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那天的談話最終也沒什麽結果。中途陳燕的手機響了，王遲園敏銳地發現她的臉色随着通話的進行變幻莫測。在陳燕擰着眉頭擺手示意她離開時，她隐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暴躁的聲音，夾雜着“兒子”、“醫院”之類模糊的詞語。

走出陳燕的辦公室後，她忍不住回頭，視線穿過透明的玻璃，她只看見一個竭力壓制怒氣的疲憊女人。

她想陳燕最近應該沒空再找她了。這樣也好。她不禁松了口氣，轉瞬又迷茫起來，如果不做財務工作，她又能做什麽呢？說實話，她對游戲一點都不感興趣，甚至有點隐約的厭惡。

徐志遠估計是猜到自己被王遲園拉入了黑名單。他很快改變了策略。

幾天後，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王遲園随着同事走出寫字樓大門，就被守株待兔的徐志遠堵了個正着。

餘娜朝她擠了擠眼睛：“哇，看得這麽緊，一下班就來接你了。虐死單身狗喽！我先走啦！”

王遲園尴尬地看着她，怎麽也笑不出來。想跟她解釋他們早就分手了，擡頭卻只看見餘娜飛快離去的背影。

她不想搭理徐志遠，轉身就換了個方向。徐志遠卻不肯罷休，從身後追過來，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不放。

王遲園剛想掙紮，就看見周圍人好奇疑惑的眼神，她不想引人注目，瞬間安靜了下來，任憑徐志遠把她揪出了人群。

“你現在可以放手了，我不會跑的。”王遲園低着頭說道。

徐志遠面無表情地松開手，陰鸷地盯了她一眼不說話。

她輕輕擰了下細柳般的眉頭，她的手被抓得有點疼，定睛一看，果然紅腫了一圈。

“這裏沒人，有話你現在就說吧。我爸還在家等我回去吃飯。”王遲園難得強硬了一回。

徐志遠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聲音怪裏怪氣：“你就是個沒長大的奶娃，整天爸爸、爸爸挂在嘴邊……煩死人。”

王遲園偷偷翻了個白眼，她就是長成巨嬰，也和徐志遠沒任何關系。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短信？你是不是把我的號碼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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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啊，撅着嘴幹嘛？”

“白癡，你聾了啊！”

“我跟你說話啊，你聽見沒有！”

徐志遠暴躁地沖她大吼了一聲。

王遲園被他吓得眼皮直抖，嗫嚅了幾個字：“還要說啥？我們都分手了，沒啥可說的。”

“我什麽時候同意你分手了？！”徐志遠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幾度，語氣陰涔涔的，“你耍我玩是不是覺得很開心，你覺得我是條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哈巴狗嗎？！”

徐志遠越逼越近，雙手猛地箍住王遲園的肩膀，用力捏緊。

王遲園此刻真有點後悔了，剛才應該讓餘娜留下來陪她的。

她不住擰着身體，又怕刺激了徐志遠，連忙軟和了臉色賠笑：“你先冷靜一點，是我不好，我錯了還不行嗎？”

魂淡，明明做錯事的人是徐志遠，但最後每次道歉的人卻總是她。她真是受夠了。

和徐志遠瞎扯了半天，又被他強押着去附近的餐廳吃了頓晚飯。王遲園心情不好，就有點食不下咽，也不太想說話，只想把徐志遠應付過去。徐志遠似乎看出了她敷衍的态度，整個過程都是陰沉着臉，語氣不陰不陽，時不時就刺王遲園兩句。王遲園胃口盡失，明明五髒六腑饑餓得快鬧革命了，但食物就是堵在嗓子眼，下不去。

用餐後，徐志遠又把王遲園送回家了才離開。他的身影一消失，王遲園就耷拉下雙肩，腳步沉重得幾乎邁不動。

王遲園就是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到徐志遠在想什麽。他估計覺得這次鬧分手還是和從前一樣，只要他肯耐心哄她幾句就行了。

大學畢業後，徐志遠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男朋友都承認自己出軌三年了，她王遲園就是再沒人要，再作踐自己，也不會犯賤吃回頭草。

但只要徐志遠一強硬起來，她就犯慫，怎麽也沒辦法拒絕他。

得了，她就是個慫包。林雪娟罵得沒錯，她就是個沒用的東西。王遲園對着天邊咧着一溜白牙的彎月，自嘲地慘笑了一聲。

白霜似的月光灑在她蒼白的臉上，有些瑟縮的味道。

夜裏，她翻來覆去睡不着，翻起床頭手機看的時候，發現時間才淩晨兩點，要睜眼熬到天亮是不可能了。她盯着扣扣好友欄，不知道可以聯系誰。突然想起扣扣錢包裏的一萬塊錢，她記起了董橋。

她怯弱地敲了兩個字過去。

“在嗎？”

“不在。”

“呀，你還沒睡？”

“有事說事，別說你大半夜騷擾我，只是為了關心我的睡眠質量。”

董橋的胃部已經隐隐作痛了一天的時間，醫生不敢給他開太多止痛藥，怕産生依賴性。夜裏，他疼得睡不着，語氣也有點不耐煩。

“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就想把那筆錢還給你。你的錢也來得也不容易。等你方便的時候把IPAD快遞給我就行，”王遲園快速敲過去一行字，想了想又連忙補充了一句，“要是沒錢，郵費可以到付的。”

董橋盯着手機屏幕，嘴角一挑，差點樂了。沒見過這麽實誠的姑娘，她就不擔心自己把她的IPAD吞了，故意不還。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手指頭飛快地敲出了幾行字。

“得，我也不占你便宜。錢你先留着，等我什麽時候把IPAD給你快遞過去，你再把錢還我。到時候郵費我一定選擇到付！”

王遲園猶豫了好半晌，才發出一個點頭同意的扣扣表情。

“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董橋看了她的回應，哭笑不得，連身上的隐痛似乎都被忘在腦後了。

“我說你一直都這麽抖M？”

“抖M？什麽意思，這是哪個單詞的英文縮寫？抱歉，從念書的時候開始，我的英語就一直很差。”王遲園百思不得其解，秉着好學的态度小心翼翼地求問。

董橋握着手機，手捶被單狂笑。萬幸他住的是單人病房，不然病友肯定以為他除了胃病還有失心瘋。

“沒啥，我就是誇你善良可愛、拾金不昧、乖寶寶、好學生。”

王遲園臉紅了，總覺得他的話怪怪的，不像是在誇人。其實她只是有一顆學渣仰慕學霸的心。

“你的英語肯定很好。在廈門的時候，我有看到你和外國人聊天。”

董橋得意地笑了。

“當然了，我可是交大碩士生。你偷偷在觀察我？”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看到外國人小小好奇了一下。”

“土包子。”

“啥？你說的土包子，是我理解的土包子？！”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終于反應過來的王遲園，頓時氣急敗壞。雖然他是碩士生，是比她這個小小本科生高了一級，那也沒什麽了不起。現在碩士生早就爛大街了，他還不是窮得只能三餐吃面包，牛逼啥！

“那我就叫你青蛙眼小姐了。說吧，大半夜找我就為了和我閑磕牙？”

王遲園剛想糾正董橋的稱呼，被他提醒想起自己失眠的原因，頓時意興闌珊了。

見王遲園遲遲都沒有回複信息，董橋眉頭一挑，看來兔子再溫順也是有脾氣的。他估計是把人惹急了。董橋不再逗她了。

“抱歉，是我失言了。我猜，你是不是因為失戀的事還緩不過來？今晚我就勉為其難，給你當一回垃圾桶。”

不用王遲園明說，董橋就可以腦補一大堆狗血的渣男故事，無非是第三者、劈腿、花心渣男……他靜等王遲園的下文，沒想到對方卻沒有動靜了。過了半小時他掖了掖床單，準備躺下繼續睡的時候，手機叮得發出一聲響。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謝謝你。”

除此外，就再也沒有任何訊息了。

董橋腦海裏的念頭飛快轉了一下，不做猶豫手指緊跟着迅速打出了幾行字。

“還記得我之前告訴你的嗎？別相信狗屁的‘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口’。”

“去勇敢地憤怒！”

“別一廂情願地等待時間抹平一切。”

“別浪費時間去原諒人渣。”

“時間是你所擁有的最寶貴的東西。”

被發了好人卡的董橋發出這些話後，許久沒有等到王遲園的回應。沒過多久，她扣扣的頭像就灰暗了下去。董橋知道她下線了。

董橋暗暗苦笑，原來他現在也會給人煲心靈雞湯了，其實連他自己都從來不相信這一套。以前的他總覺得前方還有比這更重要得多的東西在等待他去征服。他一刻都停不下來，他享受他的欲望，也肆意揮霍他的時間。

因為天資聰穎，他在學校的時間中總是不斷在跳級，所有同學都和他沒有共同語言，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人身上。同齡人還在念大學的時候，他已經碩士畢業了。也就在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終于找到感興趣的東西了，他一頭紮進互聯網海洋中，一頭紮進游戲世界裏，再也拔不出來了。

他拉了幾個朋友組了團隊，建立公司，做策劃、設計游戲，拿着簡陋的企劃案找投資，接着馬不停蹄地推廣運營。他覺得自己是上帝之子，因為這整個過程都順利得不可思議。屬于他自己的公司成立，他和他的團隊研發出的第一款游戲，像他們和投資者事先預測的那樣，甫一上市便大獲成功。他的公司在四年後估值已經達到數億，錢對他來說只是數字和游戲。所有人都說他創造了奇跡，世界在他面前平坦得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後來的事情發生的話。但這光怪陸離的世界上啥都有，偏偏就是沒有“如果”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