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6. 将進酒
略帶幽怨的二胡奏着流水般的樂曲，葉舟唱腔一出，王日霖驚呆了，竟然是纏綿婉轉、柔漫悠遠的水磨腔。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
王日霖沒有想到這個北方的女孩兒竟然會唱昆曲，他更沒有想到，她會用昆曲唱《将進酒》。那是雪婷少年時經常背的一首詩。
鐘鼓馔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
他小女兒每每在他高興時背給他聽，會讓他的高興加倍；也會在他不高興的時候背給他聽，那樣不高興就會消失。因為那是他最喜歡的詩……因為在這首詩裏他陪着她的小女兒一同成長。可是多少年了？他再也沒有那樣的疼愛過他的小女兒。二十年了吧，竟然壓抑了二十年……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将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與爾同銷萬古愁……
随着樂曲清柔委婉的低了下去，葉舟放下二胡，自信的望着王日霖。
“為什麽唱《将進酒》？”王日霖輕聲問。
“因為……”葉舟抿了抿唇，“今天是第一次見爺爺，我不知道爺爺喜歡什麽？我唱給王老師聽過，她聽了之後很感動，所以我就想試一試，不知道爺爺喜歡嗎？”
“你王老師聽過？”
葉舟點點頭，躊躇着措辭，“王老師都被我感動哭了，她還說……如果她父親聽到一定會喜歡。”
王日霖目光如炬的看向她，這個孩子是什麽意思？
葉舟被看的心虛，低頭皺眉想了半天，鼓了鼓勇氣，擡起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哎呀……爺爺，我錯了。我聽王老師說過，您喜歡這首詩。她說她小時候經常背給您聽。”葉舟頓了頓，想了片刻，“其實……老師她很想您的。”
王日霖看了葉舟半天，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這個像極了雪婷的小女孩兒，他該怎麽回答她的誠摯？最終，他站起來，默默的走向書房。
葉舟看着王日霖落寞的走進書房，痛苦的敲着自己的小腦袋，“自作聰明！犯錯了吧！”
“小舟。”文凱急忙拉過她的手，阻止她傷害自己。
“孩子，告訴奶奶，為什麽這麽做？”程璇問。
葉舟沮喪的撅着小嘴，深深的嘆了口氣，“我聽老師說過，爺爺從小最疼愛她，但是後來老師和爺爺有了些矛盾。因為那些矛盾爺爺不喜歡老師了，老師不得已才疏遠了爺爺。可是奶奶你知道嗎？老師真的很想爺爺，她經常看小時候的照片，看着、看着就哭了。”
許昊璋總覺得那裏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唉！”程璇疼愛的摟過葉舟，“傻孩子，那個倔老頭都倔了一輩子了，豈是你一首歌就能打動的。”
“奶奶，我是不是适得其反，好心辦了壞事兒。”葉舟靠在程璇的懷裏，無比的沮喪，“是不是又給老師添麻煩了？”
“不會的，雪婷要是知道你這個學生對她這樣關心，想辦法和解她和爸爸的關系，她一定會高興的。”王雪娟笑着安慰道。
葉舟卻并沒有高興起來，反而更加沮喪的，嘟着小嘴痛苦的閉着眼，自哀自嘆的說：“都怪我太笨了。”
王日霖站在書房裏，卻不舍得放下葉舟這些微妙的小表情，通過門口向客廳看着。看到她沮喪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裏竟升起一絲不忍，隐隐的透着對這個孩子的疼惜之情。
“小舟，你過來。”
葉舟從程璇的懷裏探出頭，看向他，一臉的驚訝。難道，還有轉機？
不知為何他看到妻子抱着這個小女孩時，心裏竟有些嫉妒，他也想這樣疼愛的抱着這個小女孩，就如同當年抱着他的小女兒一般。
葉舟的小腦袋轉了好幾圈，立刻爬起來，走向書房，“爺爺……”
王日霖看着她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站在他面前，低着頭的樣子讓他會心一笑。不知為何，他想好的嚴厲言辭卻變成一句：“想要什麽獎勵？”
“啊？”葉舟驚詫的有些懵，這是什麽調調？變得好快啊！
“不想要獎勵了？”王日霖心中忍着好笑，她那豐富小表情還真是惹人疼愛。
“爺爺萬歲。”葉舟一下高興的蹦了起來，沖上去摟着王日霖的脖子，“我想要的獎勵很簡單的。”
這下換成王日霖有些懵了，還真是像極了他的小女兒。雪婷小時候高興過頭的時候也會這麽不管不顧的沖上來摟着自己。
“爺爺，你真是最可愛的爺爺。”葉舟開心的說，“獎勵很簡單的，簡單到只要你放下過去，忘掉不愉快，和老師和好。”
王日霖心中早已明了，卻不知為何就想聽她說出來，想看到她得到獎勵時高興的樣子。
“好，爺爺答應你。”
“爺爺萬歲！”葉舟開心的抱着王日霖，又蹦又跳，“爺爺，你是這世上最最可愛的爺爺。”
王日霖摟着葉舟走出書房，對王雪娟說：“雪娟啊，你覺得你這個兒媳婦如何啊？我這個老頭子可是喜歡的緊哦！”
“爸？”王雪娟先是一驚，随後歡喜道：“喜歡、喜歡，太喜歡了，這麽惹人疼愛，誰會舍得不喜歡哦。”
“哎呀，爺爺……”葉舟害羞的掙脫王日霖的懷抱，一頭鑽進程璇的懷裏，“奶奶，你看，爺爺真壞！”
王日霖望着葉舟，開懷大笑。
文凱看向王雪娟，對她報以微笑，雖然笑容中有幾分生澀，但卻很真誠。
王雪娟激動的熱淚盈眶，從心底感激着葉舟。許昊璋安慰的将妻子摟在懷裏，他卻覺得這個孩子和妻妹的關系應該是不一般的。
…………
“文凱。”葉舟在狹窄的公用廚房中說，“飯做好了，扶伯父起來吃飯了。”
“好，知道了。”文凱端着菜走回家中，“爸，來吃飯了。”文凱放下菜，過來扶起文宗昌。
“好，嘗嘗小舟的手藝。”文宗昌微笑着吃力的坐起來。
葉舟端着米飯進來，幫文凱将小餐桌搬到床邊。
文凱拿過一碗米飯放到父親面前。“爸，嘗嘗小舟的手藝。”
“其實我只有幫幫忙而已，都是文凱做的。”葉舟誠實的說，“伯父可不要把功勞記到我頭上。”
文宗昌笑笑說：“真是個誠實的孩子。”
“謝謝伯父誇獎。”葉舟夾了一快龍井蝦仁放到文宗昌碗裏。
“明天你們就該回泉市了吧？”文宗昌笑着問。
“是的，明天一早的動車，還好我和小舟明天上午都沒課。”文凱吃着飯說。
“小舟，文凱能認識你，是他的福氣。”文宗昌病怏怏的說，“你真是一個好女孩兒。”
“認識文凱是我的福氣，他做的菜這麽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文宗昌給葉舟夾了一塊龍井蝦仁。
“伯父，明天我們離開了，誰給你做飯啊？”葉舟擔憂的問。
文凱看了看父親，說道，“我媽給請的鐘點工，每天會過來做飯，洗衣服的。”
“哦。”葉舟點點頭，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低下頭吃飯。
“小舟，你不要介意，我這裏是沒有辦法和文凱媽媽那裏比，很簡陋，也很落魄。”
“不要這樣說伯父。”葉舟急忙說。
“你不要因此而瞧不起文凱，我這身體也拖不幾天了，将來不會拖累你們的，你放心。”文宗昌悲戚的說。
“伯父，您說什麽呢！您不要這樣想，您現在就是要放寬心，把身體養好，等将來我和文凱結婚的時候，您還要上臺講話的呢。”葉舟勸慰道，“文凱是一個這樣優秀的男子，是您從小把他培養起來的，将來我和文凱還要好好孝順您呢！”
文宗昌含着淚笑了起來，點點頭，感動的說：“好孩子，将來你只要好好跟文凱過日子就好，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伯父，您不要說這樣沮喪的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文宗昌接過文凱遞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
“爸，您放寬心，好好養身體，別胡思亂想。”
“好。”文宗昌一邊擦着淚，一邊點頭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