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期末快來了。
令嘉待在圖書館的時間更久了。
某天,夜風帶着冬夜裏的寒涼,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脖頸腳踝,令嘉微微加快了腳步,可能是因為冬夜,校園空蕩蕩地無人閑逛,黑暗裏似乎隐藏着無數的魑魅魍魉。
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路上獨行,令嘉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加快。
想盡快離開這片黑暗,走到有燈光的地方。
“叮啦啦……叮啦啦……”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讓令嘉的腳下一歪,深深陷入兩塊鵝卵石之間的間隙間,一陣尖銳的刺痛從腳踝處傳來,惹得令嘉忍不住緊蹙起了眉頭。
她好像扭到了腳。
令嘉一蹦一跳快步竄到不遠處的光圈裏,帶着溫度的路燈打在令嘉的肩頭,緩緩吐出口濁氣,令嘉才有時間接起電話。
“喂?”
“令嘉令嘉,你快來新建大道口,思思喝醉了我一個人扛不動!”
“嗯?”
“新建大道口這裏,快來!”
話音剛剛落下,令嘉就聽到“啪”的一聲對方挂掉了電話。
黑夜之中有陣似有若無的嘆息,令嘉收好手機,蹲下身捏了捏隐隐作疼的腳踝,好像不是很嚴重,這個時間點,估計也沒人願意大冬天晚上地跑出去,那兩個人到底在弄什麽幺蛾子。
話雖如此,她還是朝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同寝三年,她再怎麽也做不到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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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着腿一深一淺地朝着門口走去,她想了想還是打電話給了個邵磊磊。
“磊磊哥。”
“歐~~~嘉嘉寶貝再多叫兩句哥哥來聽聽!”
“……”
“好啦好啦,這個時間點找哥哥有什麽事麽?”
“室友喝醉了,我正趕過去,在新建大道口。”
時間、地點、人物,都齊活了,邵磊磊也知道了這姑娘打電話來的意圖了,可他現在在離新建區完全相反的高新區,兩個地方一南一北,隔得可真不近。
“哥哥現在在高新這,時間倒是有,嗯……小嘉嘉,你看是不是你的直播時間能再長一點?”
他本質上是個商人,商人見縫插針地追利的本性他也有,而今年的年度盛典對于公會而言太過重要,他也只能想盡各種辦法壓榨手下的主播們。
令嘉,更是首當其沖。
現在打瞌睡的時候有人正好送上枕頭來,他要是不趁火打劫一下,他就不是那個只身孤膽在帝都闖出一片天的邵磊磊了。
令嘉:“嗯。”
令嘉應下爽快地讓電話那頭的邵磊磊不由吃了一驚,要知道之前他可是費勁口舌都沒能讓令嘉松口,予以欲求的那方才是掌握了主動權的那方。
邵磊磊完全沒有欺負了人小姑娘的羞恥心,一來邵大少是誰,那可是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物,二來他覺得這件事對他倆雙方都有利,又不是單單讓人小姑娘吃虧,這麽一想邵磊磊挂了令嘉的電話後,甩開身旁的狐朋狗友喜氣洋洋地朝外走去。
這頭的令嘉也坐上了的士車,新建區離他們學校不遠,打的的話大概十分鐘之內就能到,令嘉剛一下的士就被淩冽的寒風吹得直打哆嗦。
看來衣服穿得少了些。
緊了緊領口,她掏出手機躲進了一個避風的小角落裏,接通了肖曉冉的電話。
“我到了,你們在哪?”
“你在哪,我馬上來找你!”
聽到肖曉冉話裏透出的急迫,令嘉縮成一團嘴裏吐着白汽,穩住聲線道:“在惠佳24小時營業超市門口。”
“你在那裏等着,我馬上就來!”
依舊是沒等人說話就挂了電話,令嘉默默收起手機,站在超市門口的招牌燈發出的光線的最外圈,小心翼翼地不擋在人家門口,盡量不妨礙人家做生意。
盡管大冬天,路上行人來去也就三兩只,還皆是行色匆匆。
令嘉在超市門口灌了着冷風,渾身上下被凍得沒有半點熱氣的時候,終于看到遠遠朝她走來的肖曉冉。她眼神好,距離很遠還是看得清楚肖曉冉臉上沒有半點焦色,這可就奇怪了。
當肖曉冉發現站在超市門口的半陰影處的令嘉時,她的臉上順便變成了另一幅焦急不堪的模樣。
“令嘉!快、快和我走!”
肖曉冉快步走到令嘉面前将人一把拉住,不有分說地将人拉着往前走,卻沒料到令嘉随後一揮将手打掉。
在令嘉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肖曉冉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仿佛已經昭然若揭,不由哂笑道:“嘉嘉你怎麽了,我們快走吧,思思還在裏頭等我們呢。”
令嘉揮開肖曉冉又朝她伸來的手,退了一步站在光圈裏,淡聲道:“你把思思一個人丢在裏面?”
“不不不……”肖曉冉連連擺手,遲疑了那麽片刻,才開口:“我朋友在裏面看着思思,但是她馬上有事要走了,我才打電話找你來幫忙的。”
令嘉點點頭,邁步走在肖曉冉前頭,走了會發現身後的人沒跟上,回頭頓足看着一臉恍惚的人。
“不走麽?”
“啊?走……”
肖曉冉跟上令嘉,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一側小門。
令嘉停步,側頭看向肖曉冉。
肖曉冉不動聲色地将人往裏拉,太過年輕的眼眸裏掠過一絲慌亂。
“我們快進去吧,思思還在裏面等我們。”
說完就将令嘉往裏頭拉,令嘉微微一震臂将手甩開,問:“這是哪?”
“沃森國際會所。”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令嘉跟着肖曉冉的腳步走了進去,低頭擡頭間一條短信就悄無聲息地發了出去。
在前頭走着的肖曉冉沒有發現令嘉的小動作,兩人左拐右拐繞過酒廊穿過茶館,終于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門前停住。
令嘉推門而入,屋內果然沒有喝得不省人事的劉思思,于是轉頭看向她身後的肖曉冉,不聲不響地看着她靜靜等着她解釋她眼前的這一切。
肖曉冉将身後的門随後關上,這間屋子裏就只有她們兩人,還有……一件晚禮服。
片刻沉默後,肖曉冉發現令嘉沒有絲毫開口的*,最終只能先開口——
“令嘉,你也看到了,這不是你想象中哪些低三下四的夜總會,這裏出入的可都是真正的有錢人,你只要上臺彈兩首曲子,就能得到你完全想象不到的收獲。”
“你只要穿上這件衣服,你就能改變自己的生活。”
無盡的誘惑,對于年輕女孩而言,好比海妖的歌聲,充斥着深海的誘惑,卻致命。
令嘉盯着虛空中沉默了片刻,肖曉冉識趣地沒有打擾她,臉上似乎挂着一絲志在必得的得意,似乎對于自己剛剛所言,有這無與倫比的自信。
也是,兩首曲子換一筆榮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輕易做出的決定,更何況那筆富貴,已經被人捧在手心裏,只要她微微低下高傲的頭顱,就能得到。
嘴角不常冒尖的酒窩微醺,令嘉邁開步子,和肖曉冉擦肩而過。
“站住!”
肖曉冉一怒,完全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潑天富貴中,令嘉居然還能說走就走,走得幹淨利落,走得決然潇灑。
她似乎知道為什麽上頭的人會選擇令嘉而不是她了,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各有志,都到了這一步她要是還不把人留下,那麽她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費,最主要的是,今天晚上要是沒人上臺,鬧出的場子可不是她一個小導購能夠解決的。
她也可以裝作令嘉不願上臺而她自己頂上,但是之後的結局絕對不是她能承受的後果。
所以,令嘉今天是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
湊到站在她身旁的令嘉耳邊,肖曉冉小聲耳語了幾句,滿意看到了令嘉那張淡然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驚慌,心底不由那份淩虐肆意的快感油然而生。
欣賞了會那張仿佛更白了的臉,肖曉冉拿起身旁的那件晚禮服,狠狠地甩在令嘉身上,“只要你今天上了臺,那我就答應幫你守住這個秘密。”
純白的拖尾長裙靜靜躺在她的懷裏,令嘉冷睨着眼前的肖曉冉,好半響才開口,“我上去,你确定保證不說出去?”
眼神靜谧固執地要求那一份不知真假的保證。
肖曉冉眼神微閃,道:“那當然,只要你上去了,我就保證不告訴別人。”
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皓白的後頸,肖曉冉看的有些出神,等回神後才發現眼前人一直盯着她看,眼神不偏不倚清正明亮得讓人不能直視。
“不出去?”
令嘉手下不停,将身上後厚重的羽絨襖脫下,露出高領的純白長毛線,肖曉冉才恍惚間發現,雖然令嘉沒有徐微瀾那張絕美的臉蛋,但是厚重寬大的衣服掩蓋下,居然是一副不輸人的好身材,□□又纖細得當。
她“特地”挑的那條裙子,現在看來格外滑稽。
誤打誤撞的後果就是肖曉冉看到穿着那條人魚緊身的晚禮服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的眼裏湧出怎麽都壓不下的驚豔。
女要俏一身孝,令嘉一襲白裙一瀑黑發,黑白濃烈的對比宛如女神降臨。
高貴而神潔。
令嘉回頭看肖曉冉,眼底裏意思十分清晰,不知道身後人為什麽不動了。
急急越過令嘉在前頭帶路,肖曉冉心底無法抑制地産生了一股惡意的嫉妒,她一直以為自己的長相雖然比不過徐微瀾那個妖孽,但是至少和令嘉不相上下,但是今天這樣一看,令嘉那張寡淡的臉居然讓她産生了濃濃的危機感。
這一走神,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演奏大廳,那個萬衆矚目的鋼琴臺,所有燈光的追随和所有人眼神的彙集處,肖曉冉稍微一想想就覺得熱血沸騰。
然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旁的人輕輕越過她,步伐輕巧地走上鋼琴臺,纖手掀開琴蓋,一連串的美妙音符傾瀉而出。
柱形的建築物內分成了上下兩層的樓中樓,每層又分成了一個個小隔間,極其照顧貴客們的*又不影響他們觀賞表演。
衆人環繞着最中心的表演臺,令嘉端坐在斯坦威前,感受着世界名琴帶來的極致感受,順帶着也接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眼光與注視。
好在之前她也曾在音樂會當過串場表演,所以面對觀衆們的注視并不陌生,心中隐隐還有些快感。
要知道,所有的鋼琴家都是孤獨的,多少年的磨練閉關鍛煉琴技,就是為能在輝煌的大舞臺上将他們內心中對鋼琴的理解用他們自己的方式表現出來。
端坐在鋼琴前的演奏家們,在那一刻,絕對是全世界最耀眼的存在,同時,那也是最快活的時候。
令嘉原本想彈《小星星變奏曲》,但是在這樣的舞臺上,她又拿不出昨天那份輕松自然來彈這首俏皮活潑的變奏曲,只好作罷。無奈之下,令嘉靜坐在鋼琴前陷入了好一陣的沉默。
不過這陣沉默倒也沒引來多少非議,正如肖曉冉所說能出入這裏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也都知道大部分的鋼琴家們在表演前都會通過靜默一段時間,來調整好自己的狀态來更好地表達曲子中的情感。
他們期待的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會彈出怎樣的曲子。他們,都在不約而同的期待着。
美人如花在雲端,只要靜靜坐在那就已經是一份美好的畫卷,随着她的手起手落,那幅畫仿佛徐徐展開,漸漸注入了生命裏,無端端的鮮活了起來。
令嘉感受着手下極致的觸感,緩緩睜眼——她還是沒有想到要彈什麽曲子。
作為令嘉的室友兼同學,看到令嘉睜眼後還是沒有下手落音,肖曉冉立刻就猜到了,令嘉的怪毛病又翻了。每次遇到類似的場面,若事先沒有将要彈奏的曲目交給令嘉,單讓令嘉一個人選曲演奏,她自己一個人能糾結到明年。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矯情勁,面對那麽多的觀衆,随便彈首曲子敷衍過去不就行了,費得着折騰那麽大的勁麽。
其實之前肖曉冉只是強調彈兩首曲子就行,卻沒有交代彈什麽,也不無存了看令嘉好戲的念頭。上面的人讓她把人帶了,她确實是照做了,但是要是這個人已經坐在了鋼琴前卻不願意彈琴,這就不是她的錯了。
強按着牛頭牛卻不喝水,這可怪不到她頭上。
想到這,肖曉冉嘴角忍不住挂起一抹譏笑,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看着坐在臺上的令嘉,懷揣着十二分看好戲不怕事大的惡意盯着臺上的人。
好巧不巧,令嘉睜眼側目就看到了躲在陰影裏肆意嘲笑的肖曉冉,一瞬間,令嘉擡手落音,腦海中那首曲子幾乎是自己蹦跶到她面前。
你若盛開清風自來的巧妙,那陣清風讓令嘉有些興奮難以自持,一首《毒蛇之吻》從指尖傾瀉而出。
博爾科姆的這首《毒蛇之吻》與巴赫之流的頂級音樂家相比算是十分小衆,這首《毒蛇之吻》選自他的鋼琴組曲《走出伊甸園》,其中有四首曲子都是以《聖經》為內容,第一首說的是亞當,第二首說的是夏娃,至于第三首正是《毒蛇之吻》。
《毒蛇之吻》全曲将鋼琴音調變化和音樂形象緊密相連,伊甸園裏的毒蛇是怎麽誘惑人偷吃了禁果,最後被上帝趕出了伊甸園。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在上帝将人趕出伊甸園後,全曲的最後還能聽到毒蛇在一旁耀武揚威地離開了。
令嘉之所以會選擇這首曲子,還要感謝肖曉冉。
她看到了肖曉冉臉上得意又嫉恨的表情,瞬間想起了這首曲子,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她是被誘惑吃了禁果的人類,而毒蛇在一旁耀武揚威的看着。
國內音樂高校教學之中,巴洛克、古典時期、浪漫派時期等為主流,印象派的雖有涉獵但卻不多,而這首《毒蛇之吻》着實不算主流,肖曉冉乍一聽還真沒聽出這是什麽曲子。
但是細聽之下,以前的記憶翻湧而來,突然間想起之前有次孫教授布置的假期作業,令嘉就是以博爾科姆的《走出伊甸園》為研究對象,她出于好奇還看過令嘉整理出來的音頻資料,也曾聽過這首曲子,只是因為聽得不多加之時間有些久遠,所以乍聽之下沒有聽出來。
然而細聽之下,肖曉冉已經完全想起來了這首曲子的由來,一時間,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她不知道令嘉彈這首曲子的用意何在,但是她卻忍不住對號入座,臉色頓時一片青一片紅,好不精彩。
衆人談話時忍不住一頓,紛紛轉向正在舞臺中心彈琴的少女身上,在這裏混跡的也多多少少聽過古往今來各大名家的作品,今天這首曲子雖說太小衆,卻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要說這是單純的炫技曲卻又不是,其中變化曲折的音符仿佛編織成一幅幅生動的畫面,新穎的曲風讓人深深被吸引,當然,歌曲之中也不乏絢爛的技巧。
vvip的包廂裏,兩個人相對而坐,薄庭川指腹夾着煙,灰白的泛着銀光的煙灰抖在一旁的琉璃煙灰盒裏,也沒再放在進嘴裏,靜靜放在一旁,等着袅袅缥缈的煙充斥在整間屋裏。
呵,毒蛇之吻,小姑娘怨念頗深啊。
從他們這個房間的角度,完美地将底下人的一舉一動都能納入眼底,從令嘉出場的那一瞬,薄庭川就認出這個就是在他車窗上留下那張紙條的小姑娘。
難怪氣質那麽出衆,原來是學鋼琴的,聽起來還學得不錯。
男人的坐姿并不刻板,骨子透着一股子矜貴,最頂上的襯衣扣扣得嚴嚴實實,随身沒帶任何公文包,看起來嚴謹又灑脫,十分矛盾。
從進來到現在男人也就抽了一根煙,似乎煙瘾不大,可從頭到尾,煙灰都沒有落在其他地方,每次都是穩穩妥妥地降落在煙灰缸裏。
漫不經心的舉動卻讓對面一直端坐着的中年男人都忍不住吸了吸自己的将軍肚,脊背挺得更直了,眼底最開始的輕視悄無聲息地泯去,現在只留下鄭重和嚴肅。
本來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畫家,頂多在國際上受到了些追捧,然而從種種細節之中來看,眼前這個男人不簡單。
他見過許多自持才華就自視甚高的藝術家,更見過許多所謂的超級富豪,他們無一不是在各自領域裏做到了極致的人,卻沒有眼前這個男人那到了骨子裏的矜貴,更沒有這個男人一舉一動表現出的格調。
“薄先生,您看我們之前商量的事情……”
“價格翻倍,加上畫的內容……随我。”
“這……”
中年男人開始犯難,之前老總交代的是務必要拿到薄庭川的作品,要知道最近各大會所如雨後春筍,他們這樣的老牌會所漸漸被更新潮的會所取締,不知不覺間拉走了不少會員,痛定思痛,老總下令改革,要做出更有特色的新穎會所。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他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這個在國際上毀譽參半的男人,是他們極力要争取到的人。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他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這個在國際上毀譽參半的男人,是他們極力要争取到的人。
可是……價格翻倍,加上作品內容不定,與他們預設中最差的情況還要差上幾分,雖然他們是準備拿他的畫當噱頭,但是這個代價,他都不确定老總是否還堅持要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幅畫。
沒管男人心底的糾結,薄庭川老神在在地聽着底下傳來的鋼琴聲,小啞巴學鋼琴,還能學到這個程度,确實是不容易了。
“……好!”
薄庭川嘴角挂着不深不淺的微笑,正好底下的鋼琴曲到了最後的高chao,蠱惑人心的毒蛇啊,成功地讓人吃下禁果,與其說是它蠱惑人心,還不如說是人敗給了自己的欲wang。
最後毒蛇耀武揚威地走了,上帝其實将人的劣根性都了然于心,對着這樣的結局并不意外,最後漠視着人類的掙紮。
“合作愉快。”
“叮——”
似乎薄庭川的話相呼應,底下也正好結束了這一曲,最後一個尾音顫顫,和磁性低沉的男聲重合。
令嘉收回手,纖細修長的手指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透明晶瑩,起身優雅謝幕朝臺下走去,眉間有一瞬間的緊蹙,現在氣血一活絡,之前扭傷的腳踝處便隐隐作疼。
等令嘉謝幕後,四周的隔間裏傳出陣陣掌聲,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仿佛染上了火光,帶着不容忽視的熾熱溫度。
一曲畢就離開了舞臺,在肖曉冉身旁擦肩而過的時候,令嘉連個眼風都沒有施舍給她,好像她只是一個透明人,完全忽視了肖曉冉的存在。
她能有現在的一身榮耀,還不多虧了她?!
肖曉冉氣得牙癢癢,最後回頭留戀地看了眼那個璀璨奪目的舞臺,咬咬牙轉身朝着令嘉離開的方向走去。
薄庭川隐約嗅到了四周雄性燃起的興致,饒有興趣地看了眼令嘉離開的方向,可憐的小姑娘,她知不知道現在的她已經成為了諸多亞當眼裏比夏娃還要誘人的禁果。
禁忌又充滿了極致的誘惑。
令嘉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更衣間,将身上純白的長裙脫下後,一件件套上了自己的原來的衣服,将換下的長裙疊好,一推開門,就被在門口的男人還有明顯帶着嫉妒兇光的肖曉冉堵住了去路。
令嘉:……
眼前的人都是西裝革履一派業界精英的模樣,不約而同地将手裏的名片遞到令嘉面前,那股高高在上的作态令嘉就有些莫名的反感。
但是看在肖曉冉氣得眼睛都紅了的份上,令嘉默默沒有開口,同樣也沒有接下任何一張名片。
幾人這樣僵持了許久,令嘉淡定地從衆人間走出,突然回頭開口,“如果你們一定要塞給我的話,就給我身後那位,她會全權負責的。”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剩下的面面相觑,完全沒有想到令嘉走得那麽果斷突然,但是老板交代下來的任務卻不得不完成,将手裏的名片塞給身旁的女人,衆人随之一哄而散。
肖曉冉手裏緊緊拽着手心裏的名片,臉上一陣青紅,令嘉這麽一說,好像她是她的小跟班,低人一等。
令嘉,你給我等着!
肖曉冉将手心裏的名片拽得更緊了,卻沒有産生過絲毫要将手裏的名片丢掉的念頭。
人與人之間,果然一開始就有本質上的差別。
令嘉走出這個光怪陸離的地方,緩緩吐出一股濁氣,濁氣化成白煙,漸漸升騰到了如幕的夜空中,了然無痕。
這樣短暫的演出仿佛是一場夢,夢醒了她也該回到了她原本該待得地方。
令嘉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一不小心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子,絆了一下重心不穩地朝前栽去,好在反應快收回了右手用肩膀着的地,才沒讓那雙手受傷。
“嘶——”
膝蓋肩膀腳踝都在隐隐作疼,今天果然不宜出門,這時候她應該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背書,哪會這樣狼狽地倒在路旁,無人問津。
令嘉手撐着地緩緩起身,吸着冷氣擡頭四望,而眼前一輛岩黑色的保時捷悄悄劃過,令嘉也沒指望車會停下了。
果然……車緩緩開走了。
坐在車裏的薄庭川腦海裏不停地閃現令嘉剛剛匍匐在地姿态,痛苦無助又惹人憐,仿佛對在暗中看着的他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有沒有可能,禁果就是毒蛇,毒蛇就是禁果,區別只在于一個是死的一個,但最根本的本質都是誘人犯罪。
薄庭川靈光一閃,靈感噴湧而出,讓司機開車離開回家,也就沒了那個閑心管倒在路旁那只可憐又可愛的美女蛇。
令嘉看着那輛保時捷漸漸駛遠,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微微震動,趕緊掏出手機一看,邵磊磊來電話了。
“喂……”
“我操!令嘉你tm*&(*%#%¥#*(#¥%……#¥%#……&……”
此處省略一萬字的國罵。
令嘉靜靜聽着那頭邵磊磊急哄哄地語氣,突然心底一暖,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邵磊磊一愣,在他印象裏,令嘉一直都是最安靜的人,安靜地吃飯,安靜的站在一旁,甚至連直播都是安安靜靜地唱歌,從來不弄其他幺蛾子出來。他一直都覺得令嘉這樣的人,太淡太冷,這個世界上無欲無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就在剛剛,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不像平日裏令嘉那淡淡的沒有起伏的音調,帶着一絲絲的柔軟和感激,這讓在冷風裏待了好幾個小時的邵磊磊也忍不住軟了下來。
語氣也沒一開始那麽沖了,“令嘉你到底死哪去了,電話電話不接短信短信不回,你就發個地址給我,但是我的親姐姐啊,那地方要會員才能進去,我這樣的小角色進不去只能在外邊等。”
“所以……”邵磊磊深吸口冷氣,冷得心肺一涼,冷得有些膨脹的腦袋有了一絲清明,才開口,“你現在在哪,說個具體位置,見了面我再好好訓你,不帶這樣玩的。”
“我在側門附近,你來就能看到我。”
“給小爺我等着,分分鐘就到!”
正如邵磊磊所說,沒過三分鐘他就出現在了令嘉面前,居高臨下看着賴在地上不起來的令嘉,邵磊磊覺得讓自己在寒風中等了好幾個小時的人終于有了報應。
擡頭看看天,就問蒼天繞過誰。
邵磊磊冷嘲:“喲,看哥哥的小可憐這是怎麽了,怎麽坐地上了,這大冬天的,我站在這裏待了會都覺得冷成冰渣子,你還賴在地上,那不是更冷麽。”
之前趁着等邵磊磊的時候,令嘉看了手機上的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她之前在自習室,所以手機一直開的是震動,然後被喊到這裏,肖曉冉急急地趕她上臺,換了衣服便把手機放在了衣服口袋裏,她剛剛才看到邵磊磊的電話和短信。
令嘉擡起濕漉漉的眼睛,配上那張純情的小白花的臉,對男人的殺傷力無限接近核爆炸。
“對不起,出了點狀況讓你等了那麽久,抱歉。”
令嘉那張天然無公害的臉若是露出一點點憐色,實在是太過犯規,以至于嘴上不饒人的邵磊磊都半天憋不出話來,只得默默将人扶起來朝着他停在不遠處的騷包紅色寶馬車走去。
一向喜歡性感尤物的邵磊磊,在剛剛有那麽一瞬間,突然覺得,被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心中溢出的滿足感比他一夜七次郎的時候還要來的滿足。
将人小心扶到副駕駛座上,邵磊磊坐上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啓動發動機如離弦之箭般“咻”的一聲飛了出去。
令嘉哪做過這樣的車,吓得趕緊扶住了手把,緊緊拽着安全帶,那張白淨的小臉更是吓得蒼白。
可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緊緊咬着牙關一直抿唇不出聲。
邵磊磊原本心情不好,開車的間隙,微微一側目就看到身旁令嘉那張蒼白的臉蛋和眼底的驚慌,還有……那份無聲的倔強。
簡直是讓人心疼到骨子裏的倔強——受了委屈不說,受了驚吓不說,發生了不開心的事情也不說,仿佛已經習慣将所有的不好都咬碎了吞進肚子裏,面上始終都保持着那份淡然。
邵磊磊不知道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環境下才能造就令嘉這樣別扭的性子,他也知道,就算他問她也不會說,無奈之下,只能慢慢放緩速度,将車第一次開得又平又穩。
“去哪?”
令嘉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回宿舍。”聲音帶了一絲絲幹啞,那是剛剛飙車的後遺症。
邵磊磊也聽出來了,破天荒地心頭居然掠過一絲絲的愧疚,雖然很快就消失不見,但是對一向游戲人間的邵大少而言,着絕對是堪比彗星撞地球還要少見的事情。
猶記當初他還年少時,不小心破了人小姑娘的身子,除了開心還是開心,愧疚?那是什麽,能吃麽?
将人安全送到學校,邵磊磊抽了根煙,在車內騰雲駕霧的時候正好看到令嘉緊蹙着的眉頭,不動聲色地把煙摁滅,“說吧,你怎麽在哪?”
“沒什麽。”
邵磊磊又要破口罵國粹,可是對着令嘉那張臉卻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深吸口氣,“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邵磊磊傲嬌将臉甩過去,“滾吧滾吧,老子不想看到你那張臉。”
令嘉聽話地“滾”了,聽見邵磊磊的車“嗡”地一聲開走,令嘉想到邵磊磊開車不要命的速度,一時間臉色有些不太好。
回到寝室,看到劉思思惬意地躺在床上,看到她進來連句招呼都沒打,反而轉了個身背對着令嘉繼續玩手機去了。
原本沒覺得有什麽的令嘉突然覺得眼睛漲漲的,漲得酸疼,可能是在冷風裏待久了,突然到了溫暖的房間裏有些不适應。
當令嘉将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準備上床的時候,肖曉冉才姍姍來遲,一回來就收到了劉思思的問候。
“冉冉你怎麽才回來,今天學生拖堂了麽?”
“嗯嗯嗯……”
“下次可別那麽晚了,一個女孩子畢竟不安全,下次還那麽晚,你要不叫我去接你吧,你這樣我不放心。”
“好的好的,思思你真好。”
“嘿嘿,我也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
令嘉聽着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閑談,突然将被子捂過腦袋,悶在被子裏隔絕她和外面的世界,孤獨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孤獨地彳亍。
——————————————————————
在那天晚上似夢似幻的演奏之後,令嘉的生活依舊平淡無痕,沒有因為那件事讓她的生活發生絲毫變化,。
這其中還要多虧了肖曉冉,她将所有的名片收下之後,成功地在令嘉和那個世界攔起一堵高高的牆,間接地将令嘉隔絕在那個揮金如土的世界之外。
令嘉只知道肖曉冉回來得越來越晚,甚至好幾個晚上都沒回寝室,她不知道肖曉冉在外面幹什麽,但是總歸是不太好的——馬上要期末考試了。
随着期末考試的來臨,令嘉常常背着書到寫字樓裏,抽出空暇的時間看書,畢竟考試這種東西萬變不離其宗,把握了考試的知識點,那麽就算考題再怎麽變也總不可能考你沒有學過的東西。
令嘉連着唱了半個小時的歌就沒唱了,今天她要等着對方工會的主播上線連麥pk。
每次pk無非是找個借口圈錢,可耐不住粉絲對自家主播森森的愛,明知道只是bb上弄出來圈錢的噱頭,還是忍不住為自家主播抛頭顱灑熱血。
對方主播遲遲不來,令嘉連唱了半小時後就沒唱了,和粉絲們打了聲招呼,就從書包裏拿出厚厚的書攤在桌子上安靜地看了起來。
後來趕着上線來聽令嘉唱歌的人,一上bb卻沒想到令嘉沒有唱歌而是在安安靜靜地看書,衆人幾乎都傻眼了。
這是……直播看書?
(#`皿)<怒怒怒怒怒怒!!!:我女神在看書,大家別吵。
(●°u°●)此刻我的內心是崩潰的:看到嘉嘉這樣安靜地看書,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沉下心閱讀了。
(づσσ)づ·憋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