不是，你那個前男友，他怎麽這麽婆媽呀？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分個手還這麽不幹不脆的，他是男人嗎他？”奈何戚闵皓今日是不吐不快了，愣是逮着林胥的所作所為數落了一通。
祁妙愣了愣，期期艾艾地問：“你怎麽知道……是他有錯在先？”
她明明沒跟他說過林胥哥哥的事兒啊？
“那當然了，你這麽正直善良，他那麽死皮賴臉，孰是孰非，不用問都知道。”
男人一臉理所應當的樣子叫祁妙頗為無語。不過，有人肯這樣信任她，她還是打心眼裏感到高興的。
“确實是他腳踏兩條船……”不知是不是因為戚闵皓無條件地相信她，本來不打算多說的姑娘不自覺地松了口，“不過，現在這些已經跟我沒什麽關系了。”
“說得好！踢開渣男的時候就該這樣，果斷、果斷再果斷！”見小姑娘失落片刻就立馬打起精神、面露微笑，戚闵皓當即為她點了三十二個贊，“但是，話又說回來啊，他要是再對你糾纏不休，你告訴戚哥，戚哥一定替你找人擺平他。”
祁妙啞然失笑：“不用啦，其實，真正讓我煩惱的人不是他，是他的父母。”
話說到這份上，祁妙也不準備隐瞞了，這就一五一十地将她和林家的關系講了出來。鑒于戚闵皓在跟她簽雇傭合同前找人調查過她，是以，他跟莫銘對于她的這些過去也略有了解，而今再聽她本人親述，更是對某些人、某些事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這事兒吧，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當面跟林家人說清楚，免得夜長夢多。”聽完了祁妙的說法，戚闵皓一本正經地提出建議。
“心欣也是這麽跟我說的，可是……”話到一半，祁妙抿了抿嘴唇，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叔叔阿姨畢竟照顧了我這麽多年，我不想他們難堪，更不想跟他們鬧翻。我還是希望，林胥哥哥能快點放手，和平解決，對大家都好。”
林胥哥哥？叫得倒是挺親熱的。
整個過程中始終不置一詞，莫銘表示他想吐槽已經想了好一會兒了。不過，他生性內斂，終究是什麽也沒說，只涼涼地打量了小丫頭兩眼。
“诶，我說，你該不會是到現在都還對他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吧？”這時，他聽到自己的經紀人冷不防話鋒一轉。
“啊？沒有啊？怎麽會呢？”小姑娘倏地擡起眼簾，雙目圓睜着看向說話人。
“不是……我聽你‘林胥哥哥’、‘林胥哥哥’的，叫得還挺順溜的。”戚闵皓話不說白，但言下之意業已顯而易見。
莫銘深有同感之際，祁妙已經明顯地窘了：“只是從小到大叫習慣了而已……”
國民影帝依舊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只在心裏毫不遲疑地奉上兩個字：呵呵。
沒人留意到他的心理狀态，戚闵皓更是一心一意地勸着人姑娘家：“沒有就好。我跟你說啊，像這種男人呢，你越是跟他拖，越是給他面子，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臉。他會覺得你并不堅決，覺得自己還有戲可唱，所以才會一直纏着你不放。你聽哥一句勸，長痛不如短痛，挑個日子，大家當面把話往明白了說，要是你那林叔叔、林阿姨因此就責怪你，那這家子人，你往後也沒必要把他們放在心上了。當然了，我這不是在教你忘恩負義，是他們對你所謂的‘照顧’也就值這麽點了。當年，他們料理你生活起居的時候，又不是沒拿你爸的錢，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往後得空了多去看看他們就成，不必因此就落下心理負擔。”
他稍微頓了頓，一雙眼觀察着祁妙的面部表情。
“再說了，你就不擔心，繼續這麽半死不活地拖着，會把你那個‘林胥哥哥’給惹毛了，來個倒打一耙？”
類似的說法，祁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之前，好友齊心欣也不止一回地勸她，當時她就已經有點小動搖，眼下再聽見多識廣的戚闵皓也是這個觀點，又加上這陣子林胥反反複複的糾纏，她心底的那點兒松動便被迅速放大了。
然誰人能料，還沒等她最終決定好要哪天去林家攤牌，對方就搶先一步找上門來了。
祁妙如何也預想不到，林胥居然不知怎地摸到了莫家的公寓來！
從校車站點把莫悠、莫然接回來，卻在小區裏一眼瞧見了林胥的身影，小姑娘一瞬間驚得臉都白了。可兩個小家夥卻全然未察，只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滔滔不絕地跟她講述今兒個在幼兒園裏發生的趣事。
“姐姐？姐姐你怎麽了？幹嗎突然停下來啊？”直到兩人相繼發現了祁妙姐姐的異常，然後順着她的視線朝前望去。
視野中，一個看起來跟爸爸年紀差不多的男人三步并作兩步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姐姐……”莫然重新注目于身側的祁妙，小手拽了拽她的大手。
祁妙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我們快走。”她低聲說罷，趕緊拉着兩個小家夥背過身去。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林胥已經認準了他們仨，眼見他們作勢就要繞開，他急忙跑了起來，一邊跑還一邊叫着祁妙的小名。
“姐姐，那個叔叔好像在叫你诶？”不知人心險惡的小莫然張嘴提醒。
祁妙不曉得該怎麽回答，而身後的那個男人，此刻已經追了上來。
“妙妙！”林胥氣喘籲籲地攔住了祁妙的去路，令她不得不與他四目相對，“你跑什麽？”說着，他低頭打量了兩個水靈靈的小家夥，“這兩個孩子是誰？”
“與你無關。”揣着一顆怦怦直跳的心，祁妙故作鎮定地回答道。
她必須保持冷靜——這是她和林胥兩人之間的事情，決不能叫兩個孩子卷進來。
林胥的臉色變得有點不太好看。
是的，他讓人查過了——既然順藤摸瓜地尋到了她目前的住處，自然也獲悉了，她的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對四五歲大的雙胞胎。
他當然不認為孩子是從她肚子裏蹦出來的，但是，她一個未婚未育的姑娘家，居然在照顧兩個小孩子，這讓他想不多想也難——畢竟，替他跟蹤的人還告訴他，她最近有跟男人一起出入這個住宅區！
此刻，小丫頭的态度顯然觸到了他心裏的某根神經，特別是當他看着她作勢就要離開的時候，一股子邪火更是騰騰地往上蹿。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高聲反問怎就與他無關。
這一下，真是想“和平解決”都不成了。
莫悠和莫然是極有眼力的小孩，他們發現，姐姐對這個叔叔很冷淡，巴不能壓根就沒看見他，而這個陌生的叔叔又皺着眉頭強行拉住姐姐，他們很快就明白了，這個叔叔不是姐姐的朋友。
對于想要傷害姐姐的“壞蛋”，小家夥們當然不會留情。
“你是誰啊？！你放開姐姐！”
“放開姐姐！再不放開，我們喊人了！”
眼瞅着兩個小豆丁居然一左一右拉拽着他的胳膊，林胥的眉頭擰得更厲害了。
“松手。”實際上，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兩個跟祁妙存在着某種關系的孩子，“我叫你們松手，你們沒聽見嗎？！”
“你這個壞人，我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放開姐姐，放開！”
林胥沒這耐性跟兩個敵視他的孩子啰嗦，見他們卯足了力氣要推開他，他自是攥住了其中一條小胳膊，作勢就要将小家夥扯開。
“你別碰孩子！別碰孩子！”
見此情景，祁妙自是急了，偏偏兩個小家夥的毅力驚人，憑借着才不到一米十的個子，竟愣是牢牢地把着林胥的手臂，怎麽也不肯松手。
然而，林胥到底是個二十幾歲的成年人——老虎不發威，這兩個小孩兒還當他是病貓了？
眼看着林胥就要發力把兩個孩子推開，祁妙情急之下趕忙掙脫了他有所松懈的束縛，背過身子護住了小家夥們。是以，林胥卯足力氣的一記推搡，竟是錯将她整個兒推到了水泥地上。
“啊——”驚呼聲脫口而出，祁妙護着莫悠、莫然跌倒在地，只覺右臂上鑽進了一陣生疼。
“妙妙！”林胥也驚覺自己一個激動用力過猛，正要伸手去扶，卻目睹女孩急急扶起孩子的畫面。
“莫悠、莫然，你們沒事吧？！”
祁妙下意識地推掉了林胥伸來的雙手，心急火燎地去查看兩個孩子的傷勢。所幸小家夥們是倒在她身上的，有了她這個軟綿綿的肉墊，他們自然沒有磕着碰着。素來內斂的莫悠更是連疼都不喊一聲，徑自皺着小眉毛沖她搖頭。
“姐姐……”
倒是軟萌的莫然忍不住可憐兮兮地喚了一聲，同時朝着祁妙撅起了小嘴。
祁妙吓壞了。
“哪兒摔疼了呀？！哪兒摔疼了呀！？”她上下端量着淚眼婆娑的小家夥，恨不能立馬脫了他的衣服檢查。
“沒摔疼……就是有點疼……”
天哪！連說話都前後矛盾了！該不會是磕碰了腦袋吧！？
花容失色的祁妙睜圓了眼珠子，恰逢林胥再次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妙妙！”
“你走開！！！”
對孩子的擔心與愛護瞬間化為對罪魁禍首的遷怒，祁妙有生以來有一回沖着林胥大吼大叫起來。
素以溫雅面目示人的男人不由得怔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龇目欲裂的姑娘，就是曾幾何時還對他百依百順、言笑晏晏的小丫頭。
“莫然別怕！姐姐帶你去醫院！”片刻，失态的祁妙自個兒也緩過勁兒來，噙着不知何時泛出的淚花，攥緊了兩個小家夥的手。
“妙妙！”見她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模樣，林胥也回過神來，重新燃起了怒意，“不過跌了一跤而已，哪兒有這麽容易受傷！”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然故技重施，猛地拽住了祁妙的胳臂，殊不知這一幕，竟剛好落在了另一個男人的眼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