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也許,一切自有天意。〕

從張家壩二手市場裏出來,楊琪覺得連天空都是藍色的。

她得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黑色手機,26萬色TFT屏,功能強大,可以拍照和攝影,九成新,這樣的東西,價格竟然超乎尋常的便宜,讓楊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許是上天憐憫吧,畢竟她才剛剛丢了一個手機和一個小靈通啊。

說起這件事情,楊琪就覺得胸口裏積了一團悶氣,無處發洩。因為上學期成績優異,她拿到了獎學金,寒假時買了一個新款手機和小靈通,誰知道剛剛開學,還沒在手裏捂熱,就被人偷了,氣得她三天都沒吃下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陽臺上狼嚎幾聲,恨不得将那小偷千刀萬剮。

話雖如此,但日子始終是要過的,獎學金已經所剩無幾,她只得灰溜溜地跑到學校附近的二手市場。原本她已經做好了買破爛機的打算,就在最絕望的時候,她走進了一家奇怪的店鋪。

一直到現在她都覺得那間鋪子有些可疑,那是二手市場最偏僻的小巷,平時幾乎沒什麽人光顧,她心情極差,不知怎麽就走了進去,裏面有幾間已經關門的小店鋪,卷簾門上布滿了灰塵,班駁的招牌靠在門邊,陽光打下來,可以清晰地看到門與招牌之間白色的絲線。

就在這樣的一個小巷子裏,楊琪意外地發現了一間小店鋪,店主是個奇怪的瘦高老頭,聽到她的來意後就從櫃臺裏拿出一個看上去非常新的手機來,對着她陰恻恻地笑,說:“小姐,這個不錯,買下吧。”

他的聲音就像有一種魔力,讓楊琪的腦子裏一陣暈眩,再加上手機本身很便宜,她就暈乎乎地捧着手機從店裏出來了。

她一邊擺弄着手機一邊往學校走,手機的游戲功能非常強健,有她十分喜歡的游戲,她對着屏幕打得不亦樂乎。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忽然聞到了一股香味,像是某種花的味道。她奇怪地擡起頭,街上人頭湧動,周圍似乎也沒有花店。她奇怪地撓了撓腦袋,難道是她聞錯了?

游戲又開始了,她按動手機按紐,那香味卻越來越濃,濃得令她微微有些窒息。她扇動鼻翼,仔細聞了聞,卻發現香味是從自己手上傳來的。她的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拿起手機,湊到鼻下使勁吸了口氣,一股異香直入喉頭,浪潮般沖進她的肺部,她全身一震,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兩頰緋紅,不由自主地彎下腰去。

就在彎腰的一剎那,她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一個人影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那是一個身材非常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粉紅色的長裙,裙子上面印着一團團錦簇的櫻花,開得如火如荼。

她被那條漂亮的裙子吸引,擡起身來,卻發現四周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什麽穿裙子的女孩。她疑惑地看了看周圍的人群,都沒有發現那道倩影,只得将目光又移回了手機上,難道是她看錯了?

她細細地摸着它,覺得指尖的觸覺有些異樣,連忙翻過來,卻見手機背面的機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刻了一朵櫻花。

楊琪奇怪地吸了口氣,這手機竟然被人刻了花,之前在店鋪裏她怎麽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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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室友們還在自習室裏上自習,楊琪坐在床上,百無聊奈,又開始把玩那只手機。她深深地看着那朵櫻花,刻得惟妙惟肖,非常逼真,真像是手機上長出了一朵櫻花來一般。

看這手機的機型,是适合男孩子用的,它的上一個主人應該是個男人,那麽這朵櫻花,應該象征着他的戀人吧?

既然如此,為什麽他還要賣掉這部手機呢?這手機還很新,應該剛買不久,為什麽他還要賣掉它?莫非,他失戀了?

楊琪苦笑了一下,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

她開始一項一項地檢查手機的各種功能,就在她打開“我的文檔”時,一個粉紅色的文件夾映入了她的眼簾。她有些驚喜,粉紅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不過一般的文件夾都是黃色的,粉紅色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她帶着玩味的神情打開了那個文件夾,一張照片立刻跳了出來,充滿了整個手機屏幕。

她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一張奇怪的照片,看樣子應該是用這款手機拍攝的,像素不高,畫面有些模糊,背景是一棵挺拔的櫻花樹,上面開滿了粉紅色的櫻花,壓滿了枝頭,幾乎将樹枝壓得垂下來。樹下站着兩個女孩,其中一個穿着蕾絲花邊的白色襯衣,留着一頭剪得很清爽的短發,很漂亮。另外一個穿着一件粉紅色的裙子,上面印滿了櫻花,她的身材很好,只是臉卻照花了,似乎是拍照時手抖了一下,只是各種顏色混合成一團。

楊琪倒吸了口冷氣,想到回來時所看到的那道身影,竟覺得有股寒意沿着她的脊背蛇一般爬了上來,一直竄進她的大腦裏。

這……算是巧合麽?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巧合?

她看着那張照片,越看越覺得詭異,看得久了,連那面部完好的女子都面目猙獰起來,仿佛在對着自己冷冷地笑。她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連忙将照片删了。

就在照片被删的那一刻,櫻花的香味又彌漫開來,她厭惡地丢開手機,卻看見自己的床上有一點粉紅,連忙伸手拿起來,那竟是一片櫻花的花瓣,嫩嫩的,非常漂亮。

身後有冷風拂過,她猛然回頭,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有風卷着花瓣飄進來。楊琪猛地打了個冷戰,為什麽這裏會有櫻花?宿舍樓外并沒有種櫻花啊?況且,這是六樓,櫻花怎麽上得來?

她起身向窗戶走去,走到窗邊,卻猛然看見一棵櫻花樹,仿佛是憑空生出來一般,直挺挺地立在外面,樹枝上開滿了櫻花,不斷地有花瓣飄下,像下着一場紛紛揚揚的花之雪。

那場景太過美妙,楊琪看得有些呆了,就在她伸手去接櫻花花瓣的時候,忽然之間,一個人影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穿着一件漂亮的櫻花裙子,但是整個頭顱卻是一片扭曲的顏色。

楊琪大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與之同時,旁邊也傳來一聲驚叫,她吓得往床裏一縮,回過頭,看見一個活潑的女孩正詫異地看着她,說:“小琪,你做噩夢啦?”

“小娅?怎麽是你?”楊琪臉色煞白,額頭和背心都是一片冷汗。劉娅道:“怎麽不會是我?我上完自習剛回來,就看見你坐在床上睡着了,臉色還很難看。我怕你着涼,想叫你起來,哪知道你一驚一乍的……”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眼睛就落在了楊琪的手邊,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叫起來,一把搶過那部手機,興高采烈地按着按鈕,說,“這是你的新手機?不錯啊,功能齊全。”

楊琪沒有心情去聽她唠叨,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陽穴,原來剛剛是做夢。不過是看了張照壞的照片而已,竟然做起噩夢來了,她的神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脆弱了?

“小琪,你這裏怎麽有個視頻文件?”劉娅奇怪地說,“而且還無法打開,是不是格式錯了?”

“視頻文件?在哪兒?”楊琪一驚,怎麽剛剛她檢查功能的時候沒有發現?

“在這兒。”劉娅将手機遞給她,她發現在“我的文檔”裏又多了一個粉紅色的文件夾,文件夾裏是一個視頻文件,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打開。

楊琪的額頭又滲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手機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奇怪的東西?而且……而且就像是買來之後憑空出現的。

她突然有些明白手機的上個主人為什麽要丢掉它了,它确實透着一絲詭異的氣息。皺紋漸漸爬上楊琪的眉頭,買這手機幾乎花完了剩下的獎學金,她已經買不起第二個了。

她握着手機的手開始收縮,指關節泛起一片白色,她突然有種把那視頻文件轉到電腦上的沖動。

好奇是個好東西。

楊琪将手機連上了電腦,将那個打不開的視頻文件複制到硬盤裏,只可惜文件依然呈現無法打開的狀态,兩人試遍了所有的播放器依然沒有任何起色,劉娅有些失望,說:“不會是病毒吧?”

楊琪悚然一驚,連忙用殺毒軟件掃描,顯示該文件正常。劉娅皺了皺眉,說:“可能是格式不正确,我明天讓計算機系的朋友來看看。”

“也只有這樣了。”她拔下手機,卻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說,“小娅,我們學校有櫻花樹嗎?”

“我們學校?”劉娅沉思了一會兒,說,“芳菲園那邊似乎有一棵,不過聽說已經枯死很久了。”

“是嗎?”楊琪若有所思,那張被她删掉的照片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她總覺得除了那棵櫻花外,照片的背景有些熟悉。難道這張照片是在本校拍的嗎?

整個中午楊琪滿腦子都是那張照片和那個奇怪的夢,她手中拿着那只手機,手指在背面的櫻花刻痕上細細摩挲。她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去看看那棵櫻花樹的沖動,也許那棵樹真的與照片有關也說不定。

芳菲園在這所大學建校時便已經存在了,裏面種着一棵櫻花樹,聽說是以前一位教日語的老師所種,每當春天的時候就會開出滿樹的櫻花,很遠的地方都能夠聞到花的香味,曾經是這所學校有名的景觀。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那樹漸漸地枯死了,再也沒開過花。芳菲園也因為太過破敗而被廢棄,現在裏面僅有的幾棟建築物都被當成了儲藏室。在學校這種消息傳播比網絡還快還離譜的地方,芳菲園很輕易地就被當成了本校為數不多的鬧鬼之地,即使白天,也很少有人進去。

楊琪到芳菲園時發現那扇滿月形的鐵門上挂着一把拳頭大小,已經鏽跡斑斑的鐵鎖。她有些失望,趴在鐵門上往裏看,裏面雜草叢生,生長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在幾棵生長茂密的梧桐樹後面,就是那棵傳說中已經枯萎的櫻花樹。

那棵樹确實已經枯萎了,幹枯的枝桠在繁茂的梧桐樹葉掩映下,顯得更加蒼涼。

楊琪看見裏面的景色,臉色變了一變,如果她沒有記錯,那照片裏的背景與這裏一模一樣!除了那滿樹的櫻花!

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陣恐懼來,櫻花樹枯掉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難道……難道那張照片是十幾年前的不成?

“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楊琪猛地一驚,回過頭,看見一個穿着運動裝的男生,他留着一頭碎發,看上去清爽幹淨。

他的語氣顯然并不友善,楊琪定了定神,說:“我只是随便看看。”

“你知不知道這裏鬧鬼?”那男生冷着臉說。

“我不相信什麽鬼。”楊琪鎮靜地說。

男生突然冷笑了一下:“這世上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還是寧信其有,莫信其無的好。”

“我會記得你的忠告。”楊琪覺得他的笑容裏藏了些可怕的東西,連忙打道回府。在與他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她似乎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櫻花香味。

那味道令她的胸口仿佛壓着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劉娅的辦事效率很高,這一點毋庸質疑。楊琪回到寝室的時候一位計算機系的學姐已經坐在電腦前了。

“小琪。”劉娅有些失望地說,“學姐說她也沒辦法打開這個視頻文件,我看還是放棄吧。”

“我字典裏沒有‘放棄’這個詞。”那學姐笑着說,“楊琪,把你手機給我,我要看看原文件。”

楊琪将手機連上電腦,學姐打開文件夾,剛一打開,她就變了臉色,連劉娅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在那個文件夾裏,本來應該早就删除的照片又出現了,學姐點開照片,那滿眼的櫻花立刻充斥着整個屏幕,看得楊琪一陣暈眩。

“小琪,這是怎麽回事?”劉娅叫起來,“你不是把那照片删了嗎?”

“我……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我明明删了的……”楊琪的腦中一片混亂,她感到有一絲可怕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邊慢慢地滋生開來。

“也許是手機裏設置了自動恢複,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學姐不以為然地笑道,“原來你認識白夕啊。”

“白夕?”楊琪一驚,茫然地看着她,學姐奇怪地道,“怎麽?你不認識?那你怎麽有她的照片?”說着,她伸手指向照片上那穿着白衣一頭短發的女孩。

“你認識她嗎?”楊琪一陣激動,好奇心又像蜘蛛網一般纏上了她。

“當然認識,她是我們計算機系的高才生。”學姐把目光移向了白夕身邊那個穿櫻花裙子的女孩,有些鄙夷地說,“這照片誰照的,能把腦袋照沒了,技術還真不是一般的高超。”

“那……你認識這個沒照出腦袋的女孩嗎?”楊琪追問道。

“不認識。”學姐搖頭,“可能是攝影者協會的人吧,白夕是攝影者協會的會員。”

“攝影者協會……”楊琪喃喃道,眼睛又落在了那張照片上,她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也許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第二天,楊琪就向攝影者協會提出了加入申請,那個打不開的視頻文件交給學姐帶回去繼續破解。當天下午,她就接到了攝影者協會打過來的電話,通知她到協會報道。

攝影者協會的大本營位于學校的北部,離芳菲園非常近。那是一棟幾百平方米的平房,以前是學校的貯藏室,只是後來貯藏室太多,而攝影者協會沒有聚會的場地,才終于分到了他們的手裏。

楊琪剛要敲門,那扇有些斑駁的木門卻一下子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她的面前。

“是你?”那人似乎也看到了楊琪,驚訝地說。

楊琪一愣,竟然是昨天在芳菲園遇到的那個男孩,說:“你也是攝影者協會的人?”

那男孩冷冷地看着她,什麽也沒說,繞過她揚長而去。楊琪有些憤怒地望着他的背影,這人真是沒禮貌。

她跨進門檻,看到偌大的房間裏淩亂不堪,各種文件夾和電影膠卷散落在角落裏,楊琪愣愣地道:“請問……有人嗎?”

旁邊的一扇門無聲地開了,一個短頭發的女孩緩緩地走出來,說:“你就是楊琪?”

楊琪詫異地望着她,她無疑就是照片裏的那個女孩,只是更顯得消瘦了,眼睛下面是厚厚的黑眼圈,漆黑的眸子裏毫無光彩,臉色慘白得有些可怕。

“你……你就是白夕學姐?”

“是。”白夕簡短地答道,遞給她一張表格,“把這個填一下吧。”

楊琪接過那張紙,忽然之間,迎面而來一陣櫻花的香味,她眼前一花,只覺得漫天的櫻花襲面而來。

她神色一呆,白夕冷冷地問:“怎麽了?”

“櫻花……”楊琪脫口而出,白夕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得更加慘白,屍體一般的顏色。她霍地一下站起來,厲聲道,“你……你在胡說什麽?哪裏有什麽櫻花?”

楊琪奇怪地看着她,白夕立刻發現自己太激動了,緩緩地坐下來,用刀一般鋒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直盯着楊琪全身起雞皮疙瘩。良久,她才一字一頓地說:“你記住,在攝影協會,絕對不能提櫻花!一個字都不能!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楊琪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拿着表格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你先回去吧。”白夕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那幾句話給抽完了,委頓地靠在椅子上,将一把鑰匙遞給她,“這是我們攝影室的鑰匙,如果你要找什麽資料可以到這裏來,不過錄影帶最好不要亂翻,明白了嗎?”

“是……”楊琪走出攝影室,陽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空氣,總算是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攝影室給她一種壓抑的感覺,只覺得一塊巨石壓在胸膛上,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白夕聽到櫻花兩個字反應這麽激烈?難道那個穿櫻花裙子的女孩出了什麽意外?

她正在低頭沉思,口袋裏的手機卻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楊琪吓了一跳,拿出手機,是劉娅的電話。

“小琪!”一打開手機,聽筒裏就傳來劉娅驚慌失措的聲音,她的嗓音微微顫抖着,滿是恐懼,“小琪,快回來,那個視頻文件打開了!出大事了!”

楊琪幾乎是以飛奔的速度跑回寝室,劉娅和那位學姐坐在電腦前,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小琪。”學姐皺着眉頭說,“這手機你在哪裏買的?”

“二手市場啊。”楊琪奇怪地看着她們,不明白她們為什麽這麽害怕,“出什麽事了?”

“你自己來看吧。”學姐朝她招了招手,她走到電腦前,把文件點開,一個幽暗的畫面立刻占滿了整個電腦屏幕。

視頻的畫面是反過來的,想必拍攝的人是垂着手向下拿着。畫面中是一條幽暗的小巷,兩旁亮着暗淡的路燈,茂密的梧桐樹重重疊疊。

這條路三人都認得,那是通往芳菲園的唯一一條路!

一個女孩在驚慌地飛奔着,她粉紅色的裙子上印着花團錦簇的櫻花。楊琪的心猛地收緊了,她想要看那女孩的臉,但這個短片拍攝得非常巧妙,她的腦袋始終都在畫面之外。那女孩越跑越急,音響裏傳出她粗重的喘息聲,看她的身體動作,仿佛還在不停地往身後張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追蹤着她。

芳菲園的大鐵門漸漸出現在畫面裏,女孩撲到門前,門上沒有鎖,她猛地推開鐵門,跑進園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全身漆黑的人出現在畫面裏,他似乎穿着一件巨大的黑色鬥篷,身材魁梧。

電腦前的三個女孩看着他從鬥篷裏緩緩地擡起手來,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鋒利的斧頭。

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斧頭閃動着森冷的光芒,晃痛了三人的眼睛。

女孩摔倒在櫻花樹下,她緊緊貼着櫻花樹的樹幹,那樹竟然開花了,開了滿樹的花,缤紛多姿。

穿着黑鬥篷的人舉起了斧頭,劉娅驚慌地捂住了眼睛,一聲慘叫從音響裏傳來,就像響在身邊一樣真實。楊琪心中猛地一抖,咬着牙關,看着那畫面被鮮血然成了一片猩紅。

在那片猩紅中,穿黑鬥篷的人漸漸走出了畫面,鏡頭直直地對準了那個女孩子,楊琪終于看到了那個女孩的全身,她靠在櫻花樹幹上,全身慘白。

只是,她已經沒有頭了。

她的頭被切掉了,不知道去了哪裏,脖子上的切口湧出鮮豔的血,将她粉紅色的裙子染得通紅。

與此同時,櫻花開始凋落,無數的花瓣從樹上飄飄而下,像蝶一般飛舞,仿佛下起了一陣花雨。

畫面劇烈抖動起來,然後化為了一片漆黑。

寝室裏一片死寂,三人盯着電腦屏幕,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這……”劉娅試探着道,“也許只是拍的小電影而已……”

“如果是小電影,那也未免太真實了。”學姐臉色蒼白地說,“你看剛才那屍體脖子的切口,我曾經偷偷跟醫學系的朋友一起去觀看過解剖,幾乎一模一樣,不像是假的。”

“難道……”楊琪的心仿佛要從嘴裏跳出來了一般,“難道……我們學校真的發生了殺人案?”

“別胡說!”劉娅連忙拍了拍她的肩,說,“這一定只是有特效的小電影而已。”

“不如報警吧。”學姐提議。

“報警?”劉娅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就憑這個視頻警察是不會相信我們的,我們既沒有屍體也沒有兇器……”

“那……我幫不了你們了。”學姐無奈地聳了聳肩,然後告辭離開,可以看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這個視頻撇清關系。

楊琪和劉娅坐在電腦前,無言良久,劉娅才終于開口道:“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先去找那個賣手機給我的老板。”楊琪站了起來,“問他這手機是誰賣給他,說不定可以查到什麽,到時候就可以報警了。”

劉娅無法,只得點了點頭,随着她一起來到二手市場。

二手市場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很多,兩人艱難地擠過漫長的街道,終于來到那條小巷前,巷子裏還是那麽幽暗,裏面的店鋪都關着卷簾門,門上積着厚厚的一層灰。

兩人一起往裏走,不到兩分鐘,一堵冰冷的牆壁就擋在了她們的面前。

楊琪一下子愣住了,她回過頭,看着路兩邊的店鋪,所有鋪子都關着門,門楣上厚厚的灰塵顯示着這裏已經很久沒人光顧了。

“小琪。”劉娅遲疑了一下,說,“你說的那個店鋪在哪裏?”

楊琪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巷,腦子回蕩起那店主的陰恻恻的笑容,一股寒意像蛇一般沿着她的脊背爬上來,像冰冷的刀刃刺進了她的心裏。

此時,她才明白什麽叫做恐懼。

兩人回到學校已經是午飯時間了,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回想自己剛剛經歷過的事情,覺得真是不可思議,就仿佛一生所有經歷的所有詭異的事情都在這幾天裏發生了。

“小琪……”劉娅頓了頓,說,“你覺得這件事情該怎麽查?”

楊琪一邊看着手機上那張删不掉的照片一邊說:“那片子很顯然是在我們學校拍的。在我們學校有興趣也有能力拍小電影的都有誰?”

劉娅愣了愣,然後誇張地叫起來:“攝影者協會!”

“看來是的。”楊琪點了點頭,“現在我是攝影者協會的會員,可以進攝影室裏查資料,不如我找個沒人的時間去看看,也許能找到什麽線索也說不定。”

“可是……這樣太危險了,如果那女孩真的被殺了,你就不怕兇手……”她猛地停住了,看着楊琪的臉上現出驚訝與恐懼的神色。那樣的神情,非常吓人。

“小琪……怎麽了?”

“你……你看……”她将手機往劉娅面前一推,劉娅看着那張熟悉的照片,說,“沒什麽奇怪啊。”

“你再仔細看。”楊琪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看櫻花叢裏!”

劉娅仔細看花叢,不到半分鐘,她就尖聲大叫起來,臉色也跟着變得慘白。

在櫻花花叢裏,那穿櫻花裙子的女孩的頭上,隐藏着一把鋒利的斧頭,竟然與那把砍下她腦袋的斧頭一模一樣!

“啪”劉娅手一松,手機落在了地上,兩人都覺得,自己真是見鬼了!

楊琪更加相信,在這張照片的背後,有着一個難以想象的驚人秘密。

當楊琪來到攝影者協會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現在是半夜一點,月光很清冷,這棟樓很寂靜,寂靜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楊琪覺得心裏一陣發毛,校園本來就是極容易産生傳說的地方,這裏離芳菲園很近,近得似乎也被那種詭異的氣氛給傳染了。

楊琪拿鑰匙的手有些顫抖,插了好幾次才插進去,門鎖卡嚓一聲開了,她走進門去,看到冷冷的月光從窗戶透進來,在牆壁和桌椅上印下幾塊巨大的白斑。她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徑直朝放資料的房間走去。

這間不足10個平米的房間存放了大量的電影資料和錄影帶,有很多還是非常老舊的那種,楊琪蹲下身子,一張一張地去翻動那些光碟和帶子,如果那個短片是攝影者協會拍攝的,那麽這裏應該會留有原始的錄影帶。出了人命,帶子本來是一定會銷毀的,但她相信熱愛攝影的人是不會輕易毀掉自己的作品的。

翻完了光碟區,楊琪又去翻那些老舊的錄影帶,有些似乎已經很有些年頭了,受了潮,不能再播放。就在她滿心失望打算放棄的時候,在舊錄影帶區最不顯眼的地方,一盒破損得很嚴重的帶子映出了她的眼簾。

她猛然一震,連忙推開旁邊的堆積如山的錄影帶,花了很大的力氣把它從角落裏取出來,上面貼着的發黃的紙片刺痛了她的眼睛,紙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但仍然依稀可辨。

櫻花殺!

櫻花!是櫻花!

楊琪拿着帶子的手顫抖起來,眼前突然出現了無數的櫻花花瓣,從天花板上飄然而下,她覺得頭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望着自己,心狂跳起來,緩緩地擡起頭。

裙子!那是一條印滿了櫻花的粉紅色裙子!

“啊!”楊琪慘叫一聲,雙腿一軟,一屁股坐了下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後猛然道,“你是誰?”

眼皮一跳,所有的櫻花都在一瞬間消失了,房間裏依然是一片可怕的寂靜。楊琪本能地回過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門口,背對着月光,看不到他的臉,但她還是失聲大叫起來,頭皮一陣發麻。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的身材……竟然和手機視頻裏那個身披黑鬥篷,手拿斧頭的殺人狂一模一樣!

楊琪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承受不了這樣沉重的負荷了。

她不想像那個女孩一樣被砍掉頭顱!

“你到底是誰?”身材壯碩的男人朝她走了兩步,她連忙尖叫着退到牆角,将那盤破舊的帶子藏進自己的衣服裏。

“你是小偷?”男人走進月光裏,楊琪看到了他的臉,很普通,普通得只要放進人群裏恐怕就再也找不出來了。

這樣的人,竟然是殺人兇手!

“我……我不是小偷……”楊琪的聲音在顫抖,臉色像紙一樣白,那男人似乎并不相信,用懷疑的口氣說,“那你三更半夜在這裏幹什麽?”

“我……我是攝影者協會的新會員,來查資料的。”

“查資料?這麽晚了來查資料?”他冷笑了一聲,“還是跟我去保衛科吧。”

去保衛科?楊琪一愣,為什麽這個殺人狂不殺了她?難道……他并不是視頻裏的那個人?

“那你又是誰?”楊琪的口氣強硬起來,“為什麽你半夜了還在這裏?難道也是來偷東西的?”

“你胡說什麽?”他怒吼一聲,“我是攝影者協會的副會長郭子明!”

郭子明?楊琪驚訝地看着他,他就是郭子明?

“既然你是副會長,就應該認識我。”楊琪頓了頓,說,“我叫楊琪,我的入會申請上面有你的簽字。”

“你是楊琪?”郭子明也吃了一驚,露出驚訝的目光,“怪不得你有攝影室的鑰匙。你半夜來查資料?”

“是……”楊琪松了口氣,“我本來沒打算來的,只是上通宵自習有些累了,想來找幾份電影雜志看看。”

郭子明似乎相信了他的話,嚴厲的臉色終于緩了下來:“那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她連忙撿起一份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雜志,告了辭,慌忙走出攝影室來。她覺得郭子明的目光始終貼在她的背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郭子明……他真的是殺人兇手嗎?

第二天楊琪是被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吵醒的,她睜開惺忪的眼睛,有些不耐煩地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劉娅,說:“你知道我昨天晚上什麽時候睡的嗎?”

劉娅着急地拉着她的胳膊:“不要睡了,你知道我剛剛查到什麽了嗎?”

“你查到什麽了?”

“我查到那個穿櫻花裙子的女孩了,她叫英棋,鄭英棋。”

“什麽?”楊琪一驚,所有的瞌睡蟲都被她丢到了九霄雲外,“是哪個年級的?”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劉娅的臉色更加蒼白了,白得有些可怕,她的雙手在輕輕地顫抖,“我問了幾位學姐,她們說去年攝影者協會新進了一個女孩,協會裏的人經常在別人面前提到她,說她很聰明,演戲演得很好。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那個女孩,聽說她還是攝影協會其中一個叫汪東岩的女朋友,但是汪東岩的朋友竟然一次也沒見過她。一直到後來,全攝影協會的人都對鄭英棋三緘其口了,要是有人一提到她,他們的臉色就會變得很難看,其中的會員也紛紛推社,現在只剩三、四個人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這些人在排戲的時候殺了她。”

楊琪咬着牙,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汪東岩長什麽樣子?”

劉娅按照自己聽來的細細描述了一遍,楊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果然是他!

那個她在芳菲園外遇到的男孩!

“小娅,我記得你家裏有一部老式的錄影機吧?能不能明天把它帶來?”楊琪把那盤破舊的帶子塞給她,“這是我在攝影協會找到的,我覺得它與這宗謀殺案有關聯。”

“當然可以。”劉娅小心地捧着帶子,“你對這個鄭英棋有什麽看法?”

“我的看法……”楊琪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詭異,“我覺得她從來就沒有真正出現過。”

下午上完課,楊琪抱着書在校園裏散步,腦袋裏全是那件印滿了櫻花的裙子,她總覺得這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的這麽簡單。

以現在的情形看,很有可能是攝影協會的人在排戲的時候為了追求真實,或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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