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淮這一考慮,就考慮了一個月。

倒不是他拖延症或是有多搖擺不定,主要是章玥出差去國外了,一去就不見蹤影,連信息都不回。

沈淮猜到她是有意避開自己,那句話對她的打擊應該也很大。

他不信她能避上兩年。

臨近中秋,顧寒時接到張曉媛電話,讓他回家吃團圓飯。

“團圓飯”三個字聽着有些諷刺,但家裏頭一回讓他中秋回去。

想到前些天顧宇聰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提這件事,言語神情間滿是期待,他有些心軟了,開始遲疑。

沈淮坐在客廳地板上打游戲,沒聽清顧寒時的話,等到屏幕上顯示Game Over後,他終于扔下手柄,轉頭看他:“什麽?”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一般人在猶豫的時候,其實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了。”沈淮一針見血,走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說,“就像你對我說過的,考慮清楚就好。”

顧寒時輕嘆。

這麽多年,他和家裏的關系,從針鋒相對到如今淡漠寡清,很多事情都慢慢放下,他如今事業重新起步,許久未發病,還有了沈淮。

沈淮。

顧寒時從未和家裏透露過自己喜歡男人,他覺得這件事沒有錯,并且向來認為自己的事和旁人沒有關系。

但是說到底,只要他沒打算徹底和家裏決裂,總是要經歷這個過程的。

顧寒時沉思了幾秒,問他:“沈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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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如他所料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化那句話背後的意思,點頭:“我願意的。”

顧寒時摸摸他的卷毛:“想了好久了吧?迫不及待了吧?”

沈淮臉一紅:“滾滾滾。我這不是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沒人往回家帶,可憐巴巴的嘛。”

顧寒時笑納他的調侃:“那你答應了可不能反悔。我爸不是好說話的人,思想又傳統,我回頭讓顧宇聰先回家把菜刀什麽的藏起來,免得有什麽生命危險。”

沈淮第一次登門拜訪,自然不能兩手空空,只是後面幾天通告全滿了,也沒時間顧及這件事,等到火燒眉毛了,只得硬着頭皮求助顧寒時該買點什麽。

顧寒時說:“不用,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後備箱放着呢。”

沈淮一愣,沖他腦門猛地一親:“啧啧,賢妻良母。”

一個“滾”字都到顧寒時的嘴邊了,還是沒舍得冒出來。

沈淮和顧寒時打聽了許多顧衛國的事情和偏好,選了一套最合适的休閑服,怕他覺得自己過于浮誇,又把小卷毛熨帖妥當。

顧寒時很“中肯”的評價:看上去像高中生,說不定以為我拐帶未成年。

沈淮很久沒有這麽緊張了,偏偏今年的中秋下雨。

天氣陰沉沉的,出門的時候是下午,整個天空都暗下來,一路狂風暴雨,沈淮這車開的小心翼翼的,唯心的覺得這種天氣也是某種不妙的暗示。

兩人之前說好的,顧寒時先過去,之後沈淮再到,也好有個緩沖期。

顧寒時提前告知顧宇聰今天要做的事情,也算讓這小子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但是這也不好,顧宇聰知道後就開始憂心忡忡,好像真的就差藏菜刀了。

顧寒時回家的時候,張曉媛和家裏請的阿姨在廚房忙活,顧宇聰和顧衛國在客廳看電視。

非常無聊的綜藝節目,完全不是顧衛國喜歡的,但是眼下陪着小兒子,他向來不茍言笑的臉上還醞釀得出一絲笑意。

在他記憶裏,顧衛國很少會去看他的作品,去電影院貢獻票房的次數屈指可數。

顧寒時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顧衛國擡了擡眼皮,算是應聲:“外面雨挺大的。”又看了看他外套和頭發上的雨滴,“這麽大的雨還不撐傘。”

他們小區沒有地下停車場,所以從下車到進家門還有半分鐘的路。

顧宇聰見到他倒是明顯的高興,拉他坐到自己和顧衛國中間的位置:“哥,這個綜藝有映歆姐,我們系有同學是她的鐵粉,天天跟我安利,我剛和爸看了會,确實挺有意思的。”

姜映歆和他熟識多年,家裏有也是知道的,顧衛國難得對人滿意,對姜映歆倒是哪哪都順眼,只是……

顧衛國意有所指:“可惜她結婚了。”

顧寒時淡淡地回應:“我早和您說過,我和她向來只是朋友。”

顧衛國半晌沒說話,等到顧宇聰想開口圓場的時候,忽然又出聲了:“娛樂圈就是耽誤人。不過這會兒映歆都成家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了?”

他是考慮了。

顧寒時“嗯”了一聲,顧衛國沒有等到想象中的反應,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他,顧寒時依然是目視着前方看着電視屏幕。

張曉媛工作繁忙,平時家裏的大小事務都是由阿姨操持,這次親自下廚,幫着做了一桌好菜,有些是顧宇聰喜歡的,有些是顧寒時喜歡的。

他們一家鮮少團圓,阿姨擺完碗筷後識相地說有事今天提前回去了。

顧寒時看了看桌上,四副碗筷。

他對着在廚房的張曉媛說:“阿姨,還缺一副。”

剛準備入座的顧衛國聞言一愣:“還有誰要來麽?”

顧寒時正要開口,顧宇聰自作聰明地搶答:“是哥的朋友!”

“啊?之前怎麽沒說啊?”張曉媛愣了愣,“行行行,菜是管夠的,多雙筷子的事情。”

她還沒有意識到在這種場合忽然多一個人是一件多不尋常的事情。

但是顧衛國顯然意識到了,他的臉上堆砌起不自然地笑容,開口:“從來沒見你帶朋友回來,是什麽朋友啊?我認識嗎?”

沈淮就在這個時候按響了門鈴。

顧宇聰自告奮勇去開門,沈淮進門,衣服和頭發和顧寒時一樣,也帶着點雨水。

他先規矩地和長輩打了聲招呼,顧宇聰接過他手裏的禮品,難得熱情地拉這他的胳膊和父母介紹:“爸媽,你們之前都有在電視上看過沈淮吧?他今年好多電影電視劇上線呢!還有最近那個廚具的廣告……”

顧衛國和張曉媛第一反應自然是客套。

顧寒時讓沈淮坐在自己旁邊,沈淮側耳輕聲問:“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顯然,哪一步都沒進行呢。”

沈淮長呼一口氣,再擡頭,目光對上顧衛國的,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總覺得他已經把他倆看穿了。

而且這顧衛國,長相上和顧寒時一點都不像,五官是另一種端正,但是棱角比顧寒時還要分明,濃眉如刻,顯得特別嚴肅。

一桌十個菜,光是湯也有兩盅,沈淮還在測算等會顧衛國掀桌子的時候怎麽躲才能把傷害值降到最低,顧衛國已先一步站了起來:“顧寒時你過來下。”

沈淮太陽穴猛地一跳,連帶着這個人都差點跳起來。

兩人去了樓上,一去就是老半天,張曉媛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一臉懵地問顧宇聰:“你爸和你哥呢?”

顧宇聰指了指樓上,臉皮繃得比他還緊。

“說什麽呀,這菜都要涼了。”

張曉媛說着便想上樓,顧宇聰把她拉住,搖搖頭。

張曉媛半懂不懂,心道這兩人可能又有了什麽龃龉,但是這會兒沈淮這個外人在,又不好說什麽,只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心兩用地拉着沈淮聊天。

沈淮何嘗不是一心兩用,張曉媛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只一味留意樓上有什麽動靜了。

桌上三個尬聊的人各自心懷鬼胎,讀秒如年的等了二十分鐘,兩個姓顧的大男人終于下樓了。

臉色看上去比上樓前凝重了些,但是也算不得有什麽異樣。

“啊,總算下來了啊,菜都涼了,我去熱熱,五分鐘的事兒,小聰進來搭把手……”

“阿姨。”顧寒時叫了張曉媛一聲,“我和沈淮不在家裏吃了。”

張曉媛回頭,“啊”了聲,看看顧寒時,又看看顧衛國:“這個……是有什麽事嗎?怎麽這麽突然……”

顧宇聰附和:“再忙也要吃飯啊。媽準備了老半天了,不然還是在家裏吃吧,一會兒的事。”

“都說了不在家裏吃了。”顧衛國皺了皺眉,“孩子大了,又不是小孩。”

他說完莫名看了看他倆,眼神淡漠中帶着股尖刻。

沈淮就此明了。

出門的時候,顧衛國還是把他們送到門口,對着沈淮說:“這頓飯先欠着,以後如果有機會,再一起。”

沈淮點頭,顧衛國又把目光轉向顧寒時,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又憋回去了,轉為四個意味深長的字:“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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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說,大抵就和顧寒時預想的一樣。

他也按照計劃和顧衛國和盤托出,顧衛國震驚憤怒之餘,還是保持着他的良好風度,沒有在外人面前失态。

沈淮聽他說完,問:“所以你早就知道你爸不可能掀桌子砍人什麽的?”

“嗯。他性格使然,最好面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沒什麽能讓他産生明顯的情緒波動。”

就算有,也不會露在面子上。

“而且他不敢太過刺激我,他知道我遺傳我媽的病,怕把我逼急了尋死覓活。”他握了握沈淮的手,“有了顧宇聰,我對他沒那麽重要。他這麽多年都放任我自流,所有的後果,都是我自己承擔。”

沈淮聽着,心疼之餘,又有些愧疚:“哎你說,要不是因為我吧,你這事兒也沒必要提到面上說。”本來就和家裏關系僵,現在更僵了。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啊小卷毛。”顧寒時抛出那個許久沒有的稱呼,“這些都是早晚的事兒,就是正好遇到了你。”

相處下來沈淮愈發覺得,顧寒時這人嘴巴還是挺甜的,而且是不露痕跡的甜,他聽得心癢癢,腦子都是粉色泡泡。

顧寒時和沈淮兩方這一攤牌,就有些如釋重負的味道了。

不過這種舒坦的日子沒過多久,中秋後一周,沈淮接到了兩個電話。

一個來自顧衛國,說“找時間聊聊”。

一個來自大老板,說“聽說你嫌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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