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許時意到了家，才想起她沒有和父母打過電話。

往年林琴和許建國多多少少都會讨論回不回來，也會打電話給她意思一下。

他們都是很注重過年的人，平日裏再怎麽不對付，等許時意過年需要回家，也都會留下來，陪同一段時間。

許時意早就習慣了這樣。她看了看手機號碼，還是禮節性的各發一條短信過去。

林琴不喜歡她聯絡許建國，許建國也不喜歡她多和林琴交流。夾在中間，許時意往往都是要兩邊瞞住。

這個點，兩個人應該都在各自的公司。

一直到很晚，許時意才接到林女士的電話。

“喂？時意，”林琴聲音略帶疲憊，“下午那會兒在約談客戶，不能回你的消息。”

可是現在也已經快淩晨。許時意尋思着，就算是中間也不可能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吧？

可是她不能說。她搖搖頭，語氣輕松，“沒事，我也沒有等多久，不是什麽大事。”

“你已經回家了？”林琴沒有和她多說，“媽媽今年可能不會回來…在公寓這邊，有點兒事，你爸爸呢？”

她的嗓音裏有些遲疑，顯然在要與不要之間，也有些掙紮，還有對許建國藏不住的厭惡。

許時意噙在唇邊的笑意淡了下來。她無意識的扣了扣懷裏的抱枕，聲音低下去。

“我還沒有問他，”許時意頓了頓，才開口，“往年不都是你和我一起過年的嗎？”

大過年的跑去沈家也太不像話。林琴和許建國都要面子，過年的時候也不許許時意去打擾沈家。

他們平時的時候不怎麽管許時意，過年是肯定不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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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女士沉默了一會兒。她似乎在斟酌用詞，好半天才說：“今年可能有點忙…你哪能一個人在家，問問你爸，讓他來陪你？”

瞧着是溫溫和和的語氣，林琴卻完全不容許時意拒絕，作風一貫強勢。

等挂了電話，許時意還在發呆，手機支付寶裏就收到了林琴的轉賬，足足有三萬。

許時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許建國也打了個電話過去。

和往年都不一樣，許建國也聲稱自己很忙，回不了家，并且建議許時意可以和她媽聯系。

許時意挂了電話之後，收到了四萬的銀行卡轉賬短信。

低頭看了一會兒短信，許時意深吸一口氣，直接把手機丢出去。

這幾天她都在往外跑，沈照深陪着沈母置辦年貨走親訪友，也很少見到她。

大年三十，沈照深陪着沈父沈母一同前往沈家老宅過團圓年。

沈家每年都是在沈家老宅過的節日，沈老爺子還健在，身體硬朗，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也多。

沈照深作為老爺子唯一的親孫子，在沈宅也有自己的房間，也沒人會來打擾他。

沈家同輩人中，他是成績最好，其他人口中“親戚家的孩子”的那類人，也是最傲氣的。

就連之前在家宴的時候能不給面子的走人，其他親戚也不沒能當着他爸媽的面嘴碎什麽。

【沈狗比：在做什麽？】

他每年沒和許時意一起過，也清楚她家的情況。

【許許許小仙女：外面逛街呢。你回你家老宅了？】

每年過年的時候，若是許時意母親在，就會帶着她大肆購物，去商場酒店嗨。

這點上，許時意的母親比大多數人都要玩得開，還帶着許時意一起玩，幾乎年年過年都是如此。

【沈狗比：嗯，在家呆着】

看着消息很正常。沈照深蹙起的眉頭松開，心裏的擔憂少了些。

看起來今年是和母親一起過的。她血拼一番心情也會好一些。等初幾的時候他就可以提前回家。

說到底還是有點在意，沈照深放下手機，可能是直覺，或者別的什麽。

“照深，”沈夫人在外面敲門，“出來一下，親戚都在，準備吃飯了。”

“嗯。”沈照深把手機放在口袋裏，打開門出去。

有外人在的場合，沈母一般都不會叫沈照深做什麽，他和這些親戚們的關系并不熱絡，回複也很客套。

晚宴是在外面訂的，送到家，一大群人圍着桌子熱熱鬧鬧的吃完，電視上還放着過年的新聞。

沈照深吃完的早，離開桌子也離開的早。他看了眼時間，快九點。

之前給許時意發的消息一直沒有動靜，她也沒有回複，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在做別的。

許時意現在正在外頭浪。沒人陪她，她的小姐妹都是家裏人多的大家族，她挨個敲了，都是有心無力，想出門也沒辦法。

大年三十，連商場的人都冷清很多，江景路這條街的夜店也關了大半，好像人人都知道要過這個節似的。

許時意開着車在外頭晃蕩，她剛剛從一家商場出來，血拼的購物袋都放在後備箱裏。

雖然商場還沒有打烊，人是真的不太多，她一個人逛了一圈，吃吃喝喝晃悠，最後還是簽單走人。

外景廣場那的人多一些。許時意開車過去，那邊正在放電子煙花，像她這樣出來看熱鬧的人不少。

把車停好，許時意拎着啤酒罐下車，直接坐在車前蓋上，拉開拉環。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兩下，她沒有管。廣場上聲音很大，也挺熱鬧，電子焰火升天也很漂亮。

十點過十分，沈家的家宴也結束了。一群人圍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

沈照深單獨坐了個單人沙發，懶懶的靠在一邊玩手機，另一邊的親戚們都聚在一起聊天。

這回沈夢也在，這孩子大約是上次被沈照深吓哭了，現在和其他的小輩們一起，躲的遠遠地，根本不敢湊近。

“照深現在年齡也到了，”沈老爺子瞧了眼他，笑呵呵的說，“怎麽也不見談女朋友啊？”

這同輩中，只有沈照深是老爺子從小帶的最多的，也是最上心的。

“他有自己的想法，”沈夫人微笑道，不偏不倚的打斷沈老爺子的詢問，“現在的孩子們都管不着，能不能追到人家姑娘，看他自己的本事。”

她擡眼看了眼神情隐隐流露出不耐煩的兒子，掩住唇，覺得有趣似的笑了笑。

“喲，這麽說來是有喜歡的小姑娘了？”沈老爺子多精明的一個人，“這是還沒成？男孩子，就得主動點。”

“別整天端着，”老爺子最清楚他的性格，笑着說，“別和你爸當初一個樣，還是老頭子踹他去追的人。”

沈父有點尴尬的咳嗽兩聲，他性子溫吞，當年追沈夫人的時候确實還是鬧出不少笑話，讓親爹看熱鬧。

被自己親爺爺這麽打趣，沈照深擡了擡眼，也不能說什麽，幹脆當沒聽見。

又不是他不想，他有點漠然的想，還不是怕把人吓跑了。他幾乎敢肯定，只要他提，許小姐肯定會跑的遠遠地。

看着驕縱又任性，骨子裏比誰都膽小。

這麽一打岔，沈照深重新劃開消息頁面。過了快一個小時，許時意一直沒回他的消息。

他蹙了蹙眉，猶豫一下，還是又發了信息過去。

已經十一點多，沈老爺子熬不住，先上樓區休息，其他人也零零散散的散了。

沈父沈母臨上樓之前，還看見沈照深縮在沙發裏，神情有點嚴肅的在看手機。

一樓客廳的人都空了，時間也快到十一點半。沈照深給許時意打了電話過去。

按理來說不會有什麽問題，對方大可能接電話告訴他“自己和她媽在外面嗨過頭沒看手機”這樣的言辭。

他只是還是有點…不放心。

第一個電話沒接通。青年神色沉下來，重新撥通第二個，第三個。

他打到第四個的時候，那邊總算接通了，卻沒聲音。

“許時意？”沈照深難得有點正經的叫她的名字，神色緩了緩，“怎麽不接電話？我還真以為你失蹤了呢。”

她那頭聽起來吵吵嚷嚷的，還有煙花的爆.炸聲，似乎在什麽很喧鬧的環境裏。

許時意沉默了下，語氣輕松：“太吵了沒看見啊，我在外面看煙火。”

她把喝光的啤酒罐丢進垃圾桶，重新坐回自己跑車的車前蓋上，有點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行啦，是我不對，”許時意脾氣軟的不可思議，“還有事麽？沒事挂電話了啊。”

“…沒事。”

電話挂斷，許時意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一會兒，重新放進口袋裏。

一般情況下，她都不會如此懂事，不打擾沈狗比，也不告訴他自己孤零零的在外面，鬧着要他出來玩。

可是今天是過年。誰不是全家團聚，許時意再怎麽不懂事，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叫他。

離零點還有不到半個小時。

許時意重新坐回車上，扯了毛毯蓋在身上，用手機調出跨年晚會的直播，直接用流量放，看她之前都懶得看的東西。

跨年晚會一年比一年沒意思，笑話也不好笑，小品也不好，連人都換了一批。

許時意抽了張抽紙，用力擦了下眼睛，又去後座翻薯片吃。

她買了超多的零食，像個小孩子似的，滿足自己所有的願望，從KFC打包帶走的時候，服務員甚至提議幫她送到家。

還差一分鐘十二點。

許時意又開了一桶半涼的全家桶，一點形象都沒有的直接用手拿起來吃。

手機上播放的視頻中，跨年時刻正在進行。車外也是人群倒計時的聲音，一群人都在大聲的喊。

許時意不想喊。

“五！”

“四！”

“三！”

“二！”

“一！”

車窗被人敲響。敲的人很急促，一下重過一下。

許時意吓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停車停的位置不對要被人找麻煩。

她連忙搖下車窗，還沒說什麽，就和車窗外夾雜着風雪清冽氣息的男人對上視線。

看見她抱着全家桶，面前還擺着手機，男生微微蹙起的眉心終于松下來。

他微微垂下眸，用手扯了扯脖頸上她親手織的圍巾，有點好笑似的，“老子還以為…沒想到你過的挺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