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醉酒
沈詩詩的确不願意嫁入皇家。
在她看來,父兄的死,沈家無數英烈的隕落,多多少少皆與上位者的昏庸有關。
她更是不可能給太子做側妃。
沈家的女兒,不做妾!
儲君之妾也不行!
仇珺瑤的一番話無疑很有說服性,況且沈詩詩對仇珺瑤也是知根知底的,她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少年的心思。讓她詫異的是,怎麽長公主也跟着胡鬧?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長公主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改變偏見,上次比武招親之事歷歷在目,長公主對她并不滿意。
而這次,長公主反而陪着仇珺瑤一道登門求親,沈詩詩不得不懷疑是蕭瑾年和兩位兄長在背後做了什麽手腳。
這些年沈家人被困在盛京,無法施展手腳,但“陰損之事”倒是修煉的很到位。
送走了長公主母子兩人之後,沈老太太将孩子們都叫到了善秋堂,其中也包括了郁娴,唯有沈澈依舊不能下榻,除他之外,人都到齊了。
沈老太太将事情大致說了一遍:“聖旨一旦下達,事情可就沒有任何回轉的機會了,我老婆子今日說這番話,你們都應該明白吧?”
幾人皆面色凝重,沈卿卿頭一個不願意許給蕭子琰,而且陶海棠這輩子竟然還是他的側妃。
上一世,陶海棠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與太子有了肌膚之親,成了太子的側妃。
這輩子諸多事倒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沈卿卿還算理智,即便形勢對沈家不利,最起碼現如今,她的思路是清晰的,不像上輩子那般一無所知。
沈卿卿道:“不如這樣吧,郁姐姐和大哥趁早定下來,姐姐也答應瑤瑤的求娶,至于我,盡快找一個夫君便是。”
她認為這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可景帝多疑,沈家這麽快就操辦起婚事,誰知道他又會對沈家做出什麽,屆時棒打鴛鴦是必然的。
沈老太太一時間還想不出其他好法子,老人家如今目光依舊犀利,她掃了一眼堂屋內的衆人,問道:“你們可還有更好的辦法?”
沈淳是在座的當中,最輕松的一個。
這次太子和幾位皇子選秀,最不會波及的人就是他。沈淳心思缜密,道:“只怕屆時還會有變數,現在就擔心大哥和兩位妹妹的婚事還沒落實,皇上那邊的聖旨就下來了。按着禮部大致的辦事章程,頂多十日,賜婚聖旨便會送達沈家。”
他又嘆道:“難辦啊,除非……”
沈淳想到了什麽,頓時不敢說下去。
沈家最害怕的就是收到噩耗,當初沈詩詩的婚事之所以耽擱,也是因着長房全軍覆沒,她只能守孝三年。
現如今,沈淳當然不是盼着沈楚風死……
只是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罷了。
沈老太太也猜出了他要說什麽,便不再追問。
這時,一直沉默的蕭瑾年突然開口,嗓音沉穩至極:“老祖宗,我倒是有個法子能制止皇上賜婚,待明日你們就知道了。”
蕭瑾年沒有言明,不過沈老太太卻是突然挑眉,那雙眼睛突然亮了幾分。
她猜到了什麽,但依舊沒有追問下去。
郁娴、沈詩詩,還有沈卿卿皆十分好奇,不過見蕭瑾年似乎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模樣,她們也沒多問。
隔牆有耳,若是計劃提前洩露出去,對沈家和她們而言都沒有半點好處。
再者,明天就能知道的事,也根本不用等太久便能知曉,不必急于一時。
從善秋堂出來,沈淳叫住了蕭瑾年。他已經将郁娴當大嫂,沈卿卿和沈詩詩都是他妹妹,這次如果讓景帝賜婚了,他一家子的婚事皆要被搗亂,所以沈淳十分重視。
四下無人時,沈淳直呼其名:“瑾年,你到底有什麽法子?”
蕭瑾年只是唇間微微一揚,他笑起來有些邪,骨子裏透着皇家的矜貴儒雅,但沈淳知道,這人如果狠起來,閻王見了也害怕。沈卿卿是他親手帶大的,他不會允許別人娶。
單憑這一點,沈淳便知道,蕭瑾年一定會想法子制止這場大規模賜婚。
他如果知道了蕭瑾年的計劃,也能做個幫手,誰知蕭瑾年卻說:“你猜。”
丢下這二字,便一路延長而去,背影如松柏提拔。
沈淳目送着他走遠,內心一陣唏噓,也難怪眼下忠敬候府的繼侯夫人,比他這個盛京第一公子還要備受貴女們追捧。
……
沈澈胸骨碎裂,縱使有玄機老人的藥方,傷筋動骨,他也需要躺上數日方能下榻。
屋內熏了檀香,沈澈每日必定讓小厮給他擦洗兩次。
倒不是沈澈喜潔,當初在外歷練的時候,數月不洗澡也是常見。
他最擔心的是郁娴會突然闖入,故此,沈家長公子近日格外愛幹淨,內室熏的香噴噴的不說,他身上的衣裳也同樣被熏過了。
郁娴堂而皇之的過來時,嬌妍的臉上溢出一絲笑意。
如果沈澈不喜歡她,大可不必這般臭美。
女為悅己者容,男人也一樣。
郁娴憋着沒笑出聲,她強行給沈澈把了脈,又撩開了男人身上的薄衾,檢查了他的胸骨上的石膏。
沈澈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輕.薄”,他目不斜視,盯着幔帳頂上的承塵,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婦人。
沈大公子曾經絕對不會想到,他沈澈會輪到今日的處境。
郁娴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遭,這才在床榻邊落座,根本不把自己當外人。
這個時候,沈澈已經沒法搬出廉恥道德和她說.教了。
因為他知道,郁大姑娘可能根本就沒把她自己當女人。
沈澈躺了幾日,膚色白皙了不少,加上極品的藥材滋補着,面色已經有些紅潤,他五官立挺英氣,即便是白裏透紅,也瞧不出任何女兒氣,反倒是比之前還要俊美。
郁娴很滿意自己的眼光,她問:“今日長公主和仇世子登門的事,你可都聽說了?”
沈澈是忠敬候府長公子,眼線遍布阖府上下,他即便足不出戶,對沈家的事也是了如指掌。
更何況,沈家老太太已經命人過來傳遞了消息,讓他定要和郁娴早日修成正果。
這個刺激太大,沈澈可能需要緩一緩。
他不是一個庸人,自是知道沈老太太的意思,原本他沒打算這麽快娶郁娴,但眼下看來,非娶不可了。
“嗯。”男人悶悶的應了一聲,似乎對命運的不公感到十分的委屈。
郁娴發現這呆子沒有一點長進,她可以追求他、縱容他,但不能允許他一直是這副受害者的态度。
果然沈澈道:“郁姑娘,男女有別,日後你還是少來我房中為好。”
真要是不想讓她進來,何故把房間倒騰的這麽香?
郁娴不想揭穿他,索性威脅:“沈澈,你不要仗着我眼下喜歡你,你就驕縱的不像話,等到我不喜歡你,你可就要後悔了。”
沈澈沒說話,他內心煩躁的厲害。
五年前和郁娴交手那日,他輸的很慘,唯一勝出的地方,就是摘下了她臉上的面紗。
那日的光景,他直至此刻,依舊記得一清二楚。月色下,少女眼眸明媚,波光流轉,宛若是藏在林子裏,專門吸人.精.魂的妖精。她看着他,紅唇揚起,輕輕的笑:“承讓了,下次還打麽?”
這五年,沈澈勤于練武,但事實上,即便他和郁娴沒有再交過手,他也知道還是打不過她。
他在她面前注定是個失敗者。
他是男人嘛,是要面子的!
後悔麽?他會後悔?!
見沈澈沉默不語,郁娴的嗓音冷了幾分:“侯夫人有法子,你好生靜養,無需操心,我先走了。”
她起身要走,沈澈突然急了,但男兒本色,不允許他死纏爛打。
其實,一個人就這麽躺着,真的很寂寞啊!
“夫人可說了有什麽法子?”沈澈依舊冷着臉。
郁娴的目光在男人清隽的臉上蕩過,有點想将他揪起來,然後暴打一頓他。
不過這太不符合她郁娴的為人。
她是個玩心術的高手,她要等着沈澈在她身後追逐不放的那一天。
“你猜。”
丢下兩個字,郁娴轉身離開,那纖細曼妙的背影顯得很是絕情。
沈澈目送她離開,又聽見了房門被人合上,他頓時無端煩躁。
她那樣的女子,就像是斷了線的紙鳶,誰又能掌控的了?
稍過片刻,門扉又被人推開,沈澈恨不能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當聽出腳步聲時,他心一沉。
竟然有點失望。
不是郁娴。
沈淳四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哥,笑道:“大哥,方才郁姑娘來了?難怪屋裏這麽香。”
沈澈不搭理他,這個時候只會越抹越黑。
沈淳說:“大哥你無需擔心,瑾年說他有辦法,那便是真的有辦法,且等着明日就知曉了。”
沈澈躺在床上度日如年,哪能等到明天?
“什麽法子?”
“你猜呀。”
沈澈:“……”他才幾天沒有在沈家主持大局,這些人就不把拿他當回事了。
什麽叫“你猜”?他們是不是有病啊!
……
沈家這邊靜等着第二日的到來,而從沈家回宮的仇珺瑤卻是一籌莫展。
長公主偷聽皇太後與景帝的聖意乃是殺頭的死罪,可縱使他和母親将事情都告之了沈家和沈詩詩,但沈詩詩似乎依舊不想嫁給他。
難道他的正妻之位,還比不上太子的側妃?
後珺瑤倒不至于嫉恨太子,畢竟太子沒有主動與他搶過,甚至太子還不知道,皇帝舅舅會将沈詩詩許給他做側妃。
仇珺瑤提着酒壺到東宮找太子喝酒。
太子正與幕僚議事,旁人不知道的是,東宮俨然就是太子的小朝堂。
仇珺瑤來時,太子東宮大殿之內的幕僚一應散去。
太子和仇珺瑤“狼狽為奸”了數日,東宮的宮人皆知兩人關系甚篤,遂并沒有阻攔他。
一看見太子,仇珺瑤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太子表哥,我究竟哪裏小了?我比她高,比她見識多,也已經在外游歷了兩載,她如何就看不上我?”
沈詩詩拒絕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的年紀尚小。
仇珺瑤不能接受這種“污蔑”。
太子忍不住笑了,他掃了仇珺瑤渾身上下,以他豐富的經驗看來,這位表弟,非但不小,還潛力十足:“表弟,盛京貴女多得是,再另外擇妻便是。男兒大丈夫,何患無妻?”
這話刺激了仇珺瑤,他立刻嚷嚷:“我不!我就要她,除了她之外,我誰也不會娶!”
太子挑眉。
沈家女嫁到西南王府……
這就有意思了。
太子之前給仇珺瑤出了不少鬼主意,眼下看來仇珺瑤已經積極實施過,但并沒有成功。
沈詩詩那樣的女子,就連他蕭墨池都沒有把握降服,以後仇珺瑤若是娶了沈詩詩,西南王府保不成要改姓……
“啧啧,表弟啊,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人家沈家大姑娘是女中巾帼,你這樣子……好像是欠缺了一點,不如表哥我再教你幾招。”
說着,太子将這些年撩.姑娘的手段都傳授了一遍。
仇珺瑤半醉不醒,把太子的話都當真了:“還是太子表哥厲害,我明個兒就去找她。”
于是,第二天,仇珺瑤一早起來,就站在太陽下暴曬。
沈家是武将,沈家女當然不會喜歡白斬雞一樣的男子,認識到這一點之後,仇珺瑤立刻有了行動的方向和目标。
待到曬的時辰差不多,就沐浴焚香更衣,從禦花園折了一束芙蓉花,這便風風火火的出宮了。
一品居還是照樣營生,外人根本看不出沈家內部出了什麽事。
仇珺瑤已經在沈詩詩跟前表露過真心了,如今倒是放開了不少,竟是直接無比,将花往沈詩詩面前一遞,張口就來:“上菜!再來一壺梨花釀!”
沈詩詩:“……”
只見少年白皙的臉被曬的彤紅,他眼神堅定,就好像不接受他的花,他就會幹出什麽事來似的。
沈詩詩:“瑤瑤啊,你以後過來吃飯,不必帶花。”
仇珺瑤很耿直:“吃飯歸吃飯,這花是贈美人的。”
沈詩詩:“……”
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仇珺瑤,她已經動手了!
這少年如今怎的這般孟.浪?!
……
同一時間的十裏坡外。
蕭子琰正帶着一隊人馬追蹤蕭瑾年。
陶文淵實在不明白,蕭子琰為何這般盯着繼侯夫人,而且還将他也拉上。
“殿下,再往前就是回音谷,當真還要追下去?”陶文淵已經忍不住了。他一慣好脾氣,但對蕭子琰的做法十分有意見。
陶家和沈家是姻親,即便他姨母過世了,但沈澈等人是他嫡親的表兄弟,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蕭子琰對沈家人下手。
蕭子琰臉上露出詭異的必勝笑意:“文淵,等我捉到他,你就能明白了。”
他明白什麽?
陶文淵一點都不想明白蕭子琰的個人癖好:“殿下,我奉勸你一句,如今這個節骨眼下,殿下還是不要和沈家撕破臉皮,更何況你還想娶卿卿表妹!”
蕭子琰冷笑,他如果不是為了沈卿卿,他倒是可以直接殺了蕭瑾年。
但蕭瑾年不能死,他若是死了,沈卿卿要守孝三載。
而且,他也不能當衆揭穿蕭瑾年的身份,那樣沈家必定遭殃,他一開始的計劃就全打亂了。
今日帶着陶文淵過來,是想把這個爛攤子推給陶文淵。
只要陶文淵親眼驗證過蕭瑾年的真實身份,不管是為了陶家,還是沈家,陶文淵都會以最妥當的方式處理。
蕭子琰道:“我就是為了沈家,才将你叫來!”
陶文淵臉都黑了。
他一點不想參與這件事!
就在這時,蕭瑾年的馬已經到了懸崖邊上,再往下就是無音谷,他對身側的随風道:“與我一道跳下去。”
随風很無奈。
還是跟着二姑娘身邊好的,整天吃香喝辣的。
跟在主子身邊,天天都是在玩命。
打打殺殺就算了,跳崖有甚麽好玩的?!
随風委屈道:“主子,那這次回去後,我便不刷馬桶了麽?”
蕭瑾年冷眼看了他:“你就這點出息!”
随風:“……”不想刷馬桶,就是沒出息?最近總是理解不了主子的意思。
不過,後有追兵,不跳也得跳。
按着慣例,跳崖的生還幾率更大。
随風正做心理準備,蕭瑾年跳下馬的同時,一掌劈在了他背後,迫使他的身子朝着懸崖栽了下去。
掉下去之前,随風還有一個心願沒有說出來。
回去後,能不能去一品居狠狠吃一頓?
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這廂,親眼目睹蕭瑾年跳崖時,蕭子琰幾乎失态,他尖叫出聲:“不!你不能死!”
陶文淵看不下去了,兩人一下馬,他發現蕭子琰不要命的往懸崖邊走,當即揪着蕭子琰的衣襟:“三殿下,你最好能明白你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不該發生!你還是準備好早日大婚吧!”
蕭子琰絕對不會相信蕭瑾年就那麽死了,這人神出鬼沒,上輩子還成了奪嫡之争中最後的贏家,他怎麽會就怎麽死了?!
這一定是個陰謀!
“不,他不會死的,文淵,你要相信我,他一定不會死!”蕭子琰堅定道。他追蹤了蕭瑾年數日了,今日一定能抓到他的把柄,可為什麽……他會跳崖?明明還有其他選擇。
陶文淵對蕭子琰簡直是失望之極,他原以為蕭子琰只是一時糊塗,才會對忠敬候府的繼侯夫人有想法,可原來真是已經執念到了這種程度。
人都被逼死了,他還想怎麽樣?
陶文淵不想安慰他:“算了吧,殿下。”
蕭子琰:“不行!我要親自下去找找!”
這時,陶文淵一個手刀砍暈了蕭子琰,真是作孽,人都沒了,他難道還想殉情?
山崖下面深不見底,除了死路一條,還有什麽?!
“公子,眼下該怎麽辦?”
陶文淵沒想到蕭子琰這麽不成氣候,看來陶家不能将注都押在他身上。
一個太過注重男女之情的人,終究成就不了大事。
“送殿下回宮,另外,今日此事,任何人不得洩露半個字出去!”
陶文淵默默嘆了一句。
與此同時,他心裏也在尋思着其他事情。
繼侯夫人這麽一死,沈家自是要守孝的,沈詩詩和沈卿卿的婚事定要被推後。
蕭子琰如此作态,陶文淵當真不想讓沈卿卿嫁給他。
至于陶海棠,她本就是陶家的棋子,可到底也是庶妹,她許給蕭子琰,除卻一個側妃的位置,什麽也得不到啊。
陶文淵如今只覺蕭子琰這人真真是卑劣!
作者有話要說:陶文淵:鬧出人命了,你現在滿意了?
蕭子琰:文淵,他還沒死,你信麽?
陶文淵:難道這就是愛有多深,就有多執念?
蕭子琰:(⊙o⊙)文淵,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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