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找道長?你不會,你若是真與這仙山上的人關系好,還會放着前山的大房子不住,自個兒住在這兒?況且既能我今日能保下你,自然也能保的住你第二次三次,我和那些個女鬼不一樣,就憑你這姿色,還不足以打動我。倒是你,可不要看着我姿色動人,就起了起了歪心思才好。”
老祖宗半靠在椅子上,白嫩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卷着頭發,言語之中臊的宋靖秋滿臉通紅,可又沒得反駁,只好轉過身去,随她去了。
“不知羞恥。”
一句撂下,宋靖秋便掀了簾子,到了外屋去了,臨了還頗為倔強的梗着脖子問了蘇蕭閑一句,“吃什麽?”
“嗯……大閘蟹?”宋靖秋原以為蘇蕭閑又是故意在調戲自己,可直到他放下簾子轉身回頭,看見了蘇蕭閑那一張認真的不能再認真的臉,才明白這人可能真的就是如此想的。
老祖宗雖然許久未來人間,對人間的許多記憶都已經有些模糊,但卻對人間的吃食格外的記憶深刻。
早些年間老祖宗游歷人間的時候,就對這人間的吃食情有獨鐘,而閘蟹也是她在這些吃食當中,頂喜歡的一種。
許是這多年沒吃,如今來了人間便更是覺得想念,所以當宋靖秋問她吃什麽的時候,她便不暇思索的說出了大閘蟹三個字。
但這仙山之上只有一條不大的小溪橫穿而過,頂多能有些河蟹稻蟹,又哪來的大閘蟹。宋靖秋對這不知人間疾苦的老祖宗匆匆一瞥,白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的說了一聲。
“喝粥吧。”
“蟹黃粥?”
“白粥。”這一次宋靖秋真是連理她都懶得理了,只是自顧自的撩了簾子出去,到了廚房生火煮飯,叮了咣啷的忙活了一會。
蘇蕭閑在房中拿着他的狼毫筆四處把玩,百無聊賴,沒多一會兒,就見着宋靖秋端了個托盤重新回來,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點什麽。
老祖宗心裏好奇,便很快放了毛筆,探頭去看,只見他從那托盤之中端出了三個碗來,按大小一次擺在了桌上。
最大的那只瓷碗裏,裝了一只掌心大小的白面饅頭,表皮粗糙略微發黃,光是看起來就遠沒有老祖宗早年間吃過的那些精細。
而剩下的那兩只小碗裏,一碗是飄了些細碎青菜葉子的青菜粥,一碗則是一團她叫不出名字的綠葉菜,菜葉子上還飄了些蒜蓉蔥末,想來應該是拿來給她就着粥吃的小菜。
這些吃食,與方才宋靖秋自己吃的白粥相比,已經精致了不知多少,可要與老祖宗印象中的“人間美食”相提并論,那真是差着好幾大截。
“這供品未免也有些太過寒酸了吧,小書生。”
老祖宗看慣了凡間的花紅柳綠,吃慣了人間的美味佳肴,便十分自然的以為人間的吃食,都是那個樣子的。結果在宋靖秋這兒,讓人一棒打醒,看到了例外,又想到自己日後的一日三餐皆是如此,不由的感到有些心酸。
要不還是在這直接殺人去骨,回鬼界悠閑去吧……即便是像這樣,任由自己前頭的辛苦前功盡棄的想法,在此時的蘇蕭閑心裏,也不能說是沒有的。
“你所說的閘蟹要到揚州才有,在這仙山之上是尋不到的,況且平日裏我一個人過活,都是随便做些添了肚子就算完的,你今日就先湊合着吧,等到明日我到了前山,再給你買些別的。”
他自知這飯菜的确太過寒酸,可前山路遠,現在天色漸晚,此時去買肯定已經來不及,只能承諾人說明日去給她買些別的回來,說罷宋靖秋便還将那飯菜朝着蘇蕭閑的那邊,推了一推,推到了她手邊上的位置。
老祖宗瞧着眼前的俏書生,輕嘆了口氣,拿起了白瓷碗中的那個白面饅頭。
“叫什麽名字?”
“豆沙包。”
老祖宗的手指已經按在了那個饅頭身上了,聽見他這話,卻也是突然又将頭擡起來,一臉震驚的瞧了他兩秒。
“我問的不是它,我是問你,叫什麽名字。我保了你的命,起碼要知道自己保的是誰吧。”
宋靖秋聽了她這麽說,也覺得方才的這一番對話,有些尴尬,不由的朝人撇了撇嘴,重新回道。
“宋靖秋,你呢?”
“蘇蕭閑。”老祖宗咬了口豆沙包,有些囫囵的咽下去,回了人的話,那書生也只是像模像樣的朝人點了點頭,随後便沒了話了。
這一頓飯吃下來,倒也比蘇蕭閑想象中要容易的多,東西雖然簡單,但宋靖秋做飯的手藝倒還挺好,再簡單的食材放在他的手裏,也能做出不錯的味道。
雖然皮面上看起來不好看,但這頓飯卻真說不上難吃,那豆沙包表皮松軟,內陷充足綿密,甜而不膩,蔬菜粥口感清爽,且宋靖秋在其中還加入了細碎的小肉粒,讓口感不至于那麽寡淡。
還有那個綠葉子小菜,蘇蕭閑雖不知道它是什麽,但經宋靖秋的手一拌,也變得鮮嫩爽滑,酸甜可口。
如此看來,這個人倒還可以再留一留,老祖宗吃飽喝足,擦着嘴的功夫,就把這小書生的生死給重新定了一番。
若是讓宋靖秋知道了,還不知要作何感想。
吃完飯後,天色便漸漸的暗了下來,宋靖秋将蘇蕭閑一個人晾在一邊,又溫了會書後,便來替老祖宗收拾了床鋪,替她在屋的另一邊另支起了一個小床,雖不如他的那張床大,但他也是盡力讓它變得更柔軟舒适了。
雖然老祖宗對它的大小不甚滿意,但奈何宋靖秋的那張大的,就是個被單加床板,硬的吓人,除了這張小床她也別無他選。
宋靖秋如此一天,也被累的夠嗆,到了晚上也只是溫了一會兒書,便草草睡下了,屋裏有了蘇蕭閑坐鎮,這一夜他果然睡了個安穩覺,沒再受任何鬼怪的侵擾,這一覺便睡到了大天亮。
而這一晚上,竹屋周圍那也是熱鬧非凡,正午蜘蛛精被打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仙山所有鬼怪們的耳朵,可偏還是有些個不怕死的,趕在夜裏跑到這座竹屋裏來,想要趁着夜色,看看是否有機可乘。
其中有一個就是那天晚上,爬了宋靖秋窗子的歪脖子吊死鬼,那一日她雖掙紮着爬了進去,可還沒等她做什麽,宋靖秋便醒了過來,輕手立腳的收拾了幾個小鬼小怪,吓得她連人的小手都還沒摸到,就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
回去之後,又是好一頓牽腸挂肚,連腸子都快要悔青了。
所以今日,雖有那蜘蛛精的前車之鑒,但她還是籠絡了幾個膽大的姐妹,趁着夜色前來,打算這一次就是死,也要從這小書生身上撈點好處來。
只可惜她是又一次的選錯了時機,等她帶着人馬來到竹屋,撸胳膊挽袖子的,打算要從幾天前的原路往裏邊爬,卻是才伸進去了個腦袋,就吓得她渾身一哆嗦,麻溜的就退出來了。
“祖宗,老祖宗……老祖宗在裏邊呢。”
那歪脖子小鬼被吓得渾身哆嗦,自從那窗口退出來以後,便一灘爛泥般的癱在地上,周圍的鬼妖一時間還不解她為什麽被吓成這樣,好些人還嘲笑着說她膽小怕事,是個慫鬼。
可自從身邊的人,聽清了她嘴裏嘟囔的到底是什麽,就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說話了。
老祖宗,你若能從一只鬼怪的口中聽見這三個字,那他所說的,除了鬼王蘇蕭閑以外,就定沒有第二個人。
而這個人,常被妖魔鬼三界敬仰,卻也同樣,被三界所懼怕。
敬仰是敬仰她一介女流,卻将這鬼界治理的井井有條,繁榮昌盛,僅憑一己之力,便讓鬼界從早年間的六界末流,變的再無人敢欺辱。
而同樣也因為自身實力太過強悍,又有媚骨可以惑人心智,蘇蕭閑一直被許多人忌憚懼怕着,除了那些個九重天上的仙家外,在這六界之中,便是很少能有人不被她的大名威震。
這些個鬼怪們,聽說蘇蕭閑在這竹屋裏,那可是吓得魂都飛了一半,哪裏還有閑心想着什麽書生公子,一個個畏畏縮縮,貼着牆根都不敢快步走,唯恐驚動了老祖宗,被人抽筋剝皮。
——
翌日清晨,雖不用上學,但宋靖秋還是早早的便起來了,前些日子,乙字科的小師妹說想要學習如何辨別藥材,讓他帶着去後山采藥。
而上一次,他遇見蜘蛛精便是在後山,此次再去定是要帶着蘇蕭閑同行的。而此刻再過一個時辰,便是約定之時,蘇蕭閑卻還依舊裹着個被子賴在床上不起,不論是宋靖秋怎麽叫,她都對其充耳不聞。
“昨日不是還說要護我周全的嗎,可此時我要出門,你卻賴着不起了,若我自己前去,死在路上了可要怎麽辦。”
蘇蕭閑從前只覺着,小書生們長得都秀氣,好看,可也是今日才知道,這書生長得這般好看,卻也是這般的愛唠叨。
她只是清晨不樂意起,貪睡了一會兒,便被他唐僧般的在耳邊,一直絮叨了近半個時辰,吵得她想睡都睡不着,耳根子都快起了繭子。
最終還是在宋靖秋洗漱完畢,坐在桌上吃早飯的時候,爬了起來。
要說這做鬼的,的确是比做人的方便,蘇蕭閑自起床後,只需要勾勾手指,這水桶裏的水,便能自己跑到水盆裏,洗漱起來,比宋靖秋這一介凡人,不知道省力了多少,沒多久她便梳洗完畢,坐在桌上與宋靖秋一塊吃了起來。
“你一會兒還得給我找件衣裳穿,你看我這衣裳,昨天為了救你都破成這樣了。”