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風燭殘年的老人早已不能長時間清醒,剛聊了會兒天就沉沉睡去,溫奕柯給老爺子掖好被子,又在床邊站了半晌,才無聲出門。

靳姨已經從外回來,雖不再流眼淚,可眼眶還是紅得厲害,顯然被方才的意外吓得不輕,見溫奕柯出來,便迎上去小聲問:“睡了?”

溫奕柯嗯聲,頓了秒打算下樓,但喬明鳶卻突然跑過來,從側面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走了麽?”

通紅的眼眶裏還噙着淚,鼻子微微皺着,頗有幾分楚楚可憐,喬明鳶張大酸澀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要走了?你要去哪裏?”

喬明鳶一連追問了好幾遍,聽得溫奕柯不自覺蹙緊了眉,他輕巧地繞過她攔住他的那只手,并不打算和她解釋什麽。

可喬明鳶是什麽人,不得到問題的答案怎可能罷休,于是一路追了他從樓梯上快步跑下,終于在玄關處又将他攔住。

“你去哪裏不能告訴我麽?”

因為跑動的原因,她說這話的同時氣喘的厲害,胸口上下起伏,可喬明鳶卻顧不上這些,只懂得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

腳下頓住,溫奕柯微抿着嘴,神色冷淡,他瞟了眼時間,再次繞開。

“不能。”

簡短的兩個字,卻讓喬明鳶在那一剎那煞白了臉,她怔住久久回不過神來,恍若墜入冰窖。

溫奕柯離開後并沒有回到公司,他兀自在車上閉眼休息了會兒,才發車去了寵物醫院。

怎知到了那裏被告知藺曦出去遛狗了,他道了謝,随着前臺給指的方向找過去。

公園有些大,溫奕柯繞了好一會兒才在前方看見藺曦,她手裏牽了兩條阿拉斯加,龐大又一扭一扭地走在她前頭,因為阿拉力氣大,所以從背後看去,更像是狗在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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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走上前,從她手裏接過牽引繩。

“我來吧!”

藺曦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和動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溫奕柯之後,又悄悄松了口氣,松手的同時牽引繩到了他手中。

兩只阿拉蹦跶的正開心,只回頭看了眼就吐着舌頭繼續往前走,尾巴一甩一甩極為神氣,藺曦便跟在他身旁,沒忍住小聲問:

“怎麽有空出來?”

記憶中他一直很忙,如果不是他自己出現,她很少能見到他,今天倒是閑,還能來幫她遛狗。

聞言溫奕柯默了一瞬,自然不會告訴她只是特意抽了時間,含糊地回答後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話題。

“身體好了麽?”

藺曦知道他在指前幾天的發燒,耳根莫名燙了一下,微垂下眼睫點點頭。

“嗯,”他跟着點頭,似是想起了什麽,又補充道,“下次不舒服不要忍着,該吃藥吃藥,該去醫院去醫院,別一個人悶聲不吭。”

其實溫奕柯想說的是,如果不舒服,不想吃藥不想去醫院,可以給他打電話,他會第一時間趕過來,千萬不要一個人一聲不吭,自己難受。

藺曦受教,但心不在焉地點頭,別扭地扭着自己的手指……

扭扭扭……_(:3ゝ∠)_

兩人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路,藺曦發現阿拉這種大型犬果然還是适合男生養,像溫奕柯一手牽着兩只就感覺剛剛好,而她剛才兩手牽着就像被拖着走一樣……

正亂七八糟想着,突然腳下一陷,整個人身體便歪了去,她低低驚叫了聲,擡眸間他正好回了身,她一個不穩,結結實實撲入他懷中。

“……”

那切實的用力一記撞擊讓溫奕柯愣了一秒,随即微微笑了出聲,止不住的調侃之意傾瀉而出。

“投懷送抱?”

藺曦一僵,本就通紅的耳根已經開始有往下蔓延的趨勢,她輕輕動了下,卻在感受到腳上傳來的某種阻力時,傻住。

這這這……

偏偏她低着頭,溫奕柯一時間也沒有發現她的異常,雙臂只更緊地圈住了她的腰,這是他們之間第一個真切的擁抱,因為靠的近,衣服穿得又不多,兩人身上的體溫就互相熨帖着,溫奕柯微微低頭,還能聞見她發絲間清淡的香氣。

跳動的心髒瞬間就平靜了下來,周圍一切的喧嚣都已經不再重要,唯有懷裏靜立不動的人才最真實,他緩緩舒了口氣,偏頭下巴支在她發頂。

“藺曦,”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靜而緩,“那天晚上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似乎所有的吵鬧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他根本只聽得見她極輕又有些紊亂的呼吸聲,“我說福晉不是意外懷孕,是因為是我算準了阿瑪的發/情/期,故意帶着接近。我說不是真的想讓你幫我照顧福晉也是真的,因為我只能想到這個方式,讓我們之間保持聯系……”

說到此,他頓了頓,平視前方的黑眸專注而溫和:“我還說我對你有企圖,也是真的,從一開始我就抱了不一樣的态度在接近你,我本想慢慢來,有了聯系,最起碼不是陌生人,并且是鄰居,來日方長,可是我現在發現我錯了……”

而且根本就是錯的一塌糊塗!溫奕柯離開她了些,想看着她的眼睛,卻在下一秒看見了她窘迫到快要哭出來的臉,一怔,下意識問道:“怎麽了?”

藺曦腳被卡在洞裏,根本動不了讓她尴尬地想自己埋進洞裏,這下被發現了,幹脆也魚死網破了。

“腳……腳卡住了……”

溫奕柯聞言低頭去看,果然看見她的腳僵硬地卡在洞裏紋絲不動,眼裏不自覺蘊了幾分笑意,他松開她蹲下/身,幾下就幫她把腳弄了出來。

“動一動,看看有沒有哪裏疼。”

藺曦乖乖跟着照做,發現一切正常後搖頭。

于是在這個小插曲過後,該回來的話題還是回來,只不過溫奕柯帶着她在一處長椅上坐下,手一直溫溫和和卻帶了力道地扣着她不松開。

藺曦默,垂着頭眼神胡亂在瞟,嚴重的不專心。

直到被他略帶力道地按壓了一下掌心,她擡了眼。

“我剛才說的,都聽清楚了麽?”

“……”藺曦愣了下,舔舔唇,“……聽清楚了。”

怎麽會沒聽清楚,根本現在就繞在她大腦裏揮散不去,這麽一想,藺曦覺得自己的臉又燙了幾分。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笑了下,神色間卻嚴肅起來,“我說這麽多,不是為了給你壓力,而是要告訴你,我的想法是這樣的,而你,等過些天考慮清楚再告訴我也可以。”

他不着急,等她完全想清楚了,再說也好。

藺曦沒說話,一顆心髒卻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她不是不知道溫奕柯的意思,就是因為知道,才踟蹰難行。

“我……”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他又溫聲補充:“喬明鳶從小就住在家裏陪爺爺,和爺爺靳姨的感情非比尋常,但并不是和我,所以她從來都不是阻礙。”

溫奕柯發現,大概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藺曦身上了,才會小心翼翼地去揣測她可能有的想法,一點點将所有意外排除。

藺曦被堵了話,自然不好承認自己方才确實在想喬明鳶,只低了頭假裝去看腳尖,實則揪着自己衣角緊張地扭扭扭。

無聲靜坐了會兒,兩人才發現方才放開的兩只阿拉不知跑去哪裏玩了,于是又站起身,一路尋過去。

繞着繞着就來到了公園後正在施工的一處工地,隔了一百米藺曦就聽見兩只阿拉興奮的叫聲,她眼睛亮了亮,加快腳步跑過去。

溫奕柯就跟在她身後,她一跑他也跟着跑起來,跑近些發現阿拉們已經跑了過來,他松了口氣,耳內卻突然聽見某些聲音,倏地擡眸。

藺曦沒聽見,看到狗子跑過來就興高采烈跑去,直到聽見背後一聲“小心”,才猛然擡眼,那不太長卻橫生而出的鋼筋朝着阿拉的頭砸了下來,電光火石間藺曦腦子一空,直撲上去抱住阿拉。

但沒過一瞬,她整個人又被猛力拉開,被她抱住的阿拉因為慣力滾到了一旁,這一刻,藺曦聽見了鋼筋落地的聲音,以及身前微微沉重了些的喘息。

她懵住。

鋼筋落下很快,幸好躲閃及時,加上角度湊巧,才沒造成太大傷害,只是藺曦看見他手臂上那不長卻有些深的口子,滲着殷紅的血,她唰地一下紅了眼眶。

“附近有醫院,我們趕緊過去。”

兩人來到了最近的醫院,兩只阿拉被留在了傳達室,藺曦坐在一旁看他被包紮還打了一針,心口想被藤蔓揪住一般疼的無法呼吸。

兩人坐着休息,他瞬間便臉色一沉,語氣都是她從未聽過的淡漠盛怒:“剛才多危險你不知道嗎?要是我不在,那鋼筋……”會直接戳中她,她到底知不知道!

藺曦緘默,低垂着頭,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那些晶瑩懸着沒有出來,她一直看着他被包紮好的手臂,心口突地有什麽破土而出。

她究竟在害怕什麽?是未知的未來,還是既定的現在?

她到底為什麽要膽小畏縮?為了一個他口中根本不重要的人,自己和自己較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壓下明明最真實的想法和心,去裝傻充愣。

去掩蓋她早已深埋心底的喜歡。

溫奕柯的斥責還在繼續,垂着頭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怒氣,可惜藺曦思緒已經神游天外回來,抿抿嘴鼓起勇氣靠進他懷裏。

那麽喧吵的醫院,那麽多人人來人往,她卻滿心滿眼只有他,在頭抵住他胸口後,柔軟的手指順勢揪住了他的衣角,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

“溫奕柯,我們試試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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