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交色狼

第十二章

令嘉将一頭長發挽起,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辮,一晃一晃地離開了寝室。

等走到文淵樓底下,令嘉深吸口氣,擡頭望向這座深紅色瓦色的高樓,待會她要上孫教授的單獨輔導課。

孫教授的課啊……

令嘉邁步上了階梯,正好和一個男人擦肩而過。

自始至終都垂着腦袋,令嘉完全忽視了身旁的男人。

只覺得一陣好聞的水墨香氣從鼻尖略過,留下陣陣餘香。

令嘉被那陣清新的氣息喚回神,琴房就出現在轉角的不遠處。

“叩叩叩……”

“進來。”

屋內傳來一陣有力緩慢的應答聲,帶着一絲絲歲月蒼老的尾音。

令嘉推門走進随手将門帶上,抱着譜子黏在門口,擡頭看了看坐在鋼琴前孫教授。

中央音樂學院的榮譽教授,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卻是國際上各大音樂學院都奉為上賓的鋼琴大師。

而這位看似普通的老頭早年沉寂了多年,直到十幾年前才出山,比起那些少年成名的鋼琴藝術家們,孫中懷更像是躲在暗處的豹子,是不動則已一鳴驚人的典型代表。

那時候年近四十的他在羅浮宮新年音樂盛典中壓軸出場,從此晉升國際頂級一流的鋼琴演奏家的行列。

可是後來,沒有人想得到,這位亞裔鋼琴家一一婉拒了各大音樂學院的招攬,跑回祖國大陸給自己國家的音樂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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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孫正懷已經在這個學校任教二十多年,教過的學生不計其數,但是令嘉卻是他關門弟子,也是最後一個值得他用心去教導引導的孩子。

可惜……

孫正懷取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鏡,随手将鋼琴譜放在琴架上,朝着令嘉招招手。

令嘉懷抱着書忍不住緊了緊,才邁開步子朝裏走去。

老人和煦地看着惴惴不安的小姑娘,眼底露出慈愛的目光,臉上歲月的刻痕深邃可見,可老人眼裏依舊有一泓清泉。

心之所向,乃光之所在。

老人做了一輩子音樂,卻也知道太多太多有天賦的孩子最終都泯然衆人,有些是對自己的潛力有了過高的期待,有些是對自己的能力一無所知。

而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就是一個天賦異禀的孩子。

只是她的天賦卻沒有得到很好的诠釋。

令嘉在鋼琴凳上坐好,一手調節座椅一手抹開譜子,做好一切後才扭頭看向身旁的孫正懷。

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會說話,眨巴眨巴的靈氣逼人。

“嗯……”孫正懷點點頭,看向令嘉帶來的琴譜,奇道:“匈牙利狂想曲?”

令嘉乖乖地點頭,才開口講了今天第一句話:“因為有點新的東西想給您聽。”

孫正懷臉上菊花開又開,雙手合十,道:“洗耳恭聽。”

令嘉閉上眼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狀态,才将手搭在琴鍵上。

一曲畢。

令嘉緩緩收回手,因為彈這種高難度的曲子前沒有活動手指,剛剛那曲子裏她其實是彈錯了好幾個音。

“好!”

孫正懷激動地拍起了手,伸手壓了壓令嘉的肩膀,稱道:“嘉嘉,你終于找到了那些丢失的靈魂。”

令嘉聞言卻是有些不解,歪着小腦袋看着孫正懷。

孫正懷哈哈一笑,轉移話題:“嘉嘉,我說過讓你多談幾次戀愛,你談了麽?”

令嘉臉一紅,垂着小腦袋搖了搖。

“這可不行。”孫正懷嘆了口氣,“我們學音樂的最需要感情豐富,你這孩子的感情太過于直白……不好。”

“孩子,有機會你該談場失敗的戀愛……”

……

孫正懷的話猶在耳邊,恍恍惚惚間令嘉走下樓梯,又聞到了那股清新的水墨香。

令嘉擡頭往樓梯上看,卻只捕捉到了一個筆挺高大的背影。

癟癟嘴,令嘉捧着琴譜就往寝室走去。

回到寝室,卻發現寝室裏只有那只狐貍在,微微颔首後,令嘉徑直走到自己位置上,将手裏的琴譜放在了架子上。

徐微瀾踏着小高跟妖妖嬈嬈地走到令嘉身旁,湊到令嘉耳邊,吐氣如蘭:“嘉嘉小寶貝,有人請你吃晚飯,你去不去?”

令嘉側頭看了眼那只狐貍,緩緩地搖頭。

徐微瀾本來就猜到令嘉不會那麽輕易同意,聳聳肩便拿出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

“喂?”徐微瀾看了眼令嘉,道:“鋼琴系出了名的冷美人哪是那麽好約的,不約不約叔叔我們不約喲。”

那狐貍的嬌笑聲越來越遠,令嘉才松了口氣,但是一想到老師之前勸她談戀愛的建議,令嘉又有些遲疑……

難道她真的要找個男人一起談戀愛麽?

這注定是個無解的問題。

令嘉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寝室,坐在去寫字樓的公交上,腦袋放空,眼神裏沒有焦點地看向窗外。

上車的人越來越多,車廂裏漸漸變得擁擠起來。

廣播裏中英文兩種語言報站,聽到熟悉的站臺,令嘉起身往車後走去。

公交車臨近靠站的時候莫名來了個急剎車,令嘉沒抓穩扶手,由于慣性狠狠地往前栽去。

一栽,卻意外地栽進了一個帶着消毒水味道的懷抱中。

好不容易站穩,令嘉還沒來得及對人道歉,頓時覺得屁股右瓣被人狠狠地用力一抓。

羞恥的生疼。

令嘉立刻回頭,看到一個穿着深灰色羽絨襖的中年大叔就站在她身後,周圍擠得密不透風的人群似乎沒有人發現男人剛剛那一瞬間的小動作,而男人察覺到了令嘉的目光,甚至還對令嘉不懷好意地笑了。

有恃無恐到了極點。

令嘉猛地一縮,不自覺地往前一步,盡力避開着身後那個猥瑣的男人。

這時,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輕輕摟住慌亂中的求安慰的雛鳥,輕輕拍了拍懷中小姑娘的後背,将懷中的人護在懷裏。

“請你道歉。”

男人溫潤卻有力的聲音在稍顯嘈雜的車廂裏響起,話裏話外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而被護在男人懷裏的令嘉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擡頭看向将她虛虛環在胸前的男人。

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看到的是男人薄薄的櫻粉色唇瓣高挺的鼻梁,還有那一副精巧的無框眼睛。

而在令嘉身後的中年大叔卻置若罔聞,眼神游離不定,似乎男人說話的對象不是他而是別人。

男人伸出手重重捏住中年男子的肩膀,硬生生将人扭過來,兩人面對面,中年男子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似乎沒有想到會有人站出來。

這個世道,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早已成了治世名言。

世間冷暖,只有當你處于最底端的時候,你才會真正的理解,救你一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何其珍貴。

現在的令嘉就是這樣,別看平時這姑娘端着一副高冷的模樣,實則是不擅與人交流,遇上事情的時候依舊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

若是平日裏,在公交車上遭遇鹹豬手,令嘉可能咬咬牙也就過了,但是現在有人替自己出面,心底裏那點子委屈卻像是美酒佳釀,在心中不斷地翻滾發酵。

中年男子沒有想到自己縱橫公交線路那麽多年,如今卻遇上了個多管閑事的,憑他以往的經驗,他可是都挑單身女性,極少會對有伴的女人下手。

而今天這位,他可是認準了這樣清純可愛的小姑娘若是吃了虧,頂多就是咬咬牙快步躲開。

卻沒想到會遇上這麽一個多管閑事的男人,從男人按住他肩膀隐隐施加的力度來看,這也不是一個善茬。

可是他若是那麽輕易就認下,他也不用再混下去了。

這世道,臉皮厚的人才能無往不利。

中年男人一拍掉男人的手,揚起下颚,橫道:“你誰啊?憑什麽要我道歉?”

男人收回被拍掉的手,單手推鏡,嘴角勾起一抹極其鬼畜的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你的妻子如果知道你的所作所為,那麽離婚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了。”

“哦,還有你的父母,如果知道了應該也會很後悔,沒把他們的大兒子教好,放任自流結果讓他成為了社會的——殘渣。”

中年男人一聽,吓得在這樣寒冬臘月的天氣裏硬生生地出了身冷汗。

連忙對着男人身旁面無表情看着他的令嘉鞠躬道歉,嘴裏不停地疊聲喊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邊說着邊朝着後門走去,結果落荒而逃。

令嘉看着狼狽離開的中年男子。全然不複之前趾高氣揚的模樣,心中那口濁氣緩緩吐出,嘴角勾起一抹淺淡得幾乎不見的笑容。

擡頭看向身旁的陌生男人,令嘉誠懇地開口說:“謝謝。”

男人沒有發現令嘉那抹極淺的笑容,但是卻看到了令嘉嘴角的微陷的酒窩。

醉不醉人人自醉。

男人輕推眼睛,無框鏡後面一雙桃花眼裏蕩漾着笑意。

“秦培清。”

令嘉一愣,後而才反應過來,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令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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