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隔天辦出院,聞清的腳已經好多了,可走路仍是一瘸一拐的。讓她沒想到的是,廖敬清早就幫她把手續都弄好了,這樣一來,聞清就不用來回地樓上樓下四處跑。

見她面露詫異,他只說:“我是怕你再傷了腳,以後還得繼續在醫院碰面。”

看他吊兒郎當地說着這種話,聞清難得沒反嗆回去,只慢慢将單據都收好,淡定地說了聲“謝謝”。

廖敬清帶着口罩,這會兒也微微偏着頭,可聞清就是好似看到了他微揚唇角的模樣。

他的眼裏有淺淺的笑痕一閃而過。

她看的有點愣,不明白這人笑什麽呢?

廖敬清又和聞定山說了會兒話,和阿銘叮囑了一番以後的注意事項,這才擡腳往外走。可他經過聞清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步子。

感覺到他高大的身形逼近,聞清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跳陡然亂了一拍。

緊接着像是聽到他低低地笑,那笑不同于當初在火車上那一聲輕諷,反而帶了點愉悅的感覺。

聞清狐疑地看過去,目光深深與他撞到了一起。

他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這樣就很好,不要一直做刺猬。”

聞清:“……”

兩人離得太近,聞清看到他黑眸中倒映出的自己,他的眼眸黑而深邃,像是有某種神奇的魔力吸附着她,讓她一時回不過神來。

等聞清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已經出了病房,那一刻聞清知道,不管從前兩看相厭也好,如今冰釋前嫌也罷,他們的故事都到此為止了。

出了院,病人家屬和醫生的關系也就戛然而止了,事情徹底翻篇。

那一刻她也說不上心裏什麽滋味兒,但似乎不是想象中的釋然——

聞清将這一切歸咎于自己不喜歡欠人人情,本來對于昨天幫忙的事,她心裏就覺得過意不去。今天見他又替自己省了不少麻煩,心裏當然會覺得不舒服。

對,就是這樣。

聞清思索再三,決定邀他一起吃飯。

可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見有個小護士一直在和廖敬清說話,兩人也絲毫不避諱,就那麽站在走廊上膩膩歪歪的。

“我花了好多功夫才從別人那求來的票,你不是很喜歡這個隊嘛,我們一起去看吧?”

面對姑娘柔若無骨的樣子,廖敬清往邊上站了站,笑容不變道:“你聽誰說我喜歡足球了,我對這個一竅不通,去看只會浪費這麽好的機會。外科劉醫生不是很喜歡,你可以讓給他,還能賣個高價。”

小護士一臉失望的樣子,廖醫生說話總是滴水不漏從不得罪人,可她們都知道這人有多難約。

但人不就是這樣,越難約就越想去嘗試,有人失望,但也總有人前仆後繼。

小護士又墨跡了一陣,見撒嬌賣萌都不管用,最後只能怏怏地走了。聞清看着她從自己面前經過,微微挑了下眉。

——

聞定山去了衛生間換私服。阿銘正在收拾東西,見聞清折回來,說:“清姐,我去和廖醫生道個別,然後咱們就可以走了。”

他正要出門,聞清忽然喊住他。

阿銘疑惑地轉過身來。

聞清笑眯眯地,笑得阿銘都有點發怵。只聽她說:“你之前說,廖醫生一直對你們挺照顧的?”

“對啊。”阿銘點點頭,“從我們住進來開始,廖醫生就特別熱心,幫了好多忙呢,他對其他病人可不是這樣的,就對聞叔特別上心。你看昨天,他還幫了你……”

阿銘說到後來聲音不由低了下去,他還記得聞清和廖敬清不大對頭,這都要出院了,可千萬別再出什麽岔子才好。

結果聞清非但沒有不高興,還對他說:“既然他幫了我們這麽多,不如請他吃飯吧?”

“啊?”阿銘呆了一呆,随後遲疑道,“清姐,你該不會是……準備請廖醫生吃飯的時候,把他灌醉,随後對他下黑手吧?”

聞清翻了個白眼,這都把她想成什麽人了!

阿銘站在原地躊躇了會兒,最後才說:“那我去問問,但是廖醫生一直都很有原則,恐怕不會接受吧。”

“你去他肯定答應,記住別說我的名字。”聞清交代他。

阿銘将信将疑地走了,五分鐘後,歡天喜地地跑了進來,“清姐,廖醫生答應了!晚上七點半,地點咱們定。”

聞清得意地勾了勾唇。

——

晚上,廖敬清準時赴約了。聞清去的時候,他已經提前到了約定的地方,正坐在位子上低頭看雜志。

“等很久了?”

聞清在他對面落座,廖敬清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這才将手裏的雜志合住放在一旁,但臉上似乎也沒有驚訝之情,“清姐請人吃飯,都喜歡用這麽迂回的方式?”

“不迂回的話,你會來嗎?”

廖敬清直言道:“不會。”

“我不喜歡欠人人情,所以你當給我個機會答謝你。”

廖敬清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身上的裙子,意有所指道:“這個答謝有點隆重。”

聞清的确是刻意打扮了下,她絲毫沒覺得尴尬,反而問他,“好看嗎?”

廖敬清點點頭,目光已經轉開了,“我應該穿的更正式些來配你。”

有侍應過來點單,廖敬清讓聞清來,聞清利落地點了東西。整個過程廖敬清都在觀察她,等侍應走了,聞清才問:“看什麽?”

“你請我吃飯,難道不應該問我喜歡什麽?”

“那我點的,你喜歡嗎?”

“我不挑。”

“那不就好了。”聞清道,“你看起來不像那麽挑剔的人。”

廖敬清卻說:“在某方面,我很挑。”

聞清明白了,眼底的深意略沉,“這麽巧,我也一樣。”

餐廳裏的燈光和音樂氛圍都剛剛好,在幽暗的光線中,兩人四目相對,不知誰的眼底有異樣的光緩緩流動着。

廖敬清盯着聞清看了會兒,最後說:“聞小姐。”

聞清注意到他對自己的稱呼又變回了從前。

“我想,有些事有必要說清楚。”廖敬清臉上的笑意不變,他雙手交疊,修長的十指糾纏在一起,“如果這餐是為了單純的感謝,我會很樂意,但是如果是為了其他……”

“你以為是什麽?”聞清打斷他,将滑落在肩側的頭發拂到耳後。

廖敬清的身子往前傾了傾,“我以為我們彼此讨厭,雖然現在關系緩解了,但仍然不适合做朋友。”

聞清盯着他幽深的眼眸看了許久,慢慢地靠進了身後的沙發裏,柔軟的靠墊并沒有讓她覺得舒服一點。

她很快就笑了,描畫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無懈可擊。

她說:“在這一點上,我們難得達成共識。所以今晚真的只是單純的感謝。”

廖敬清坐在背光的地方,所以眸色顯得格外地深。侍應将香槟送了上來,他端起杯子朝她舉了舉,“那這會是個令人愉快的夜晚。”

——

聞清承認,她其實是有一點受傷的,但也只是“有一點”而已。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空窗太久了,雖然和沈逸分手的時間不算長,但他們早就已經貌合神離。

她也很久沒有過這種和異性親密接觸過的體驗。

所以才會有短暫的瞬間,有那麽點心猿意馬。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

但她還來不及做什麽,廖敬清已經捕獲了一切,并且暗示她該終止了。聞清将杯子裏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這拒絕本來不算什麽,但聯系之前被沈逸劈腿的事,殺傷力就放大了幾倍。

或許她真的沒什麽魅力?聞清郁悶的想。

飯局還在繼續,但兩人後來幾乎沒什麽交談,像是真的只為了證明這是一餐答謝宴。但廖敬清在目睹聞清喝了不少之後,終于開口說:“你要是喝多了,我就把你扔這自己離開。我說到做到。”

聞清撐着下巴晃了晃手裏的酒杯,“我酒量沒那麽差。”

然而說着酒量不差的人,最後還是喝多了,廖敬清卻不能真的不管她。

他過去扶她起來,侍應等在一邊結賬,廖敬清擡手推了推犯迷糊的人,“給錢。”

聞清嘟囔道:“你是不是男人啊?”

“這個問題你恐怕沒機會知道了。”廖敬清半抱着将她提起來,又伸手去拿她的包,最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請我吃飯就請的徹底一點,省得下次再找借口。”

聞清:“……”這什麽男人啊,要是這會兒她手裏有東西,絕對毫不猶豫地往他臉上呼上去!

——

出了餐廳之後,廖敬清扶着聞清一路往停車場走。這樣的姿勢才讓他發現這女人很瘦,待在懷裏後背都有點鉻人。

這麽瘦弱的人,真難将她和平時那個頤指氣使的女人聯系在一起。

廖敬清低頭看她微合眼眸的樣子,她膚色特別白,所以這會兒因為酒精作用而生出的兩抹紅,倒襯得她有不一樣的風情,也襯得她比平時乖順了不少。

他看着她,擡手将她頰邊亂了的一縷頭發拂開了,指尖慢慢下滑,拇指落在了她耳後。

她的皮膚比想象的要柔軟。

“你早晚會明白,我們不是一路人。”他低聲呢喃。

然而下一秒聞清忽然睜開了眼,一雙眼濕漉漉地看着他。她眼底印着路燈的光,卻像是有星星在裏邊,看的廖敬清有點晃神。

緊接着,她驀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頸,臉頰慢慢挨近他,那雙軟軟的唇也一點點離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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