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越罵秦曉:“滾!你不回去我自己回!”

他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以前他外公還會說他:結婚的人不能自己老往回跑,可這一年已經不再說了,總不能因為盛百仟不跟他回去,也不讓他的親外甥不回家吧?

他現在不能回去是因為秦家現在有麻煩,他怕去了添亂。他怎麽也是一個外甥,在這種股權更疊的時候不合适。

秦越嘴角微微牽了下,秦曉不愛秦家的家業,心眼也直,沒有自己心裏這麽多彎彎繞,不知道自己是在顧慮這個。

秦外公之前對自己就很好,他的四個舅舅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言語中還是透漏着其中的意思,就是可以給他錦衣玉食,但是他不能插手他們家族企業。

秦越也不怪他們這麽說,他們這裏的傳統就是這樣,家業都要傳男不傳女,他媽媽嫁出去了,就算後面離婚了帶着他回去,讓他姓‘秦’,也是外人,他媽秦女士除了陪嫁的時候給一棟房子外,沒有秦家任何股份,他自然更沒有。

所以秦越自小學的專業都是跟他媽媽行業差不多的,哪怕他很喜歡做瓷器,也沒有從事這一行。

不用他母親說,也不想讓他舅舅為難,他一直有意識的在避諱秦家家業。秦越嘴角牽了下,他今年才二十三歲,可彎彎腸子已經快跟十八盤的路一樣了。秦曉還以為他很單純。

要是單純,他當初也不會勾引到了盛百仟,可惜強扭的瓜不甜。

前面就是他外公家了,秦越把盛百仟屏蔽到腦後,把車開進去。

別墅很大,外公跟他四個舅舅都住在一塊兒,秦越沒有結婚前是跟着外公住在主院裏。

四個舅舅分別住在東西別墅院裏。

秦越把車停在了外院,走着進去的,這個季節裏院子裏郁郁蔥蔥,各種海棠開的花團錦簇,花草格外茂盛,秦家變了天,但還沒有影響到這裏。

花園的張叔還跟他打了招呼:“甥少爺回來了啊?”

秦越跟他笑了下:“張叔,花開的很好啊。我外公就喜歡海棠。”

張叔也笑道:“對的,老爺子最喜歡的這棵老海棠前天開的,他老人很高興,說這是一個好兆頭呢。”

是嗎?他外公真的沒有受影響嗎?

秦越腳步變快,在路過東院別墅的時候,他飛快的往裏面看了眼,這是大舅舅住的地方,但是現在非常安靜。

秦越沒有再多看,加快腳步進了主樓,進去之後又把腳步放慢了,等着周管家來招呼他。

雖然他跟秦曉說自己不怕回家,這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可到跟前的時候還是怯了腳步。

結婚三年,除非必要他都是在盛百仟的房子裏住的,秦外公給他的別墅秦越也沒有住過,這裏就更少住了,盛百仟逢年過節陪他來,從來不住下,哪怕是下雨下雪都留不住盛百仟。

所以久而久之,秦越也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了。

好在周管家很快來招呼他,跟秦越說他外公在花廳裏,秦越跟着周管家走過主廳就聽到了,前面花廳跟側廳就隔了一道镂空書格,透過上面的花瓶裝飾,能聽見裏面的談話聲,他二舅舅嗓門明顯高于他外公。

秦越聽見他說:“爸,你現在就先別擔心窯廠員工的賠償問題了,咱們首先要穩住我們企業。現在股票大跌,人心浮動,咱們的那些合作商紛紛要讓我們給個說法,咱們必須要先穩住他們。”

秦越剎住了腳步,情勢果然跟他想的一樣惡劣。

他們秦家是生産廠家,倘若生産出了問題,整個口碑就塌了,後面的分銷商也就不好維護了。

雖然秦越不懂內情,但是這點兒他明白。

秦越聽見他外公有些蒼老的聲音:“瑞平,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一定要注意安全生産,可是你總說忙,疏于管理,半年才去一趟窯廠,現在出事了,你第一時間就應該要安撫窯廠工人,把賠償撫恤做到位……”

二舅舅秦瑞平還是焦急的聲音:“爸,這些我知道,可是你不知道現在要維持住我們的客戶也很重要,如果沒有這些客戶,我們的後續資金鏈會斷,後果不堪設想,爸,這個工廠不僅是你的心血,也是我們的,這些年我們好不容易樹立了自己的品牌,‘秦瓷’到今天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啊,咱們得有優先等級啊,爸,咱們前段時間生産的貨現在全都壓在廠裏,滞銷啊!爸,”

大約是他外公不同意,他二舅舅又道:“爸,我答應你,我一定派人到窯廠那邊做安撫工作,讓大哥早日出來。”

秦越眼珠子微微動了下,現在他大舅舅被刑拘,公司裏就有二舅舅主持,所以二舅是不想讓他大舅舅出來嗎?

這個想法未免太過于陰暗,但是他二舅舅的語氣就給秦越這種感覺,秦越身上控制不住的起了雞皮疙瘩。

秦越聽見他外公拐杖在地上重重的點了下,于是他二舅舅的聲音嘎然而止,秦越聽見秦外公道:“我知道你現在忙,如果你實在抽不出空來,我去。”

“爸!你這樣怎麽去?!”

“想去怎麽都能去了。”秦外公拄着拐杖出來了,後面跟着有些焦躁的二舅舅,秦越看了一眼他的臉色,二舅臉色不是很好,大約是被他撞見,有種氣不打一出來的感覺,秦越垂下視線去扶他外公:“外公,二舅。”

秦越又跟秦二舅打了招呼,秦二舅只敷衍的跟他點了下頭:“過來了啊?”

秦越在,秦二舅就無法再跟秦外公說企業的事了,只跟琴外公道別:“爸,晚些我再來見你,我先去忙,你老人家這段時間就別給我添亂了,在家好好養身體。”

秦外公只背對着秦二舅擺了下手,等秦二舅走出大廳後,秦外公才問秦越:“好幾天都沒有來過了,今天不忙了嗎?”

秦越跟他笑道:“外公,我有什麽好忙的,不忙的。”

秦外公也跟他笑了下:“那要好好工作,好好拍戲。”

秦越扶秦外公坐下,周管家給他們倆倒上茶水,也下去後,秦越才小聲的看着他:“外公,你真的要去窯廠嗎?”

秦外公點了下頭:“我得去。本來出事的那一天我就應該去的,只是這老胳膊老腿不給力。”

“外公!你不能去。”

出事後,秦外公氣的病倒了,上周末才出院的,他家裏人當然不讓他去了,秦越也不同意。

秦外公和藹的看了他一眼:“這是外公應該承擔的責任,你不用為外公擔心,外公現在還能走,他們有很多人還不能走,甚至連命都沒了。”

秦越張了下口,又閉上了,他知道秦外公說的對,人命關天,不是跟他舅舅一樣在記者發布會上說幾句話就可以的。

“外公,我陪你去。”秦越給他外公端茶,這套茶杯是汝青色的,外觀樸實,除了本身自帶的冰裂紋裝飾,再沒有任何的裝飾品,是秦外公最喜歡的一套,已經用了很多年了,質量非常好,無論是多熱的水,在手中也不會燙。

他們秦家瓷器的品質在很多年前真的非常好,秦越那時候最喜歡跟他外公去瓷器廠,他喜歡漂亮的東西,動漫人物的衣服裝飾、精美的瓷器,也喜歡玩泥巴,做瓷器這個工作就滿足了他的要求。

他外公那時候非常縱容他們這些小輩,無論他們做出什麽樣的形狀,都給他們燒窯,秦越還記得自己跟秦曉做出來的梅瓶成了酒瓶子,做出來的海碗跟鑼一樣,兩個彼此笑話,誰都不饒誰。

練泥的時候,在高嶺土坑裏玩的跟泥猴子一樣;

跟秦曉追逐的時候,不小心撞倒了一摞瓷器,于是那一整片晾曬的碗就跟多米諾紙牌一樣,全都倒了,還沒有進窯廠燒制,沒有成為一件成功的作品,就毀在了他們兩個打鬧中,那是秦越第一次見他外公生氣。

把他們兩個嚴厲的訓斥了一頓,秦外公說這些都是匠人的心血,每一個瓷器都是手把手的做出來的,每一個都是有生命的。

那些快樂的童年以及成長懂事的歲年都是跟着秦外公在窯廠裏才有的。秦越由衷的希望作坊廠好好的。

秦越也清楚的知道他們作坊廠在一步步的落伍,在這個互聯網的時代,這種純手工的作坊只能存在于文化遺産裏,他們終究有一天會沒落。

可盛世瓷器都能夠異軍突起,秦陶也一定可以的。哪怕如盛百仟說的‘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秦越想着那天盛百仟的話,心口發寒,手無意識的抖了下,盛百仟那一刻的眼神冰冷殘酷,形象的诠釋了動物世界裏的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這個想法讓人發寒,秦越深吸了口氣,他今天被盛世瓷器浩大的宣傳力度刺激到了。

秦越把這個想法屏蔽回去。

秦外公大約看出他的急切及不安了,接杯子時輕輕拍了下他的手:“手怎麽這麽涼,別擔心,沒事的,有外公在。”

盡管秦外公還跟往常一樣和藹可親,還笑着問他。但秦越還是覺察出那是強顏歡笑,秦外公臉上的皺紋一層層,像是樹幹的紋路,秦外公這些日子瘦了很多。

秦越握着秦外公手深吸了口氣:“外公,我要不讓盛百仟給我們想想辦法吧?”

秦外公看了秦越一眼,嘴角有些發苦,頓了下才道:“不用,這個時候,就別再牽連盛家了,這次的事,是我秦家的疏于督察,自己犯下的錯該自己承擔。”

秦外公心裏發苦是苦這個外孫,秦陶集團出事半月有餘,盛百仟只在自己住院的時候來看過自己一面,只讓自己好好養身體,卻沒有提任何企業的事,從那時候起,秦外公就知道盛百仟不會幫秦陶集團。

秦越這個外孫的這樁婚姻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聯姻,秦越沒有任何秦陶集團的股份,盛家的人沒有承認他,這些年從無走動,就更別說是經濟互補、強強聯合了。

自己當初也不看好這段姻緣,只是他外孫喜歡人家,強求來的,這會兒就更不能再麻煩他們家了,平白的讓人家低看。

所以秦外公依然笑着跟秦越說:“秦家的事讓你舅舅他們去解決,讓他們也長長記性,這一次外公就幫他們一次,以後還是要他們自己撐起來的。”

秦外公越是這麽說,秦越心裏就越難受,他還是愧疚,因為他跟盛百仟張不開口。他那天試過了,盛百仟恨他,于是連帶着也厭惡他們秦家,不會幫忙的。

他甚至怕他外公答應,因為他跟盛百仟的關系很不好。

他張不開口求盛百仟。他的骨氣都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現在連為他們家低頭的勇氣都沒有。

秦越點了下頭:“那外公你讓我陪你去吧?我這幾天都沒有事情。”

這次秦外公答應了:“好。如果你想陪外公,那咱們就一道兒去。”

秦外公停頓了下又道:“咱們明天再出發,你回家後跟百仟說好,咱們要在那邊住兩天。”

“好的,外公。”秦越答應着,雖然他回不回去說都一樣,反正不會在白天見到盛百仟,在微信上說一聲就行,因為打電話也是盛百仟的秘書接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