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安變乖了點。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他就更不願意和別人交流了,每天縮在角落裏只和游忱待在一塊。班上好幾個人都請了假在家休息,嗯,游忱砸傷的那幾個。
但季安還是很害怕,因為那天所有人都是同一副嘴臉,沒有人願意幫他,每個人眼裏都只有瘋狂和扭曲的快感,朝他伸手的,把他壓在沙發上的,想灌他酒的,站在一旁歡呼尖叫的。
從欺負弱者的過程中獲得快感,這就是那些社會渣滓最喜歡做的事。
那眼淚就活該是弱者生存的營養劑嗎?還是他們生活的調味劑?
他們以為給季安報了個錯誤的地點就不會被游忱發現,又或者說他們以為游忱發現了也不會管,畢竟大家都知道游忱最喜歡把季安玩到很慘很可憐。
只是他們沒想到,雖然游忱也是從欺負他的過程中獲得快感,本質上卻遠遠和他們不同。
他們也不知道,欺負季安獲得快感的權力,是游忱的專屬。
永遠不會和任何人分享。
季安偷偷地想,以後一定一定要等游忱。
游忱也發現季安變乖了,即使害怕遲到也會乖乖站在路口等他,就是又不願意說話了。不管他怎麽逼,季安都咬着嘴巴不肯開口。
游忱有些不耐,捏着季安的下巴讓季安仰起臉。
“說話啊。”
季安水亮亮的眼睛盯着他,就是不說話。
“啧,是不是最近對你太好了?”
游忱的手指掐住他兩頰,看他疼得泛出淚花也不肯低頭,心裏窩了一陣無名火,甩開手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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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愣愣地看着他背影,張了張嘴,但沒出聲。
季安不想開口,那天被摁在沙發上逼着說話,他從心髒深處湧出一股無邊的恐懼感。他不僅是讨厭自己的結巴,他也畏懼自己的結巴。
他不是天生的結巴,他五歲的時候,因為沒跟緊媽媽,被人販子打暈了抱走,醒來後尖叫着求救,人販子甩了他一巴掌,他頭磕在地上,又被打了針藥,從那以後就說不清楚話了。
剛開始甚至是無法開口,被警察找到後送去醫院,住了大半個月,然後變成了一個結巴。
所以他不是天生的結巴。他是從一個完整的小孩,變成一個不完整的小孩,從一個生動活潑的小孩,變成一個怯懦沉默的小孩。從一個人人寵愛的小孩,變成一個處處受人指點的小孩。
他就這樣,這樣長大。
他知道一個人從高處跌落的感覺,知道一個人被輕易摔碎的感覺,他知道一個人明明什麽也沒做錯,卻要被迫接受可能長達一生的懲罰的感覺。
所以他不肯開口說話,仿佛說話就是接受懲罰,是被迫回溯自己被毀掉的那段記憶,是向所有人袒露傷疤。
可是游忱讓他說話,他不會有這種感覺,他只會覺得難堪,那種向喜歡的人,暴露出自己會被人讨厭的一面,那種難堪。
那天被游忱從人群裏抱走後,他又被迫和游忱解釋,聽着自己連幾句話都說的磕磕巴巴,他很痛苦,回去後就發現自己有了應激反應。
他有些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季安看向游忱離開的方向,默了一會,最後還是站了起來。
——
游忱不想吓到季安。
前幾天季安已經明顯受了驚吓,每天縮得像只兔子,好像碰一下就會彈起來跑掉,他也不好再強迫季安。
幾天沒親人,游忱已經忍耐到了極限,現在季安還不肯跟他說話,簡直是火上澆油,他再繼續和季安待在一個空間裏,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游忱一個人在網吧打了會游戲,一邊打一邊又想着季安一個人會不會哭,他揉着太陽穴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打算走了,擡頭一看,季安抓着書包帶子,可憐兮兮地站在旁邊。
不吭聲,不知道站了多久。
游忱愣了一下,和季安對上視線,心裏徒然又冒了一股火。
說句話有這麽難?叫他名字有這麽難?
游忱越想越生氣,直接扭頭繼續打游戲。季安眨了眨眼,又呆站了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地在他旁邊坐下,他故意撇開一點臉,鍵盤敲得啪啪響,就是不去看季安。
季安在他旁邊坐得筆直,手搭在腿上,看起來很乖,安安靜靜的,被他吓得咬緊嘴巴,緊張兮兮地盯着他。可能是這幾天都沒睡好,季安神色恹恹,坐了一會,頭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瞌睡。
游忱敲鍵盤的力氣放小了。
沒一會,季安身子突然晃了一下,然後往他身上倒,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覺得是,所以幹脆就順勢伸手把人抱到了腿上,眼睛卻還是盯着屏幕。
季安趴進他懷裏,有點想哭。
已經好幾天沒有和游忱貼這麽緊過,就好像纏繞住自己的那根藤蔓正在慢慢松開,他所汲取的安全感也随之減少。
現在被游忱這麽一抱,他仿佛又被人從水裏撈了出來,一把扔進了毛茸茸的被子裏。
季安突然就很想說話。
他努力了一會,伸手偷偷摳自己的脖子,靠近喉嚨的地方,然後很艱難、很小聲地說:“游……忱。你、不、親……我……”
他咬着牙,用力到發抖,只是想把每個字連起來。
“為……什、麽?”
游忱的手頓了一下,僵了半刻後開始更瘋狂地敲擊鍵盤,游戲界面裏他大招接連不斷地出,季安看不見,以為他是生氣了,就掙紮着想從他懷裏下去。
游忱摁住他後腰,狠狠摁着,放出最後一個大招結束了游戲,掐着季安的腰一把把人抱了起來。
這裏太多人。
“去我家。”
游忱抱着季安一路趕回了家,季安縮在他懷裏,小小一團,特別乖。
游忱推開卧室的門,已經很是急躁。其實開門的時候他就想把人直接摁在門上親一頓,最好親到腿軟站不住最後要抓着他的手才能勉強站好。但他沒有,他知道這個吻一旦開始,必定會瘋狂又猛烈,季安受不住。
季安被扔到床上,呆呆地又爬起來,游忱單膝跪在床邊,手抓着他的腳踝,滾燙的掌心貼着踝骨,那雙眼睛死死盯着他,冷漠又兇惡。
“這次是你自己惹的我,那就準備好,哭了的話。”
“我不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